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白玫瑰和紅玫瑰
被戚安安這麼一攪,易沉楷壞了心情,等蘇畫梳洗完出來,他還懶懶地歪在沙發裡抽煙。
蘇畫走過去搖他的胳膊,一臉明媚的笑容:「陪我去看鴿子吧。」
她的笑容,將他的心情重新點亮。他從沙發上跳起來,帶她出門。
兩個人來到那個有許多鴿子的廣場,手牽著手,慢慢地走。
微風和陽光配合默契,將溫暖的春意,送到人心裡,不知從那個角落飄來的花香,沁人心脾。
在他們的前方,有個剛學步的寶寶,跌跌撞撞地追著鴿子,而那只可愛的鴿子,烏溜溜的眼珠轉啊轉,調皮地這邊躲躲,那邊閃閃,引得小孩子時而咯咯地笑,時而哭著跺腳……
蘇畫和易沉楷,看著這溫馨的場景,相視而笑。
很多人都在喂鴿子,蘇畫也跑去買了鴿食。可是膽小的她不敢喂,而易沉楷又故意不幫忙。她只好將鴿食放在手裡,閉上眼伸長手臂。當第一隻鴿子落下來,啄她手裡的食物。那種麻麻的癢讓她想尖叫,卻又害怕易沉楷嘲笑,只好咬著唇死忍住。
可惡的易沉楷,坐在一邊的台階上,笑到肚子疼。
蘇畫咬著牙告訴自己:放鬆,放鬆,放鬆……
漸漸地,她在這種自我暗示下真的放鬆下來。她試著睜開眼,愛憐的看那個貪吃的小傢伙,用尖尖的小嘴不停地啄食……
「卡」,燈一閃,這一幕被易沉楷用手機拍下。
照片上,笑容輕靈的女孩,溫柔地望著手心裡的白色小鳥,宛若天使。
易沉楷將照片設為手機的背景,蘇畫湊過頭來看:「這照片拍得真好。」
他微笑:「沒聽說過麼,只有愛一個人,才能用相機捕捉到她最美的樣子。」
蘇畫吐了吐舌:「既然你這麼愛我,那能不能犧牲一下,為我奉獻你最醜的樣子?」
「你想幹什麼?「易沉楷往旁邊躲了躲。
蘇畫掏出自己的手機,嘿嘿賊笑:「我們來拍鬼臉大頭貼。「
「休想。「易沉楷立刻用手摀住自己的臉。
蘇畫惡狠狠地扯下他的手:「你要是敢不拍,我就把你的臉掐成包子!「
在毀容威脅下,易沉楷不得不從。
蘇畫拍了滿滿十二張大頭貼,然後挑出其中最醜的一張做了背景,得意地拿著手機在他眼前晃,報了剛才被他嘲笑的一箭之仇。
過後,她拉著那個氣鼓鼓的人去小賣部:「乖,不生氣了,我買東西給你吃哈。」
本來是想買包薯片打發他的,可是他看她吃冰淇淋,非鬧著要吃。蘇畫考慮到他可憐的胃,只給他買了個最最小的可愛多香草甜筒。
兩個人並肩坐在噴泉邊上吃冰淇淋,腿一甩一踢地,悠遊自在。
微風溫柔地撫摸著人臉頰,蘇畫轉過頭去看旁邊那個小孩子,他正一臉認真地在啃他的微型可愛多。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警惕地將冰淇淋拿遠一點:「你幹嘛?又想吃我的?」
「小氣鬼。」蘇畫撇撇嘴:「我的比你的好吃多了。」
「是嗎?」易沉楷立刻撲過來咬了一口。
褐色的巧克力汁,讓易沉楷本來就形狀完美的唇,看起來更加可口,叫人禁不住想品嚐。蘇畫伸出小巧的舌尖,輕輕地從他唇上捲去那滴甜蜜。易沉楷一時之間竟然忘了呼吸,就那麼傻傻地被她吻。在蘇畫低笑著想要撤退的時候,易沉楷反應了過來,他攫住她的後腦勺,將這個混雜著香草和可可味道的吻霸道地加深。冰淇淋的清涼,順著喉間滑到心裡,化作暖暖的甜……
當這個長長的吻結束,他們頭靠著頭,聽風兒和樹葉說話,看陽光和影子捉迷藏。
蘇畫忽然想起了許久之前問過秦棋的問題,此時此刻,她想聽到屬於易沉楷的答案。
「你會對我好嗎?」
「廢話。」
「會永遠對我好嗎?」
「當然。」
蘇畫瞇著眼睛,動人地笑了。
他們頭頂的天空,湛藍清澈,沒有一絲曖昧猶豫的雲彩。
第二天,蘇畫要送易沉楷去機場。
他說怕她哭,她卻微笑著搖頭:「我不怕你走,因為我知道你會回來。「
分別前的每一秒,都是寶貴的。同行的魏庭,再一次欣賞到了甜蜜的愛情戲。
當易沉楷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蘇畫慢慢轉身,打算離開。卻在那一刻,看到了齊心悅。她拖著大大的行李箱,一看,便知道是要遠行。
蘇畫的心懸了起來,齊心悅這是要去哪裡?
她走了過去,輕輕地叫了聲:「心悅姐。「
齊心悅詫異地轉過來,看見是她,笑了笑:「是你啊,蘇畫。「
「你……這是要……去旅行嗎?「蘇畫遲疑地問。她真的希望,齊心悅只是去旅行,而不是離開。
然而,齊心悅的回答,破滅了她的希望:「不,我要回美國。」
蘇畫呆住。
齊心悅明白她在想什麼,淡淡地笑了笑:「我早就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可是,為什麼?「蘇畫問。她真的不明白,齊心悅和秦棋之間,已經再沒有了別人,為什麼還會是這種結果。
齊心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機場頂上,半透明的玻璃屋頂,緩緩地說:「蘇畫,你知道嗎?我所認識的秦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任何人,任何事打過架。就算我當初為了氣他,在他面前跟別的男人親密,他也只不過是轉身離開。可是那一天,當他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卻跟瘋了一樣……「
齊心悅悲哀地笑。
蘇畫覺得自己的心被巨大的石頭,死死地堵住了,密實得喘不過氣來。
「所以那一天,我真的只想離開,永遠離開,我覺得,那已經不是我的秦棋了,再也不是。「齊心悅的眼角有了淚光。
「不是這樣的……他是愛你的……「蘇畫有些慌亂地解釋,她想著那一天,秦棋是怎樣不管不顧地將她一把推到一邊,又是怎樣發狂地奔向倒在地上的齊心悅。在那一刻,蘇畫幾乎以為自己從來沒有在他的心裡存在過。
兩個女人相對沉默,都不知道,在那場愛情裡,究竟誰更可憐。
許久,齊心悅的臉上有無奈而淒然的笑:「你看過張愛玲的《白玫瑰和紅玫瑰》嗎?我們就是秦棋的白玫瑰和紅玫瑰,無論在他身邊盛開的是誰,他的心裡都會永遠牽掛著另外一朵。「
蘇畫的心上,緩緩地流過一行字:
我是那硃砂痣,你是那白月光。
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本以為,只要她離開,就能還給他們完整的愛情,卻原來,化作了秦棋心上抹不掉的硃砂痣,讓他在低頭凝望的時候,冷落了身後的月光。
「你一定要離開嗎?「蘇畫問,卻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那樣蒼白。
「你不是也離開了嗎?「齊心悅反問。
是的,她也離開了,她們都離開了,秦棋的身邊,再也沒有玫瑰為他綻放。
這時,齊心悅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沒有急著接,而是微笑著握了握蘇畫的肩頭:「你先走吧,秦棋和我爸媽大概馬上就來了,免得你尷尬。』
齊心悅的善解人意,讓蘇畫更傷感。她擁抱了她:「保重。」
「我會找到幸福的,你也要幸福。」齊心悅也緊緊回抱了一下她。
這時,她們遠遠的,看見秦棋他們已經進了大廳,正在四處尋找齊心悅。
「再見。』齊心悅對蘇畫揮揮手。
「再見。「蘇畫轉身走向另一個出口。
已經有了結局的故事,再打開,也只看得到蒼白的封底。她既然已經走進另一個人的故事,就必須全心投入。
蘇畫的身影剛剛消失在拐角,秦棋和父母就已經來到了齊心悅的面前。
「心悅,你一定要走嗎?「齊老師的眼裡,滿是淚水。
這個傻孩子,美國已經沒了工作,也沒了家,卻還是固執地要回去。
「媽,別擔心我。工作可以再找的。「幸福也可以再找,齊心悅的這句話,沒有說出來。
站在一旁的秦老師,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把臉看向別處,可是眼角的淚光,在燈光的反射下,清晰可見。
登機的時間就快到了,齊心悅是故意只留了這麼短的時間用來告別。她知道,如果久了,或許自己會心軟於父母的淚水,秦棋的孤單。
她一一擁抱了父母,緊緊的擁抱他們,在他們的耳邊說:』我會想你的。「
最後,她走到秦棋面前,含著淚水微笑:』對不起,秦棋,這段時間以來,我表現的,就像一個瘋女人,無理取鬧,蠻橫撒潑,讓你為難。以後再也不會了,但願你能將我這一段的醜陋,徹底忘記,讓我在你心裡,還是做最初那個齊心悅,好嗎?「
「好。「秦棋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抱住。
她在他心裡,永遠是最初那片純淨的月光,不會改變。
廣播裡的那個女聲,提醒他們,分別的時間到了。
齊心悅拉著行李箱,流著淚向前走,秦棋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他已經沒有了挽留的理由。
在最後的一瞬間,齊心悅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淚,深呼吸。然後轉過頭,為秦棋綻放了一個美到極致的笑容。
沒錯,她是自私的,她想要在最後離開的時候,將自己最美的樣子,永遠銘刻在最愛的人的心上。
她要他每次想起來,心都會因為這個笑容而疼痛,她不要他沒有疼痛地忘記她。
因為她知道,她對他的忘懷,肯定會經過最刻骨噬心的痛。
而秦棋的心,現在就已經開始為這個笑容疼痛起來。
月光如水,從他的手上流過,消失在遠方,可是心底,又怎麼能忘得了那些月色下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