63癡纏人生
「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這裡?」顧淵問蘇畫,其實他還想問,為什麼你剛才要跑?
他剛才本來在路的那一邊,遠遠就看見一個女子在黑夜中的街道上飛奔,而後面並沒有人追趕。近了居然發現是蘇畫,驚訝不已,所以特地從前面的路口轉回來看她到底發什麼什麼事。但是面對她的時候,他卻又遲疑地問不出口,怕自己不該問。
蘇畫故作輕鬆地送命聳了聳肩:「沒事,就是很久沒鍛煉過了,看著這麼空曠的街,很像跑道。」
顧淵沉默了一秒,說:「上車吧,我送你回酒店。」
「不用了吧,反正也不遠。」蘇畫不好意思地推拒。
顧淵只是望著她不說話。
越僵持下去越尷尬,蘇畫只好上了車,輕輕說了聲「謝謝。」
其實路還很遠,兩人一路沒有什麼話說,蘇畫不自在地側過頭去看窗外的夜景。
「你現在……過得還好吧?」顧淵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他不認為憑蘇畫的個性,真的會把午夜的街道當跑道,無緣無故地奔跑。
蘇畫一怔,掩飾地笑了笑:「還好啊。」
顧淵歎了口氣:「蘇畫……你能……把我當朋友嗎?」
蘇畫不知道說什麼好,咬了咬下唇。
顧淵沒有再說話,而是直接把車開進了附近燒烤店的停車位:」去吃點夜宵吧,有點餓了。「
蘇畫怔了怔,無法開口拒絕,跟在他身後下了車。
雖然是燒烤店,但是並不吵,只是兩個人坐在一角,安安靜靜地烤肉,音樂悠揚而舒緩,讓人神經放鬆了不少。
顧淵開了一瓶啤酒,但是並沒有給蘇畫倒,只是吩咐店員給她拿聽蜜桃汁,然後抬頭對她一笑:「我記得以前公司聚餐你老喜歡點這個。」
蘇畫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笑笑:「啊,覺得味道很好聞。」或許那個時候生活太清冷,所以特別喜歡甜蜜的味道,只是沒想到他會注意到,而且直到現在還記得,蘇畫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卻響了,她低頭看了看,是易沉楷,有點不自然地看了看顧淵。
他自然明白了是誰打來的,低頭掩過唇邊的苦笑,說:「我去趟洗手間。」
他避開了,蘇畫歉疚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才接起電話。
「回酒店了嗎?」易沉楷小心地問,他知道先前蘇畫肯定心裡難受了。
蘇畫咬著唇看了看周圍地環境:「嗯,快了。」
可是好巧不巧,服務員恰好在這個時候來了,對她說:「小姐,您的蜜桃汁。」
蘇畫和易沉楷的心,同時沉了一下。
沉默了半秒,蘇畫不得不開口解釋:「我在路上碰到個同事,出來吃點夜宵。」
「哦。」易沉楷機械地回答,很想問:是男同事還是女同事?
但是他說服自己,要相信蘇畫,不要做某些莫須有的猜測。
所以他溫柔地對她說:「那你吃完早點回去,注意安全。」
「好的。」蘇畫答應,心裡卻也有點堵,畢竟吃夜宵的對象是顧淵,還是會對易沉楷覺得愧疚。
顧淵回來的時候,蘇畫已經打完電話,他是掐好了時間才過來的,剛才還在角落裡抽完了半支煙。
剛坐下他就抱歉地笑笑:「你男朋友沒誤會吧?我不該這麼晚拉你出來吃夜宵的。」
他太體貼,讓蘇畫更覺得對他不好意思,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反正我也餓了,這裡的烤肉真好吃。」說完又像證明什麼似的,笑著大咬了一口肉片。
顧淵這才真正微笑:「別的女孩子都怕晚上吃東西長胖,你不怕嗎?」
「哈,我還想增肥呢,太瘦了容易生病。」蘇畫說的是實話,每次回家,父母親友都會心疼地說她越來越瘦了,讓她慚愧。
氣氛漸漸輕鬆下來,吃了一陣熱了起來,蘇畫的臉紅彤彤的,配上黑亮的眼睛,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顧淵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視線,不要落到她的臉上。
蘇畫倒是沒注意到,雖然她在談笑風生,實際上還是有心事,偶爾轉眸,會從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憂傷。顧淵漸漸也捕捉到了這種憂傷,重新開始擔心。
喝完半瓶啤酒的時候,他再度鼓起勇氣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能告訴我嗎?就當我是你的朋友,行嗎?」
蘇畫有點無措,她的心事,從不喜歡輕易傾訴,可是顧淵之前對她的感情那樣厚重,如今只是卑微地要求做她的朋友,若是她仍舊拒人於千里之外,叫他情何以堪?
猶豫了一會兒,她艱難地開口:「我跟他……有點小摩擦。」
「你說的他……是秦還是易?」顧淵其實一直想知道,卻又壓抑著不去打聽,但是到了現在,他還是想知道,蘇畫選擇的,究竟是誰。
蘇畫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回答:「是易沉楷。」
「你們……你們是不是原來就在一起過?」顧淵強迫自己語氣盡量平靜一點。從江城回來之後,他一直在想,那些年,蘇畫從不對人動心,還有她眼中若隱若現的傷感,是不是因為她的心裡,一直住著某個人。
蘇畫難言地點了點頭。
顧淵好半天都沒說話,他發自內心地嫉妒那個走運的男人,能佔據蘇畫心裡這麼久,從未沒被別人替代過,而正因為如此,他又有點生氣,那個人已經這麼幸福,居然還捨得讓她難過。
「是因為什麼事?」他控制著自己的複雜情緒,溫柔地問,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事,是開解她。
蘇畫歎了口氣,眼睛望向別處笑了笑:「說來話長。」
這是一段太長太深的糾葛,從開始到今天,一步一步,像一條無法掌控方向的不歸路,多少次想逆轉,最後卻都是徒勞無功,還是只能被拖著往前走,也不知道到底會走到哪裡。
顧淵想起易沉楷龐大的家族背景,輕聲問她:」是不是他家裡不同意?「
蘇畫苦笑一下:「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吧。「倘若只是易家不同意,事情倒也簡單,她不佔他們家半分便宜,靠自己活著便罷,別人也沒有太多好苛責的。
「那還有什麼原因?「顧淵奇怪地問。
蘇畫搖了搖頭,再次深深苦笑:「這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的。「
顧淵看著她眉宇間深鎖的憂愁,只覺得心疼,過去每次看見她柔弱卻又堅韌的樣子,他多麼希望能給她一個溫暖沒有風雨的懷抱,讓她可以無憂無慮地笑。現在,看著她難過,他卻幫不上任何忙,這讓他心裡比她更難過。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拍一拍她的肩膀,怕自己會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他現在,只能努力恪守朋友的本分,就這樣,隔著一米的距離,那麼近又那麼遠地看著她。
蘇畫此時,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當她猛一抬頭,看見顧淵深情的眼神,心顫了顫,趕緊說:「不早了,我們走吧。「
顧淵回過神來,馬上起身去買單,蘇畫拿了東西,率先走出門口,打開門的一剎那,冷冽的風灌進她的衣領,她打了個寒噤,長長吐出一口氣。回頭去看顧淵的背影,在心裡又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有些人真的很好,可是或許,相遇就是晚了那麼一步,注定無緣。而她不早不晚遇到的那個人,卻又和另一個人錯誤地相遇,造就了一段三個人的孽緣。
這人生,多麼的癡纏不清。
顧淵出來之後,沒有再多說什麼,將蘇畫送到酒店門口就告辭了,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聽廣播裡的歌,每一曲完了,他都等不及地去換另一個音樂台,不敢有任何一點空隙,讓自己從麻木中醒過來,怕心會疼痛。
蘇畫回了房間,先去洗了澡,出來在床上怔怔地坐了半天,將手機拿起放下幾次,最後還是打了電話給易沉楷。
「我回酒店了。「
「哦。「易沉楷也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
「我剛才,是和顧淵一起去吃夜宵的,就是你見過的那個技術部經理。「蘇畫咬了咬嘴唇,還是選擇了坦白。
易沉楷想起那個男人在酒桌上異樣的表現,心裡有點彆扭,淡淡地「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這樣的表現,讓蘇畫又有點後悔自己的坦白,或許不說,也就這樣過去了。但是現在她也已經不想多做解釋,今天晚上的一切,讓她覺得內心疲倦:「那……我睡了……明天回來見。「
「好的,明天見。「易沉楷也簡單地回答。
就這麼掛了電話,兩個人卻都睡不著。蘇畫不得不承認,自己多少是有點賭氣的,再怎麼成熟寬容,想到自己的愛人,又要去幫別的女人打理家業,總免不了不舒服。而她只是和別人吃了次夜宵,他卻還表現出不快,這讓她內心有點氣惱。
而這邊的易沉楷,也是鬱悶地坐到落地窗前抽煙。他知道自己該相信她,可一想到她深夜和對她有意思的男人出去,還是會忍不住吃醋。他責怪自己的小心眼,卻又在心裡為自己開解:那只是因為他對她太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