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柳暗(五)
傳功長老見他十分乾脆的把劍擲到一旁,不由暗道:「這少年的掌功莫非也十分厲害?」他精修「降龍十八掌」數十年,雖是傳承至今,只餘十二掌,但也是厲害非常,傳功長老倚之當世掌法高手洞庭湖對掌,獨獨輸在本幫史火龍幫主的掌下,又怎會把青書看在眼裡?
他大步走上高台,笑道:「宋公子,咱叫花子是粗魯漢子,不比你書香門第,文騶騶的話我也不多說,咱們是對上幾掌,分個掌力高低呢,還是比比掌法,看看誰虛誰實?」
青書一擺手,洒然笑道:「悉聽尊便就是。」
傳功長老暗道:「我若和他對掌,便是勝了,也顯不出丐幫威風。反被人說是倚仗內力欺他,不若和這少年比一比掌法,也好看看他武當掌法有甚精妙之處。」當即說道:「那咱們便比比掌法吧!」
青書笑道:「甚好,不過我武當既是召開武林大會,便是東道,您先進招吧!」
傳功長老一噎,客套話便說不出口,丹田運力,右足微屈,沉喝一聲,很乾脆的一掌「利涉大川」轟出。
青書覷他發掌運力,吐氣開聲,便知這傳功長老絕對遠勝過當日崑崙山上的武烈,這降龍十八掌名震天下,掌力之強無雙無對,只怕是硬接不得。
當即側身一閃,避開這掌,輕飄飄的一招「綿掌」打出,「探勢」暗藏,剛猛柔韌兼而有之,運勁之巧之妙,可堪一流,傳功長老眼前一亮,讚道:「好掌法!」左足一頓,右手劃個半圓,「亢龍有悔」使出,和青書來掌結結實實的對了一記。
兩人都是身子一震,青書足踏大地,使張三豐「松靜挺拔」之理卸去來勁,自是無虞。傳功長老大聲笑道:「痛快,痛快!閣下掌力超卓,武當派名下無虛,果然厲害!」
莫聲谷聽得這句,撇撇嘴道:「丫的,這小子又出風頭了。」殷梨亭笑道:「七弟,你若在台上,丐幫傳功長老這掌,只怕硬接不下來呢。」
張松溪在旁聽得,搖頭道:「莫說七弟了,便是我也未必接的下來,若要取勝,唯有先避其鋒芒,再以『雲澤掌』覓取勝之機。」
莫聲谷驚道:「這傳功長老這麼厲害?竟能逼得四哥你出『雲澤掌』?」
張松溪橫他一眼,冷道:「你道天下英雄都是土雞瓦狗,唯有武當七俠才是真正好漢?這傳功長老精研降龍掌,這套掌法剛猛無儔,便是大師兄、二師兄硬接之下,也不能勝他。我內力稍不及兩位師兄,對上這位長老唯有以『雲澤掌』之柔去克他『降龍掌』之剛,如非鬥到五十招後,不能勝他。」
原來張三豐收徒之先,對每人的品德行為、資質悟性,都曾詳加查考,因此七弟子入門之後,無一不成大器,不但各傳師門之學,並能分別依自己天性所近另創新招。如宋遠橋謙謙君子,敦厚溫良,便自創了一門「柔雲廣袖」,一拂之下,往往制人無形之中,而少刀兵之災;而俞蓮舟癡迷武學,練功不輟,外加性子帶三分狠辣,便苦心孤詣,改「虎爪手」為十二招「絕戶虎爪手」,也是了不得的絕學;張松溪性默多識,素來足智多謀,帶得幾分柔韌,便創了那門「雲澤掌」為平生武學之大成;張翠山近來武學大進,隱有所悟,一套武學雛形漸漸顯現出來,正是基於倚天屠龍功所創,因招式未全,尚未出世;而俞岱巖早年受傷,殷、莫二人年紀尚輕,體悟不深,未有自創武學。
這七俠俱是一等一的學武良才,絕非墨守成規之徒,張三豐因材施教,具成大器,雖不如他這般舉手抬足自創絕學,也是了不得的武林大俠,比之前朝的全真七子,高出不知凡幾。
且看場上青書和傳功長老比鬥,幾乎便是傳功長老壓著青書打。「降龍十八掌」不僅剛猛絕倫,抑且精微奧妙,有時候避無可避,便只能硬接。傳功長老每一掌都蘊藏極大力量,青書硬拚之下,漸漸吃受不住,往往便使「抱球勢」卸開來掌,但畢竟勢大力沉,還是有一兩分掌勁落在青書身上,但他內力深厚,這點掌力便如火星濺水,自然而然的便化去了。
兩人對的七八十掌,青書謹尊張三豐教誨,始終留了三分後力在丹田之中,生生不息,似永無枯竭之噩。但傳功長老卻一掌不如一掌,漸漸氣喘吁吁起來。
「降龍十八掌」本就極耗內力,尤其傳功長老內功還未臻那「餓虎跳澗」之境,便這般狂轟亂炸,七八十掌後,內力自然而然的衰竭下來。
遠處,華山派席上,鮮於通不時觀望黃鶴樓以東,彷彿在等待著什麼,轉頭見台上傳功長老勢危,手中折扇捏緊。
驀地,只聽得青書大喝一聲:「下去吧!」一招「震天鐵掌」推出,合著「探勢」,威勢之猛,竟是不遜於傳功長老初時使出的「降龍十八掌」。
便聽得「哇」的一聲,傳功長老半步未退,定定站在原處,但究竟吐出一口鮮血,顯然內腑已然受創。
他苦笑一聲:「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敗了。」緩緩走下台去。
傳功長老這一下台,場下愈發寂靜。眾人把目光都投向少林、峨嵋、華山三派,但滅絕師太已有打算,似是又決意不出手了,只是闔目不語;而空聞則是吝惜身份,和這小輩打鬥,便是能贏,也是顏面大失。為何?君不見宋青書適才已連鬥兩場乎?以空聞一派尊主的身份,是斷然不會做這等事的。
鮮於通似是有所決斷,咬咬牙,便要出聲邀戰。
白觀扯住他袖子,搖了搖頭,神色決然,驀地朗聲道:「武當派的宋少俠,華山白觀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