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他提著一口氣，屏住呼吸，抬頭望過去。很快就要到房頂了，還差三米……兩米……
忽然，只覺子彈呼嘯的聲音從耳邊擦過，臉頰上立刻湧出刀割的疼痛。然後，來不及閃神，好幾顆子彈砰砰地落在了牆壁上。
「義父……」小夜感覺到自己雙臂吊得有些發麻，不禁費力攀著蕭寒的身軀向上爬了一下。他大口地喘著氣，「義父……院子裡衝來了好多人，三個，四個……有六個人，他們都拿著槍……啊！」
孩子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蕭寒濃眉一凜，冷酷的臉上繃得不能再緊。鋼繩開始劇烈地晃動，他抱著小夜收攏了手臂,身子微微縮起，忽左忽右地躲避著子彈。
「義父……」
「抓緊，不能鬆手……」話未完，蕭寒頓覺手臂一麻，火辣辣的疼痛傳入神經。
該死！他竟然中彈了，且正好是需要用力向上攀登的右手臂。一米……離頂樓的邊緣還差一米……只要攀上去，他們就安全了。
何一，他已經看到何一的探出來頭了。
可是，耳邊響起的槍聲越來越多，何一的頭又迅速縮了回去，而小夜的心臟也一次次承受著轟隆槍聲的刺激。蕭寒知道自己的人和下面火拚起來了，有人掩護，他只需要往上爬,往上爬……
「義父……你受傷了！」感覺溫熱的液體沿著他的手臂落在自己的臉蛋上，小夜驚駭地幾乎要抓不穩了。他真的快沒有力氣了，這時候才好後悔上體育課時沒有好好鍛煉。
蕭寒悶哼一聲，猛地咬牙，那只流著鮮血的右手抓住了頂樓的邊緣。終於……終於他要把孩子救上去了。
「媽咪……那是媽咪……」小夜剛一回頭往下看，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下面院子裡站著的可是他的媽咪？聽到呼聲，震驚的何只是小夜，蕭寒一手攀住樓頂，一手抱著孩子，眼睛控制不住往下看。
轟！他如遭電擊，不能動彈。
迷兒，迷兒……怎麼會出現？怎麼可能！她不是該好好地呆在養育院等自己回去？
「真的是媽咪……」小夜震驚得只能喃喃低語。
「小夜，你必須先上去。」蕭寒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用力最後一攀，先把孩子弄上去再說。
然而，他們兩個身影不知道已經被多少槍口瞄中，儘管這是五樓，但後院中喬山陰沉沉的笑聲卻清晰地傳來，他的話讓人無法再做多一個動作，「蕭寒，你是要將孩子送上去呢？還是要讓夏小姐倒下去呢？」
蕭寒緊緊地咬牙，下頜處的一束肌肉急促地抽動，蕭寒整個人處在爆發邊緣。他低下頭，清楚地看到一隻黑色的手槍正對著最心愛的女人，夏迷諾面色蒼白，站立在院子中央。她仰著清瘦的面龐，焦灼擔憂的目光與他的碰撞在一起。
無聲的火花迸現，兩人的視線空中交會，傳遞著相同的擔憂。
——迷兒，你為什麼要來？明知道這麼危險，為什麼要來……
——蕭寒，保護好小夜，帶小夜走！帶他走！
隔空相對，他們用眼睛說著只有彼此才懂的話語。蕭寒咬緊牙根，是進還是退？他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手臂上的痛楚越來越劇烈，鮮血不斷地流了出來，染濕了他的衣服，以及小夜的臉蛋。
「義父……我們必須救媽咪！」小夜堅定地說。
「小夜……」對峙的不過是幾秒鐘，蕭寒卻感到自己的體力在急劇流失。
而院子裡，喬山顯然沒有足夠的耐心多等一秒鐘，親自舉起了槍，對準了夏迷諾，食指緩緩地扣在了扳機上。
「蕭寒，你選擇好了嗎？」喬山遠遠盯著他，灰色的眸子透著狠厲光芒，「我數十下，十下過後你若還沒有選擇……」他握槍的手驀然動了動，嘴角勾起冷笑。
蕭寒驀然抽緊了心臟，死死盯著喬山，雙眸迸出綠色光芒。
而小夜雙手在他的脖子後交握成拳，控制不住顫抖，他自他懷裡探出頭來。天空灰色的陰雲之下，那雙漆黑的眼珠子竟然也迸射出兩道幽幽綠光。
綠光幽暗，卻如寶石光芒瞬間閃過，點亮人的眼瞳。
下面有幾人瞧得清楚，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面露驚恐之色。天空沒有陽光，不可能有光的折射，可是蕭家太子和那孩子的眼睛為什麼會……透出像野獸一樣的厲光？
這些人中間，看得最清楚的卻是夏迷諾，如果說她一開始被那兩人危險的狀況驚得不敢出聲，那麼當看到他們的眼瞳中同時迸出綠光時，身上所有的細胞便加速了運作。血液霎時湧上頭頂，蒼白的臉色驀然變紅。
她沒有看錯，老爺子也沒有說錯——那兩個性命懸在一發上的人真的就是父子！
小夜就是蕭寒的親生兒子！
「十——九——八——……」喬山開始一字一字咬著牙數數，他見過蕭天雄後就越來越篤定小夜的身份，此時更是不允許最有利的賭注在眼前消失。
「蕭寒，你知道該怎麼做！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一直保持沉默的夏迷諾猛地扯開嗓子大喊，她瞇著眼望著上面，臉上只有對他們濃烈的擔憂和關心，「蕭寒！你知道的……不要管我！」
「迷兒……」蕭寒自喉嚨裡低咕一聲，濃眉打結。他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救了孩子卻救不了她……
「媽咪……」小夜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一片漆黑不見底的瞳眸清晰得映出下面的一切。他俯在蕭寒胸前，無比堅定地說，「義父，必須救媽咪，我不怕！」
蕭寒的額頭冒出冷汗，手臂的血液也無聲地往下流，他的俊臉可逐漸變得蒼白。下面喬山數數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腰間的鋼繩卻也在一點點箍緊，何一似乎在給他暗號。他知道自己的人定也是瞄準著喬山，可是，喬山瞄準的人是迷兒啊！
「迷兒……」
「義父……我們下去！我做不到拋下媽咪……而且，我相信你和蕭爺爺！」小夜說完，抬起頭朝蕭寒的臉上看去。他相信義父，相信義父的安排也相信義父的心。
「四——三——二——……」喬山的聲音越來越沉。
蕭寒低頭，抿著唇與小夜緊緊地對視一眼，他們的眼中有著相同的情緒。同時轉頭，同時大聲喊道：「慢著！」
喬山便哈哈大笑起來。
鋼繩以飛快的速度往下滑，蕭寒他們彷彿聽到了何一的歎息，彷彿看到了隱藏在暗處的槍口更加全神貫注的戒備。但是即使是賭，他也希望能陪著心愛的女人一起。
小夜反而也鬆了口氣，他做不到看著媽咪一個人留下，就算他逃了也會不顧一切地跑回來。至少，跟媽咪在一起的時候，他什麼也不怕。
「義父，蕭爺爺會來吧？」小傢伙在雙腿即將著地的時候輕輕地問。
「會。」蕭寒答完，將他放到地上，手臂已經酸麻。
夏迷諾看到他受傷的手臂，渾身是血，臉慘白成一片，身子劇烈地晃了晃。
院子裡，除了喬山的槍，其他所有的槍都對著蕭寒和小夜，看著他們一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