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生走進柴房後,白玉蓮從外邊把房門鎖上了。
王英躺在地上,呼嚕大作。
正是拿回銀子的好時候!白月生就瞄準他藏銀子的腰部,卻發現那個原本裝著鼓鼓囊囊的銀子的地方,現在已經癟了下去。
白月生一摸。
沒有銀子。
銀子呢?
裝在他腰裡的銀子去哪了?
情急之中,白月生就在王英身上搜了起來。但搜來搜去,從頭搜到腳,從腳搜到頭,別說銀子,他連個銅板都沒找到。
白月生猛然想起,白玉蓮從柴房裡出去的時候,她寬大的衣服裡傳出過叮呤噹啷的響聲。當時,白月生也沒注意,只以為是她身上的什麼配飾。但現在回想起來,白月生明白了:王英把本來是老子的血汗錢全部給了白玉蓮!
「起來!你給老子起來!」
「幹嘛?」
王英一張嘴,白月生便聞到一股肉味。
是雞肉的味道。
然後,白月生就看見,王英的身下有一根骨頭。
從骨頭的形狀來看,這是一根雞腿骨;從骨頭的顏色來看,這是一根煮熟過的雞骨頭。而且是剛剛跟雞肉分離了不到一個小時的雞骨頭!
「孫——!賊——!」
除了這兩個字,白月生想不出任何詞語來表達自己對王矮虎的崇拜。
「你讓老子在外邊吃白米飯,你在裡邊啃雞腿?還跟老子裝大方?兩碗米飯都給老子了?——你張嘴!我聞聞!——哎呀呀!還有豬肘子呢!還有牛腿骨呢?」
「哪兒呢?」在事實面前,王英拒不承認,「沒有啊!兩碗米飯不都給你吃了嗎?我還餓著肚子呢!——嗝!」王英打了個飽嗝,「你瞧,我餓得都打上餓嗝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的臉皮很厚,但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我他媽太純潔了!」
話剛說完,卻聽王英又打了個飽嗝。
「你看,餓得我呀!晚飯歸我了啊!」
白月生不說話了。因為他在門後頭,瞅見了一把斧頭。
這把斧頭,是白玉蓮按照余氏的吩咐,給王英和白月生拿來,讓他們劈柴的。
白月生走過去,把斧頭抄在手裡。
回過頭。
便看見王英手裡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斧頭。
白玉蓮一共拿來了兩把斧頭。
「幹嘛?」王英問他,「想打架?」
「沒有啊!」白月生嘿嘿一笑,風輕雲淡般扔掉斧頭,「我覺得我們應該和平相處!」
「我們一直很和平啊!」王英說著話,把自己手中的斧頭放在了他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這一下午,便在比世界大和平都要和平的和平中過去了。
在這期間,二人的相處就像多年的鄰居一般,相當和睦。但是在他們各自的肚子裡,都在打著各自的算盤。
王英不時瞅瞅白月生,似乎從白月生不斷的壞笑中,發現了一些什麼。
「你是不是打算,去跟張半城告我的狀?說我跟他的丫鬟在柴房裡約會?——我警告你啊,我不是不會殺人。如果你有這種想法的話,趁早收起來,不然的話,」王英一伸手,便將斧頭握在了手裡,「你知道我的厲害!」
「哪有啊!」白月生嘴上說沒有,其實他剛才就是那麼想的。從見到朱同和雷橫開始,他就對這些梁山土匪缺乏歷史上的敬意了。相比於若水柔對於那些所謂英雄的近乎狂熱的崇拜,白月生是真心的打心底瞧不起這些貨。而王英的出現,除了讓他對「沒臉沒皮」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以外,更是讓白月生瞧不起這伙「未來」的梁山土匪了。在白月生心裡,宋江、朱仝、雷橫、吳用,加上面前的這個王英,他們就算再乘以二十,也比不上一個真心實意想要為民做事的時文彬。
而反觀自己——還是別反觀了,自己也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一想到這裡,白月生釋然了。再看王英,就沒有剛才那麼可恨了。當然,他這是以一種養寵物的角度去看的,他打算以後養一頭寵物豬,給它取個名字,就叫「王矮虎」。
天擦黑的時候,白玉蓮再次送來了飯。
依然是兩碗米飯。
然而白月生這次卻注意上她了,他發現,她寬大的衣服裡,藏著一些別的東西。
「我要吃雞腿!」白月生道。
「沒有雞腿!」王英道。
「我不管你有沒有,你就說讓不讓吃吧!我就不信,你為了跟她偷情,就敢把老子給殺了!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可就官司纏身,連跑路都來不及了,還想偷情呢?」
聽得這話,白玉蓮低著頭,從寬大的衣服裡摸出個食盒,遞給白月生。
「沒有雞腿!」王英道。
白月生接過食盒,走出柴房,把門從外邊帶上。打開食盒,便看見了雞腿、豬肘子、炒牛肉、炒雞蛋……
老天爺啊!老子有多少天沒看見肉了!白月生擦了擦口水,就把雞腿塞進了嘴裡,卻聽王英還在裡邊喊:「真沒有雞腿!」
「行了行了!」只聽白玉蓮道,「我攢下的銀子,快夠贖身了。院子買下沒?」
「還沒。」
「那等你買下院子了,我就把攢下來的銀子全給你,你光明正大把我給娶回去!三年了,你還是這副死德性!你大方點能死啊?」
「我已經對你夠大方了吧?我這三年,賺來的錢可是一分都沒花,全給你了啊!」
「我沒說這個。我說的是,你就不能對別人大方點?他雖然是無意間闖進了咱倆的世界,但既然你們都在一起相處了一天了,你就不能對人家好點啊?弄個雞腿你都喊半天!丟不丟人啊你?」
白月生在門外邊吃邊聽,吃得很愜意,聽得也很舒心。但聽到白玉蓮說完那句話後,便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大概是又脫了衣服搞上了。
可是過了很久,依然沒有聽到柴房裡發出任何響動,就連白玉蓮那誇張的叫聲都聽不到了。
倒是聞到了一股異樣的香味。
白月生抽抽鼻子。
「我操!」
這對姦夫淫婦!
白月生推開房門,藉著月光,便看見王英坐在地上,正拿著筷子吃一條清蒸鯉魚。
不但有魚,還有蝦,還有螃蟹,還有牛鞭,羊腰,蛋炒飯!
「我需要一個解釋!」
王英一愣神的工夫,白月生就撲了上去,抓起白玉蓮剛剝好的一隻龍蝦扔進了嘴裡。
王英怒視白月生。
「來吧!一起吃吧!」白玉蓮瞪了王英一眼,王英不作聲了。
「太不要臉了!太不要臉了!」白月生喝一口魚湯,嘮叨王英一句。要不是白玉蓮在場,這倆貨早打起來了。
而在吃飯的過程中,從白玉蓮的話裡,白月生知道了這對男女的過往。
白玉蓮原是「白剃頭」的親生女兒,白剃頭就是親自操刀給白月生剃了光頭的那個混蛋剃頭匠。三年以前,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十五歲情竇初開的白玉蓮和一個閨蜜在自己家裡的床上,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男女之事。那種事情,對於那時的她們來說非常神秘,她們脫光了衣服,互相研究著對方的身體,但研究來研究去,也沒發現人與人之間有任何不同。而就在這時,一頭趕大車的豬正趴在房頂上——他的副業是偷竊——瞧見了白玉蓮那波濤洶湧的胸部。自那以後,王英每日每夜,無論在吃飯、睡覺還是做任何事情時,都會想到白玉蓮那一對足以將他蒙死的玩意兒。於是,在又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王英潛入了白剃頭家裡,在黑暗中跟獨身一人的白玉蓮討論了男女之間的不同之後,二人便將各自的不同奉先出來,緊緊地結合在了一起。
天亮時,白玉蓮才發現,自己**給了一頭豬。
不久後,陽谷縣鬧起了旱災,繼而發展為饑荒,活不下去的白剃頭便將女兒賣給了張半城做丫鬟。王英打聽到她的消息後,便裝作鬧事者,來跟張半城找事。於是張半城就把王英關進了柴房裡,於是王英在白玉蓮不得不給他送飯的過程中,得以再次與魂牽夢繞的情人見面。白玉蓮經不住王英的糾纏,而且因為王英是唯一碰過自己的男人,便一狠心,遂了王英的願。從那以後,王英便四處「籌錢」,一有了錢就全部交給白玉蓮,只等到攢夠錢後便將她從張半城家裡贖出去。而在這期間,王英三番五次來張半城家「找事」,不知就裡的張半城沒見過這麼無聊的人,於是一看見王英,就把他關進柴房裡,白玉蓮和王英二人便在此幽會,一直無人來打擾,直到白月生的出現。
白月生聽完這對男女的故事,在佩服王英色膽包天的同時,提出了一個問題:「既然張半城這後五進院子很少有人進來,你們為什麼還要在柴房裡做那事?」卻見白玉蓮垂著頭,臉頰通紅,白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裡除了你,平時根本沒人進來,你們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去房子裡住著?」
白月生之所以這麼說,倒不是真的在為他二人做那事的地點考慮,而是在考慮自己的睡覺問題。要是一直在地板上睡下去,不出兩天他就得著涼。
「對啊!」王英一拍大腿,「有那麼多房子空著,我為什麼偏要住在柴房裡呢?」
於是,在當夜,白月生吃飽喝足後,心滿意足地睡在了舒適的大床上。而王英和白玉蓮的戰鬥地點,也理所當然移到了寬闊的屋子裡的寬闊的足以滾來滾去大戰三百回合的大床上。而他們之所以換到此地戰鬥,全拜白月生一句話點醒,於是從此以後,王英對白月生的態度轉變了一些,有雞的時候,就分給他一半;有魚的時候,也分給他一半。白月生漸漸感覺到,這個王矮虎除了臉皮賊厚以外,對待朋友其實還是挺夠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