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終於，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心，拿起後座的大黑傘，毅然下了車。
馬路上立刻想起了一連串喇叭的催促聲，他沒有回頭，三步並做兩步直奔向剛出電話亭的宋佳。
「啊？是你……」宋佳的手臂被人捉住，頭頂的雨點也被一把大傘給擋住，她十分意外竟然在這裡遇見這個男人。
夏夜沒有半句廢話，直接命令：「上車。」
「呀……」她被他快速拉進了車。
這輛車看起來好名貴的樣子，是他的嗎？宋佳來不及多想，夏夜拿起車上備用的毛巾遞給她：「擦擦吧。」
「噢，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車給弄濕了。」她接過毛巾，發現自己衣服和頭髮上還淌著水，趕緊擦了起來。
過了會，夏夜一邊跟隨著前面的車輛前進，一邊狀似無意地問道：「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宋佳怔愣了一下，感激地笑道：「謝謝哦，其實不用啦，我要去的地方可能有點遠。我得先搭地鐵，前面兩百多米處有個地鐵口，你可以把我送到那裡。」
「沒關係。」夏夜簡潔地答道，或許是自我不滿意對她放不下的心境，他對她的態度感覺有點冷漠。
宋佳用毛巾揉著自己的濕發，「真的不用啦……」
夏夜沒有再問，專心地開著車。車子裡一時只聽得到音樂流淌的聲音，宋佳悄悄地望了一下他，那張英俊的側臉看起來跟以前有些不同，可是為什麼呢？好像是他今天說話的表情和語氣有些不同……
車子開過了紅綠燈，速度逐漸加快起來。
就在地鐵站的旁邊，夏夜找了個地方將車停下，就在這時，宋佳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手忙腳亂地從大包包裡翻出手機，一看號碼立刻接了起來。
「葛院長啊？嗯，我是佳佳……噢！現在雨好大，我可能要晚點到，嗯……我還給葛院長和孩子們特意帶了禮物哦！……」
電話掛斷，宋佳回頭對夏夜真誠地說了聲「謝謝」，她正要鑽下車，他卻大手一把穩穩地抓住她。
「你……」
「你要去的是愛培培養育院嗎？」夏夜喉頭緊縮，突然有種逃不脫宿命的感覺。
天底下真有這麼巧的事麼？
宋佳驚訝地點頭：「是啊！你怎麼知道？莫非你也認識葛院長？」
夏夜微笑了起來，讓她重新扣好安全帶，車子再次發動。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呵呵，我認識葛院長很多年了，不知不覺，她已經八十高齡了。」
宋佳更為驚訝，想不到他還跟葛院長緣分這麼久，興奮地接口道：「我也認識葛院長好多年了呢！喔……我八歲那年，因為沒有地方可以去，一個人蹲在街頭挨餓的時候，是葛院長好心救了我。以後我就在那裡住了兩年，直到我養父帶我離開。」
聽起來是一段辛酸的童年往事，但宋佳的語氣裡並沒有多大的悲傷，或許她本就是樂觀天性，又或許那段歲月並非痛苦難忘吧！夏夜淡淡地猜測，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宋佳平日裡反應不見得多敏銳，這會卻感受到他眼神裡的關心與同情。
她笑了笑：「不要那麼看著我，其實我早已經習慣了。事實上，我覺得我還算蠻幸運的，養父母平日工作忙，他們只有一個女兒，覺得獨生女會很孤獨，所以特意從養育院挑中了我去陪伴她。養父母對我很好，一直送我唸書到大學畢業。雖然他們家境不算富有，但是真的從沒虧待過我。」
夏夜見她說得坦然，不禁為之放鬆了心情：「一個人的成長環境非常重要，它決定了一個人性格和處世方式的養成。怪不得你性格這麼柔和溫順，葛院長和你的養父母都給了你人生最好的引導。」
「嗯。」宋佳笑著將頭撇向窗外，掩飾住眼中不易覺察的一抹哀傷。
雨，還在繼續下，但是雨點小了許多。
街上行人匆匆，為了生活忙碌奔波。宋佳想，上帝還是眷顧自己的，雖然八歲以前的記憶幾乎都已失去，但後面所有的記憶裡，快樂總是多過悲傷。
如果說記憶裡有什麼最不想回憶的事情，那就是跟宋晴相關的。宋晴是她名義上的姐姐，事實上對於她的到來，宋晴並不歡迎。一個習慣了霸佔所有人注意力的獨生女，她要的是大家永遠不轉移的關注，而不是一個像小佳佳這樣的玩伴。
佳佳生性比較迷糊，性子又善良率真，所以宋氏夫婦的確是打心眼喜歡她。
可惜，越是這樣，宋晴就是越是惱恨在心，常趁父母不在的時候逼迫佳佳做這做那，盡情施展她霸道任性的一面……
好多好多的小事……多不勝數，但佳佳從沒親口在養父母面前說什麼，她怕被送走，她怕讓養父母失望。
她額頭上的疤痕，說是自己太頑皮爬到桌子上摔下來磕破的；她那次骨折，說是自己不聽話爬到學校的圍牆摔斷的；她被鎖在房裡一天沒吃東西……也只能說是自己好玩，卻不小心反鎖了自己……
終於，終於，她大學畢業了。
她懷著對養父母的感恩與留戀，仍然離開了家，自己在外面租起了小公寓，並且交了男朋友。
方敬禹對她很好，溫柔體貼，一有時間就陪她。養父母也常打電話叫她週末回家吃飯，她將這些人的好都記在心裡，變成一種值得珍惜的感動與幸福。
「到了。」夏夜的話打斷了宋佳的沉思，她抹了下佈滿水氣的玻璃，果然看到養育院已在眼前。
郊區的雨已經停歇，地面仍是濕漉漉的。夏夜將車拐了個彎，轉頭道：「你先在這裡下，我去停車。」
宋佳抱好自己的大包包，下車後，小心地越過積水，還沒走到養育院門口，只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沒懷好氣地抱怨道：「宋佳！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我等你多久你知道嗎？」
「姐姐？你怎麼也來了？」宋佳抬頭一看，竟然是宋晴。
「哼！還不是爸爸說今天是葛院長生日，你一定會過來，特意讓我陪陪你。否則你以為我會冒著這麼大的雨出門？你以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真搞不懂爸爸被你施了什麼魔咒，對你竟然比我這個親生女兒還好。」
宋晴嘮叨了一大堆，其實是宋爸爸今天腰疼，不能親自過來替葛院長祝壽，才派她過來表達心意。
「真對不起……雨下得太大，一直等不到車。」宋佳在姐姐面前求得了一套生存法則，就是凡事讓著點，反正多道幾句歉又不吃虧。
宋晴還囉嗦了好幾句，還跟她一同走進院子。
夏夜停好車進去時，養育院裡可熱鬧了。
這是他從美國回來，第一次踏入愛培培，之前只跟葛院長通過電話而已。葛院長已經退休，但依然住在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院子裡，現任院長原來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幼工作者，非常有愛心。
「院長，這是我親自給你編織的帽子哦！這外面風大，院長要是到外面散步啊，都可以戴它。」宋佳正好從包包裡拎出一隻紙袋，袋子裡有一頂咖啡色的毛線帽。
葛老太接過帽子，聳了聳老花眼鏡，笑瞇了眼：「別看佳佳丫頭很多時候粗枝大葉的，要真細心起來，你們這些孩子誰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