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生被若水柔裝扮成了一名高僧,往那兒一站,簡直就跟三流演員一個德行,無論怎麼看都不像。
但當若水柔站在院子裡,重新給吳用和公孫勝介紹了這位「高僧」以後,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
「其實吧,白勝的法號是『至丈』,智力的——至極的至,魔高一丈的丈,幼年出家於小佛寺,廣讀佛經,遍學佛法;後來雲遊至杭州金山寺,拜在『法海』大師座下,參習天機。在一個冬天,他正在藏經閣翻閱經書,被一條冬眠的巨蛇給嚇著了,弟妹我恰巧打那裡路過,就把那條蛇打死,把他給救了下來。可是,自那以後,他就失憶了,瘋瘋癲癲跑離了金山寺,不知了去向。直到前幾個月,我才找到他,把他從城隍廟中帶了回來,雖然看起來挺正常,但是過去的事情,他一點都不記得了。直到昨天晚上,他突然看見一條蛇之後,才想起自己其實是一個能預知未來的大.法師——『至丈大.法師』!」
聽完若水柔的介紹,公孫勝舔舔嘴唇,看看白月生,看看若水柔,看看吳用。
吳用面癱了。
因為吳用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他愣了大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把摟住白月生,道:「賢弟妹所說,都是真的?怪不得,三年前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是那樣一副潦倒的樣子。恕愚兄直言,其實,我一直就懷疑,賢弟妹如此的佳麗,怎會突然就跟你在一起了。但現在聽到這個故事,我才明白,你二位果真是郎才女貌,大師與仙女,天下絕配啊!」
公孫勝鄭重地點了點頭,附和道:「怪不得,貧道在夢中,曾聽你唱過一句佛號……」
白月生轉過身去,仰望烈日。
痛哭流涕,半晌無語。
看白月生這副樣子,若水柔還替他解釋呢:「他一朝找回了真正的自己,你們看把他給激動的!」
聽著她的話,白月生心裡直罵娘,激動?激動死老子了!「智障大.法師」?這死娘們怎麼想出來的?她那故事怎麼編出來的?故事裡頭還有法海的事?還有一條蛇的事?她還把那條蛇弄死了?大太陽底下,她就吹上了?
聽著她滔滔不絕跟吳用和公孫勝介紹著他壓根不存在的「過往」,眼看著就要吹到「水漫金山寺」,弄不好一會兒就連「白娘子永鎮雷峰塔」都要出來了,白月生終於忍不住了,長舒口氣,抹了把眼淚,轉過身,雙手合十,唱一聲「彌陀白娘子的佛」,深情道:「從現在開始,貧僧決定,改個法名,就叫『許仙』吧!——娘子,你可以歇一歇,喝口水了!——吳施主,一清先生,咱們開路,往東溪村去吧!」
說完話,白月生一把拽住若水柔的手,附耳低言道:「白娘子,許仙我這輩子攤上你,真他娘的好福分啊!你攛掇著老子,什麼缺德你讓老子幹什麼呀!」
若水柔微笑著,耳語道:「許相公,萬事就交託給你了哦!我明天給時文彬和岳飛講完鄧先生的理論,就去與你會合!你先去打前鋒吧!娘子我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白月生哀歎一聲:「西湖的水,我的淚,我情願和你化作一團火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唱著悲傷的曲子,許仙與白娘子,灑淚而別,坐上了開往東溪村的馬車。
王英看著白月生那副扮相,聽著吳用添油加醋的介紹,差點就把馬車給開到樹上去。
「這麼說,爺爺以後吃雞腿的時候,再也沒人搶了?」王英說著話,就從懷裡摸出根牛皮紙包著的雞腿來,剛把紙撕開,就被白月生一把搶過去,二話不說就塞進了嘴裡,邊吃邊說:「酒肉穿腸過……」
一句話沒說完,就昏過去了。
「高僧啊!」王英讚歎道,「爺爺加了蒙汗藥的雞腿你也敢搶!」
白月生一覺醒來,馬車剛好停下,停在了鄆城縣東溪村晁蓋的莊院門口。
晁蓋,東溪村「保正(村長)」,外號「托塔天王」,力大無窮堪比李逵,武藝拔尖不讓武松,喜歡結交江湖豪傑,有俠肝義膽。關於他「托塔天王」的外號,還有個來歷:
有一條小溪,它的名字叫做「小溪」,溪的這邊是東溪村,溪的那邊是西溪村。有一陣子,溪裡鬧鬼,鬼上岸,把西溪村的游泳健將給吃了,西溪村就請來個道士,造了一座重達一千斤的純銀鎮妖寶塔,讓十個壯漢抬著它放到了小溪邊,把鬼趕到了東溪村,吃掉了東溪村的游泳健將。晁蓋聞聽後,非常惱火,單人獨臂,將那座寶塔托了起來,——故名「托塔天王」——一路奔跑著,在東溪村找到那個鬼,用寶塔把那鬼給砸死了。他為了報復西溪村,就把那寶塔搬回了自己家,造爐開火,將寶塔熔鑄成了一千斤銀元寶。晁蓋自此發了財,揮金如土,名揚江湖,招來了四面八方的窮鬼,幫助他揮金如土。
好在那些窮鬼,也不全是飯桶,有個智多星吳用,有個赤髮鬼劉唐,有個入雲龍公孫勝,在幫他花錢的同時,還想著法幫他摟錢,於是他們四個,聯合上三個姓阮的漁夫,還有個好賭的白勝,八個人,用一桶加了蒙汗藥的酒,把一個押送生辰綱的苦逼——青面獸楊志給禍害了,搶了價值十萬兩珍珠寶貝,上梁山當了土匪。楊志丟了生辰綱,活不下去了,畫著圈圈詛咒了那八位一頓後,開始了亡命生涯,到最後,居然也上了梁山,跟晁蓋等人拜了把子。
白月生現在要做的,就是糊弄晁蓋,把本該是晁蓋他們要幹的事,攬到若水柔身上去,讓那位女神仙去過一把當土匪的癮。
對於此事,白月生雖然很頭疼,卻又被若水柔威逼利誘,不得不去做。於是,他只好在吳用和公孫勝的陪同下,拄著他的木禪杖,端著他的瓷缽盂,像個真和尚一樣,走進了晁蓋的莊院。
轉過一座山水屏風,但見院子裡亭台假山,荷花流水,桃李盛開,百蟲齊鳴,數十間屋子建築得錯落有致,清香的花草紛繁在每一座屋子周圍,雖比不得仙境聖地,也是人世間難得一見的優雅去處。
「沒想到,晁蓋的居所,居然如此雅致!」白月生暗讚一聲,「瞧瞧,有花,有果,有山,有水……有花,有果,有山,有水……老子為什麼想起了花果山水簾洞?」
回身一看,但見王英扯著個豬腦袋,四下裡好奇觀瞧,鼻子裡哼哼著不知名的山歌。
再瞧吳用和公孫勝那臉,怎麼越瞧越像大師兄和沙師弟?
再一想給王英拉車的那匹馬,純白的。
白月生摸著自己光禿禿的腦袋,不由得悲從中來,大唱起「敢問路在何方」,邁步走入客廳。
客廳裡,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位,年近四十,高大威武,長方形稜角分明的臉龐,猶如刀削斧剁,炯炯有神的兩隻眼睛,透著一股烈火般的熱情。舉手投足,自顯威風。接人待物,直爽豪氣。不必問,自是此間主人,晁蓋。
另一位,二十來歲,壯實的身體,紫黑的臉膛,鬢角邊生著一片硃砂胎記,胎記上長著一撮赤紅之毛,白天走路嚇死人,夜半走路嚇死鬼。更不必問,除了赤髮鬼劉唐,還有誰能長得如此個性?
白月生高唱佛號,與二人合十為禮。
二人起身還禮,晁蓋請「大師」坐了客位的上座,請公孫勝與他對面而坐,算是不辱了僧人,也不惹了道長。
落座畢,白月生收住見到活晁蓋的驚喜,裝模作樣道:「晁天王,貧僧許仙,此次造訪,是要阻止你去做一件事情。」
未等晁蓋問他是什麼事,卻聽吳用道:「哥哥,這位許仙法師,就是小弟曾對你提起過的白勝。原來,他的真實身份,是一位能夠預卜未來的大師……」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吳用把若水柔編出來的故事複述了一遍。接著,又把若水柔說他七人如果劫了生辰綱就會有大災降臨複述了一遍,然後又說:「昨日深夜,小弟對那位若姑娘的話還是半信半疑,便與公孫先生,以我二人各自的方法,大卜了一卦。小弟卜得的卦象,在短期看來,是大吉,但在長遠看來,是大凶,恕小弟斗膽直言,小弟與公孫先生的最終卦象都顯示,按晁蓋哥哥的運數來看,若我們劫了那批生辰綱,哥哥將……」
「死於弓箭之下。」白月生適時地接過了話茬。
「一派胡言!」晁蓋瞪起了眼睛。
與此同時,吳用張大了嘴巴,問白月生道:「你也算出來了?」
白月生呵呵一笑,對吳用道:「你敢不敢給自己算一大卦?貧僧看你的面相,將於數年之後,上吊自盡。——劉唐劉施主,數年之後,你將死於蘇杭之地,城門之下。」
聞聽此言,公孫勝大驚失色,跳起來,一把摀住白月生的嘴巴,唱一聲道號,抬起頭頗為緊張地望著屋頂,望了好久,見沒什麼異常後,才長長地鬆了口氣,責怪白月生道:「天機不可道破,你想被五雷轟頂不成?」
見天下公認的神漢公孫勝在聽到那幾句話後,都出現了這樣不冷靜的反應,晁蓋與劉唐、吳用面面相覷:「他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