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她看著張伯,替張伯說完了後面的話:「老爺子是個要面子的人,表面嚴厲,對少爺卻是真真實實關心著的。他必然也恨著喬殷殷,不只是因為蕭家傳統要找體質特別的女人代孕,更因為喬殷殷的所作所為,他無法對少爺啟口,便乾脆再不准少爺念及母親吧。」
「是的,天雄對喬殷殷徹底死了心,但少爺一天天長大,父子倆性格那些像,平日溝通不多,矛盾也一天天激發。終於少爺憑借自己的力量查到了喬殷殷的線索,那時侯他還小,根本不能離開天雄的控制範圍。但喬殷殷又何曾甘心過?喬家勢力被滅,她對蕭家的恨再深一層,所以她暗中回到了淵市。她狡猾地以少爺為要挾,天雄便與她見了面……一方面,那個女人還想找襲老大報仇,最後只是害死了自己。」
夏迷諾靜默,過了會歎了口氣:「唉!這就是所謂的老爺子涉黑時,害死了她。蕭寒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吧!」
「嗯,錯過了好幾次解釋的機會,少爺到現在還是恨著老爺。」
故事講完了,被因此多年不為外人所知的真相也明白了,聽完,夏迷諾對蕭家及蕭寒突然滋生一種難以言寓的同情和感歎。
身為蕭家人,何其不幸?愛上蕭家的男人,又何其不幸?
蕭寒,老爺子對他的愛,他如何才能體會到?沒有母親陪伴下的成長,老爺子這樣究竟算不算一個偉大的父親呢?
「張伯,蕭寒為什麼要將地建成墓地?他恨著老爺子,其實心裡又是認為老爺子是對自己母親有感情的吧?要不然怎麼會為老爺子寫追思,表達對母親的紀念?是要做給外人看嗎?」夏迷諾猜測道。
做給外人看,他蕭寒也是有父有母,父母恩愛……?會是這樣近乎幼稚卻有讓人感慨的理由嗎?
如果是這樣,蕭寒這個男人的內心,該是多麼矛盾多麼孤獨啊!
這樣想著,眼前不禁又浮現起上午在辦公室見到他的情景,那個五官深邃冷硬的男人不經意流露的那絲憂傷,在這會竟莫名地讓夏迷諾心口泛一絲柔情的心疼。
心疼只是一閃而過,她可也沒忘記那個男人殘酷起來是怎麼折騰自己,羞辱自己!
對,不能同情!
張伯哪知道她的心思,一雙灰眸閉了閉,沉聲答:「老爺從來不准他提自己的母親,他就非要幫老爺寫什麼追思詞!他這樣做,還不是為了洩洩氣嗎?恨著老爺,想逼老爺……我可不知道,少爺這小子如果知道喬殷殷是個怎樣的女人,究竟能寫出怎樣的話!蕭家的孩子早就注定不會有母親的。」
夏迷諾揚揚唇,終究什麼也說不出來。
如果蕭寒知道了,他的心情……
不,關她什麼事呢?他一身毛病,態度惡劣,性子遭人厭惡,她幹嗎要替他難過呢?女人心軟也要看對象的!夏迷諾這樣告訴著自己,只要小夜過得好,她就足夠了!
沒忘記張伯一開始說的「希望」,夏迷諾直視他:「告訴我真相,張伯希望什麼?」
張伯的神色更加嚴肅,灰眸交織著複雜而堅定的光芒:「夏小姐,你還恨老爺子嗎?」
夏迷諾沉默了,心裡的感覺雖不是恨,但只要一觸及這個問題,就像是突然揭開了舊疤。儘管一再告訴自己已經放下仇恨,但因為蕭老爺子才弄得家破人亡卻是事實,那種痛每每思及都是難以排拒的。就像此刻,她必須將忘懷許久的痛壓下去,才能夠點頭坦言:「他已經死了,恨也就消散了。」
張伯的神色轉為凝重:「如果……老爺還沒死,你就會繼續恨著了?」
夏迷諾抬起頭,悄然呼吸了一下:「既然已經死了,還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張伯,你問這個什麼意思?你的希望跟老爺子有關嗎?」她從來不笨,察覺出張伯的話裡隱藏著自己看不懂的玄機。
張伯定定注視著她好幾秒,面上的神情逐漸黯淡下來,「夏小姐,說往事給你聽,是希望你明白蕭家人也有屬於他們的悲哀和無奈。現在,我很欣慰聽到你已經開始放下仇恨。這些年,你留在老爺子身邊很無奈,很壓抑,不過你應該看開,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還年輕,也有小夜,應該好好地為將來打算。」
夏迷諾更覺狐疑,心底不自覺地湧上一股不安,張伯說這些話好奇怪,繞了半天似乎也沒達到真正的意思。
「是的,我有小夜,所以我學會放下一切,只為了他。」她肯定地說。
張伯為她倒上一杯茶,自己也緩緩喝上一口,「夏小姐難道不疑惑老爺子為什麼要領養小夜嗎?」
夏迷諾眸光一緊,茶杯端到嘴邊停住,望著他:「為什麼?」這個問題,她也想了好多次,連蕭寒也一直沒查明白。
張伯此時已看不出任何激動之色,反而顯出幾分深沉:「為了七年前,你沒能完成的交易。」
杯中的茶水陡然潑了出來,潑在手指上,手指微紅。夏迷諾不覺得疼,因為心底震撼更多。她緊盯著他,眼神變得嚴厲,紅唇緊抿,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
「夏小姐,很抱歉今天還跟你說這樣的話,但是這的確是老爺的希望,也是我今天所要說的希望。」
「所以——」夏迷諾呼吸緊窒,胸腔裡燃燒起一把火,「所以,你們早就做好預謀,要拿小夜做要挾?老爺子早就知道小夜跟我的關係?」
張伯點頭:「是的,現在已經沒有瞞你的必要。有一次你秘密外出引起了老爺的注意,因此他也就知道了你去養育院的事。雖然你那時候去得不多,行動也謹慎小心,但越是這樣,老爺就越覺得奇怪……」
夏迷諾明白了!
蕭天雄真的是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她自以為去養育院做得天衣無縫,卻沒想到小夜的秘密早已被一雙精明的老眼看在眼裡。那麼之後,蕭天雄也去養育院看地皮,又說與小夜投緣,之後的領養……所有的一切都是步步預謀,只為了自己給蕭家生一個繼承人?
七年前,一個圈套,讓她家破人亡,幸福盡毀,流離失所。
七年後,又一個圈套,讓她母子分離,倍受要挾,不得不從?
張伯瞧她的反應,知道她已經都猜到了,無奈地直言道:「夏小姐,張伯一直很欣賞你。希望你能成全老爺,也成全你自己。」
夏迷諾霍地一聲站起來,白皙的臉蛋繃得死緊。
她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從搬到這座宅子裡,她和小夜對張伯這般敬重,她以為他也是如此真誠待他們母子,卻原來……所有的真誠熱心都只是假象,隱藏著這麼卑鄙無恥的陰謀只等著她們母子鑽入圈套。
如今,她和小夜不知不覺鑽進來了,他卻突然抽出一把刀,放在母子面前來要挾。
夏迷諾渾身繃得僵直,她屏住呼吸,臉色化為蒼白。
張伯說出的「希望」,對她而言,比老爺子親口說出來更傷人……因為他是他們母子信任的人哪!
「夏小姐,對不起,希望你慎重考慮。如果不是七年前你不能履行與老爺的約定,之後也不可能發生這麼多事。」張伯依然說著他的希望,眼前的女人和他對蕭天雄的忠誠相比,是微不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