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陸皓定定地站在她前面,黑眸裡全是心疼,也有不為人知的失落。他已經在隔壁的小醫療間自行取出了手臂上的子彈,單手包紮好了傷口,才敢出來見她。
她的心完全只落到了蕭寒身上,縱使他再酸楚,再痛苦也不忍讓她多一份擔憂。
他希望她開心,無論什麼時候都希望看到她的笑臉,現在這模樣,他只恨不得躺在手術室裡的是自己,那樣的話,這個女人是否就不會這樣傷心?
夏迷諾對著那個陰影呆愣著沒有反應,她正沉浸於自己害怕的思緒裡。灰暗的眸子,顫抖的雙唇看得人揪心,陸皓無奈地歎了口氣,彎下身對上她的眼。
那張蒼白的容顏上竟然不知何時多了兩道淚痕,像兩把刀直插進他的心窩。
她在為另一個男人流淚……
樂觀堅強的夏迷諾,遇到事情都冷靜淡然的夏迷諾,在他的面前次為別人流淚。那淚水帶著酸苦的滋味,合著他心口流血的聲音迴盪在胸腔裡。
「女人,你就不能分一點關心給面前的帥哥嗎?」他揚起唇,故作輕鬆道。
「皓……」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臉嚇了一跳,夏迷諾驀然回神,「對不起我……你還好吧?」
陸皓摸摸自己的臉頰,挨著她坐下來,故意笑道:「還好,但也是最需要關心你的時候啦!昨天為了誰才讓我這張完美的帥臉差點遭到毀容,你到今天都沒安慰一句哪!」
夏迷諾這兩天心情複雜,的確沒顧及到那麼多。在陸皓面前,無形之中也成了一種習慣,總是他主動關心她,陪伴她,而她卻從未想過主動去為他做什麼。
「對不起,皓……」她抬起頭,眼中一片真誠的歉意。
「好啦,我最受不了夏迷諾小姐跟我客氣了,尤其是說謝謝你、對不起之類的話。」陸皓以沒受傷的手自然地攬住她,安慰地輕拍著,「不過話說回來,臉上都了大塊青紫的痕跡,還真是嚴重有損形象……」
「皓……」夏迷諾看了眼他消了腫仍有淤青的臉頰,皺起眉頭,「我現在沒心思跟你開玩笑,蕭寒都不知道怎麼樣了……」
陸皓的自嘲的笑僵硬在臉上,濃濃的失落讓他的黑眸蒙上陰影。他低頭對上她憂鬱的眼睛,嗓子乾澀不已:「放心吧,子彈應該沒中心臟,何況有老爺子在……他死不了。」
唉!這女人,他就將她這樣攬在臂彎,她都看不到他的存在。
陸皓兩個字之於她,到底是什麼含義?還是如童天蘇一樣,永遠是個留在心底深處的夢,不能觸及……這樣一個女人,如果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都不能讓她愛上他,是否表示……永遠都不可能?
見她擔心到連情緒都提不起來,陸皓壓下所有翻滾的疼痛與悲哀,只好認命地反過來安慰她。
「沒中心臟為什麼會昏迷不醒?」夏迷諾抓住他的手,眸子裡有淚光晶亮閃耀,「皓,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也受了傷?」
陸皓斂住眉,反握住她的,感覺到那纖細的指尖冰涼得要沒有溫度,嚴肅地說:「應該沒有,或許是失血太過,身體一時間承受不住。」
「失血過多……」夏迷諾手指劇烈抖動了一下,眼前浮現起剛才看到蕭寒血流滿身的模樣,屏住呼吸問,「那為什麼不能立刻叫救護車,為什麼還要跑這麼遠送回蕭宅?」
陸皓流露出不得已的神色:「諾諾……你該知道,蕭家特意私設了醫療室,就是為了自己人受傷,不要送去醫院。老爺子不會允許的。」
「為什麼?人都要死了,還跑這麼遠送回來做什麼!」夏迷諾激動起來,她可以理解以後蕭家混黑幫時,弟兄們受傷不能隨便送去醫院,怕惹麻煩,可是現在不是蕭寒的錯,為什麼不能去?
陸皓的眼眸深沉無比:「可能跟蕭家人特殊的體質有關,老爺子怕普通的醫生不會處理……諾諾,別擔心了,相信我,他不會有事的。蕭家的人不會那麼容易死的……」說著,感覺自己的胳膊疼痛起來,原來剛才諾諾激動間,不小心推到了他,新的傷口微微一扯都會疼痛無比。
「我……我只是很自責……」夏迷諾沒注意到那些,她低下頭,眼睛重新緊緊地注視著那道門,喉頭哽咽,「如果不是我加了作料的水果拼盤害得他生病,如果不是昨天因為我……讓你們打架受傷,如果今天我不跟他鬧脾氣……或許,他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陸皓暗中做著深呼吸,忍住撕裂般的疼痛擁緊她,「諾諾……這不關你的事。蕭寒突然生病,一定還有其他原因,今晚他跟喬山的正面衝突……應該是觸到了什麼不能容忍的禁忌話題,互相激怒了,否則也不會導致惡性槍戰……」
「無論怎樣,我都要負一定的責任……皓,我好怕……」她眼一閉,感覺冰涼的淚水又滾落下來,「我好怕這種感覺……像爸爸、媽媽突然離開我一樣,好多事情都來不及為他們做,好多話也來不及說……」
陸皓握著她,聲音低啞地快要聽不出字句:「你不是下決心要離開了嗎……還想跟他說什麼?」
夏迷諾渾身僵住,半晌沒能呼吸,眼睫慢慢地慢慢地垂下,輕聲道:「我可以跟他說一聲對不起……可是關於離開……老爺子要怎樣才可以放過我?難道除了替蕭家生個孩子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諾諾,你對蕭寒……我的意思是說,你為什麼不試著接受這個條件,之後再帶著小夜離開?」從此以後,海闊天空,可以享受真正的自由,無論在什麼地方,他都會陪著她和小夜,過她所想的平淡安寧的生活。
夏迷諾從他懷中坐直了身,聲音變得冷靜:「你以為那時候的我還能離開嗎?」
老爺子願意放過她,蕭寒會放過她,可是她能捨得離開自己的親骨肉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繼續在蕭家命運中掙扎,展開扭曲的人生路嗎?
明明是可以預見的痛苦,她怎麼可能去做?尤其她愛上了那個男人,為他生下孩子以後,她的心還能像以前那樣灑脫輕鬆嗎?
原來,人生最悲哀最不自由的不是身體被禁錮,而是心靈……
陸皓沉默了,兩人一時間什麼都沒說,靜靜地坐著,等待眼前那道門的開啟。
終於,屋內有了腳步靠近的聲音,夏迷諾眼眸倏然一亮,衝到門邊。開門的是張伯,布著汗水的臉上有著如釋重負的輕鬆,他對她笑笑:「放心吧,少爺還活著。」
「呵,我早就說不用擔心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陸皓也輕鬆起來。
張伯目光一轉,看向陸皓的手臂:「你的胳膊還好吧?快進來讓老爺幫你取出子彈。」
「等到老爺有時間幫我取子彈,我的手臂怕是早就廢了。」陸皓苦笑道,卻將往裡面走了幾步的夏迷諾停留住了,她飛快轉身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手臂,那裡果然有著新包紮的傷口……
「皓,對不起……」她真的不知道,真的沒發現,她好慚愧,好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