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若水柔滔滔不絕,講了三個小時,內容涉及有「平等」,有「自由」,有「法律」,有「信仰」。在下課之前,她做了一次總結:「共產,首先要實現的,是法律的不可踐踏性——『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話雖好聽,但真正要實現起來,卻是難上加難。同時,希望同學們能夠多做反省,對優秀於自己的人,少一些嫉妒,多一些謙虛;對能力上暫不如自己的人,少一些歧視,多一些愛心。我相信,這個世界,總有一天,會成為『桃花源』,會成為無憂無慮的一片樂土。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後天,我們開始講鄧先生的理論。」
白月生搬著把小馬扎,坐在下面聽得都呆了,聽到她說出「桃花源」這三個字,白月生再也忍不住激動的心情,躍上講台,就要去擁抱若水柔,卻被若水柔及早發現,未等鹹豬手近身,一腳就給他踹了下去,拉著潘金蓮和宋慧娘走出了書房。
白月生緊跟著追了上去,想對若水柔說點什麼,卻被若水柔拋了個白眼,沒搭理他,回了屋子,關起房門,跟潘金蓮和宋慧娘不知道又鼓搗什麼去了。
白月生鬱悶之餘,卻聽到一間屋子裡,傳出了轟隆轟隆翻箱倒櫃的聲音。
伴隨著那些聲音,聽到了王慶撕心裂肺的喊叫:「你弄死我吧,我受不了了!我……唔唔……」王慶的嘴巴,似是被什麼給堵上了。
沒一時,又聽王慶大口喘著氣,哭喊道:「我的清白啊!都讓你給玷污了!……嗚嗚嗚……」
聽到這樣的話,白月生毫無來由地一陣哆嗦。李助到底想幹什麼?或者說,他已經對王慶幹了些什麼?他綁架王慶的真實用意,到底是什麼?是因為李助真的和公孫勝一樣,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算計出王慶造反的誘因,不知道被哪個混球給破壞了,才會綁架王慶?還是,李助的性取向有問題?
白月生沒敢想下去,更沒敢推開門一探究竟,因為他很怕看到自己無法承受的一幕。
下午的時候,白月生去了衙門,卻見大堂裡擠得滿滿噹噹的,朱仝和雷橫為首,宋江和張文遠也在,八十多個衙役,一人搬一個小馬扎坐著,靜聽時文彬賣弄著上午的課程。
「平等是什麼?平等就是說,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人,都是爹生的,娘養的,吃飯長大的,誰也不比誰尊貴,誰也不比誰低賤。我身為知縣,你們身為衙役,所處的位置雖然不同,——請大家注意『位置』這個詞,以往,我們將其稱作『地位』,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放棄『地位』,擺正『位置』——你們身為公差,真正該做的,不是去免費吃喝;而是保證百姓的買賣,不會被誰去免費吃喝!——跟我一起說:『為人民服務』!」
衙役們死氣沉沉,雜七雜八地說道:「為人民服務。」
八十多個人的聲音加一塊,都沒時文彬一個人大,顯然沒把時文彬的話聽進去。
時文彬一拍驚堂木,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大喊道:「精神點!再來!為人民服務!」
這一次,公差們總算有了點氣勢,扯大了嗓門一起喊道:「為人民服務!」
「很好!再來一次!……」
時文彬領著那幫人,又喊了十多遍,直到喊得滿鄆城都聽見了才算作罷,弄得跟搞傳銷似的。
白月生看著時文彬發了一下午神經後,志得意滿地回了後衙,卻見張文遠愁眉苦臉,道:「這孫子瘋了吧?」
宋江道:「張押司,怎麼說話呢?他瘋了是不假,但你對他的稱呼有問題。」
雷橫道:「他又受什麼刺激了?」
朱仝道:「算了算了!他說他的,咱聽著就是,還真按他說的來?而且,他說了這麼些天,我一句也沒聽懂啊!——你們誰聽懂了?給我講講。」
八十多個公差齊齊搖頭。
雷橫道:「既然大家都沒聽懂,那俺就放心了。俺還以為,是俺的腦子出問題了!」
宋江歎了口氣,道:「忍了吧!誰叫他是太爺,咱弟兄們是衙役呢?你看他說的多好聽,又是『位置』又是『地位』的,但你瞧他那架勢……唉!不說了,弟兄們,散了吧!」
白月生興致勃勃來找時文彬,但看到這些公差的反應,心裡不由得涼了一截。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除了少數的幾個做文案的押司以外,雷橫那些人能把自己的名字寫上來就不錯了,他們跟一心為民、寒窗十年的時文彬相比,接受新思想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語。好在,這樣的狀況並非不可以改變,只不過需要白月生和若水柔付出很大的努力而已。
白月生來衙門,遇到這樣的場景,是意外之中;看到這樣的結果,是情理之內。從聽到若水柔說出「桃花源」那三個字起,他更加堅定了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的決心,縱使前方荊棘再多,路途再曲折,但就算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白月生進了後衙,跟時文彬聊了一會兒,發現他的思想開明了許多。但有很多問題,時文彬還是非常糾結的,最糾結的就是「君臣」,因為誰都知道,「天子」高高在上,時文彬什麼時候不把皇帝當回事了,那就是他被若水柔培養成一名合格的造反派了。
從根本上改變一個體制,破除封建,需要的不單單是武力,還需要參與變革者接受新的觀念。不然的話,縱然改朝換代,也是換湯不換藥,這個皇帝被拉下了馬,那個皇帝又坐上去了,白折騰。
若水柔傳播思想的舉動,很好地啟發了白月生。當夜,白月生就把若水柔叫到院子裡,問她:「親愛的老婆,你願不願意在未來的某一天,跟著老公上梁山,去教育那些好漢們?給武松、魯智深那些莽漢當老師去?」
若水柔笑道:「親愛的老公,我當然願意。」
白月生拉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那麼,親愛的老婆,你能不能把金蓮借給老公用兩天?」
若水柔打開他的手,笑道:「當然可以。——不如,咱倆打個賭,如何?你如果能在一個月之內,用十萬兩白銀把我娶進門,我就讓金蓮陪你一晚上。」
「您又漲價了?」白月生鬱悶道,「剛開始是兩千,後來是五千,再後來是三萬,現在又十萬了?你也太貴了吧?老子花十萬兩娶你,除了能比別人多叫你一聲老婆,半點好處都沒有啊!你也太缺德了吧?」
「怎麼會沒有半點好處呢?我的好老公!我把金蓮給你從一個大字不識的少女,培養成了一位有文化有思想的好姑娘,你還想怎麼樣呢?——一句話,敢不敢賭?」
白月生撇撇嘴,這死娘們明擺著捉弄老子啊!正想說「不賭」,但聽身後咳嗽一聲,只見一個書生走進了院子裡。
吳用。
——吳用,公孫勝,生辰綱!在童府的時候,就聽那些太監宮女們說過,蔡球大婚三天後,就是蔡京的生日。
這麼巧呢?
白月生望著若水柔,嘿嘿壞笑,道:「十萬兩?老子跟你賭了!」轉過身,迎上吳用,一把摟住吳用,道:「你是不是想讓我跟你劫道去?學究哥哥,你真是太體貼兄弟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