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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章 序幕 文 / 子縝

    第三十章序幕

    此刻張松溪心中委實緊張到了極處,武當七俠情逾兄弟,俞岱巖一生之重便在這一小小瓶中,但他拿不準真假,只能以阿三試驗,方敢用在俞岱巖身上。

    阿三睜開雙眼,便見武當派二人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欲要掙扎站起,卻發現一條右腿完全無知無覺,將眼向下望去,便覺大腿根處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他狂吼一聲,大聲道:「武當派的宵小,要殺便殺,爺爺絕不皺一下眉頭!」額上涔涔冷汗墮下,卻是再發出一絲聲響。青書看得冷笑,運指如風,封了他全身血脈,阿三神色一鬆,疼痛頓時減輕許多。張松溪皺眉道:「青書,你這是作甚?」

    青書卻不理他,只笑道:「阿三,這東西便是你說的『黑玉斷續膏』吧?我與你敷上。」張松溪心中一動,卻不說話。阿三哼了一聲,但見青書從張松溪處接過藥瓶,左手從瓶中摳出指甲蓋大的一塊藥膏,右手捋開他褲腿,便要敷在他腿上,登時忍不住道:「這麼做沒用的,須得將傷處斷骨扶正,再運內力活血。敷上之後,還得以純陽內力催化藥力,方能見效。」

    青書哈哈一笑,一拍阿三廢腿,笑道:「阿三,這話我愛聽。」一把扯過阿三右手,捻出阿三中指,笑嘻嘻的運力一絞,阿三指骨登時斷成數截,縱然是被封了血脈,十指連心,也是痛得悶哼了一聲。阿三怒吼一聲:「小子你幹嗎!」

    青書卻不理他,飛快的將他指骨扶正,將那塊藥膏塗上,催動「純陽無極功」,為阿三化散藥力。然後笑嘻嘻的道:「阿三老兄,您老人家一條大腿如斯龐大,想必會用去不少藥膏,萬一我三師叔不夠了咋辦?唉,所以左思右想之下,區區在下只能拿您中指來試驗一番啦!」阿三聽得連連怒吼,知道上了青書的當,竟將那敷藥上藥之法說出,當即獰笑道:「你道那廢人有『黑玉斷續膏』就能恢復如初麼?哈哈,真是天真可笑之極,他筋肉骨骼早被我絞在一塊兒去了,殘廢十年之久,經脈和骨骼扭曲虯結,再恢復不了啦!」他知自己落在武當派手中,勢必無幸,是以此刻也無所顧忌,言出怨毒。張松溪一掌輕飄飄印在阿三「百會穴」之上,阿三登時被打暈過去,他臉上浮上一絲憂慮,歎道:「青書,此人雖然有誇大之嫌,但也未必沒有道理。」

    青書皺眉道:「將三叔的骨骼重新捏斷,然後再用這藥為他接續斷骨,不行麼?」

    張松溪深吸一口氣道:「青書,無論如何,我等也要一試,便如你所言吧,只是三哥…三哥竟是還要受一次斷骨之痛。」說到此處,眼睛不由濕潤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武當七俠這等響噹噹的好漢?他們便是刀斧加身,也絕無懼色,更不可能流淚去墮了師門威名。但俞岱巖殘廢十年之久,每逢陰雨連綿,打雷閃電之夜斷骨處便疼得死去活來。俞岱巖固然極為硬氣,一聲不吭,但究竟疼得翻來覆去。除張翠山失蹤不在之外,其餘武當五俠日夜在武當山上,又如何察覺不出來?一個個都只是暗自垂淚,心裡暗暗期盼,一盼早日找到靈藥能續他斷肢,二盼尋出真兇擒住,當著俞岱巖的面斬殺,為他報仇。今日兩者竟是幾乎兼得,如何叫張松溪不激動?

    青書將阿三扛在背上,隨著張松溪一路走出總督府,那總督早就被一場打鬥駭的魂飛魄散,青書正欲結果了他性命,張松溪卻一把攔住,說道:「這人乃是蒙人的蛀蟲,留他對蒙人利大於弊。」當即點了那總督昏睡穴,逕自出府,走不多遠,便遙遙見李善長指揮著難民們來來往往,搬運河土,挖坑引流,鑄壩堆堤,井井有條,水勢漸漸被穩定住,心中一安。

    那李善長見他二人忽然出現,忙不迭跑過來,問道:「宋青書是麼?你還好吧?這位是?」青書當即將張松溪來歷說了,李善長縱然手無縛雞之力,但也知道武當七俠的大名,當即忙不迭的施禮,幾人一番客套。青書微微笑道:「李善長,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會治水。」李善長笑道:「大禹治水,疏而不堵,因而成功,而其父堵而不疏,卻是失敗。成敗之事,其實往往只是一念之間而已。」張松溪聽得擊節而歎:「這話精闢!蒙古韃子堵而不疏,人心渙散,勢必爆發出滔天大浪,是以韃子定然滅亡!」李善長眼中精光閃爍,驀地一個難民興沖沖跑過來,高聲道:「李大哥!水勢已經穩定住了!咱們這就去劫糧吧,也好快些投奔義軍!」青書和張松溪對視一眼,一臉驚色,正欲相問,李善長卻淡淡道:「善長讀書不多,也沒有兩位大俠那等武功,但兩位高風亮節,善長卻是極為佩服的。」頓了一頓,又道:「聽說如今明教在江西湖南等地起義,乃是順應天命的義舉,老百姓無不響應,只是你們正道卻說明教乃是邪教,是魔道。呵呵,不怕兩位大俠笑話,善長之前早已議定,這便欲率眾去劫了那幾座糧倉,賑濟之後,便南下投奔明教義軍,雖無大能,但好歹也盡些綿薄之力。兩位大俠若是要除魔衛道,善長這就引頸就戮。」

    青書長聲笑道:「你這時候還不是明教中人,即便是了,又怎會殺了治水功臣?」張松溪卻是眉頭緊縮,沉吟不語。李善長淡淡一拱手道:「今日之事,若無宋青書,則我等皆無活路,善長在此謝過宋兄了。」說罷竟是頭也不回,振臂一呼:「是好漢子的跟我來!」一眾難民登時鬧哄哄的聚在一塊,就要隨李善長去劫糧。

    張松溪驀地說道:「青書,這些人身無甲兵,對上蒙人精兵只怕有死無生。」青書一拍頭頂,大叫道:「忘了這事了!」忙運足內力,喝道:「李善長,且慢!」李善長臉色一寒,苦笑道:「宋兄欲待如何?」青書忙道:「這裡有總督令喻,可持之取糧,不必死傷人命。」李善長大喜道:「宋兄高義,善長至死不忘!」

    青書將令喻交給李善長那一刻起,卻突覺不對,心道:「這李善長隨我一道脅迫總督簽令,如何會不知道我有令喻在身?他這般作為,卻是迫我自己交出,好手段!」心中頓時一凜,眼神不由的變了幾分,又想道:「不愧是大明朝開國的宰相,和劉伯溫一個級數的智者,以後須得小心這人。」

    幾人分別,張松溪和宋青書當即南下。方走了不過十里,青書忽道:「四叔,我們不要管那勞什子『五鳳門』的事了。我有一事,乃是當務之急!」張松溪奇道:「何事?這『五鳳門』雖然不濟,但到底人多勢眾,不可輕忽。」青書苦笑道:「太師傅壽誕還有一月,我怕有宵小之輩,趁太師傅壽誕之日上山,名為祝壽,實則逼問五師叔謝遜下落。」張松溪心中一震,沉吟不語。青書之前以為張翠山回來之時,張三豐正好壽誕,但實際上卻是張翠山回來十數日之後,張三豐方才壽誕。與韋一笑定下三月之約,皆因如此,此刻時日估算錯誤,心裡大急,生怕張翠山仍會被逼得自盡,便想遍邀武當好友為張三豐祝壽,然後得了臂助,未必就怕了那群人。

    當下把心中盤算一股腦都對張松溪都說了,又道:「四叔,武當山腳下,勢必不會有甚大礙,爹爹和六叔七叔都在的。」張松溪沉吟半晌,歎道:「青書,你想的比我深。」言下之意,卻是同意了青書的建議。

    張松溪又道:「那我列一份名單與你,你持我名帖去邀請諸位大豪,這十數日間,也只能將荊襄、關中一帶大豪請來。我親去延請幾位大德前來,當能無礙。」青書皺眉道:「四叔,您先趕上五叔。現在先寫幾份名帖與我,我去驛站遣信使送出去,而那幾位大德,我親自去請便是,雖然份量輕了些,但衝著武當七俠和太師傅的金面,他們當會到場。」他又指了指昏迷的阿三道:「這阿三之前喝醉,胡言亂語,說道有大高手攔截五叔……」張松溪悚然一驚道:「當真?怎樣的大高手?」

    青書滿口胡諏道:「據言即便是二叔五叔聯手,也難抗其鋒。」張松溪心急如焚,當即道:「好,青書,這請人祝拳之事便交予你了。我去助二哥五弟一臂之力!」青書點頭應了,兩人當夜入了一處小鎮,張松溪取紙筆寫了十餘封書信,交予青書,鄭重其事的道:「青書,這十餘天便辛苦你了。四月初九師尊大壽那日,一定趕回!」青書重重點頭道:「四叔,青書省得!」張松溪拍拍他肩,也不多說話,當即疾奔向南而去,不過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青書抬頭看了看漸漸明亮的天空,東方啟明星起,他微微冷笑:「高遠莫測,就是天麼?那我便同你鬥上一鬥!」

    黃河河水漸漸納入正規,奔騰不休,浪聲如雷,青書迎著晨風,望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長河,喟然一歎道:「此刻悠悠風起,且看滾滾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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