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到了這個世界,秦牧總是辛苦的扮演著挖井種樹的角色,一旦等到開花結果,最大的果實卻被別人拿走,這種感覺非常的不爽,也非常的憋屈。印尼華僑來州廣,這其中風險極大,可方振邦父子已經把自己蘊藏二三十年的局推了出來,當真也看到了其中深藏著巨大的利益。秦牧幽幽的想著,腦海中不停的閃過州廣政壇上年輕一代的臉龐,突然有個人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秦月山!這個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人,看上去好像不顯山不露水便走上了浦上開發區區長的位置,可憑借當時浦上那邊的風氣,書記區長換了好幾屆,有點脾氣的人也被消磨掉了,可秦月山從秦牧剛剛到達州廣的時候,就表現得非常的積極,而且一點也沒有秦牧打不開局面的擔心。一個在科室裡面混的人員,不應該連那麼一點點的眼力都沒有,畢竟當時秦牧和張翠二人,在浦上就是光桿司令,手下人根本不是那麼配合。若不是秦牧拿出鐵血手腕,直接把王科長弄了個殺雞儆猴,浦上恐怕到現在,還在仰望方遒坐在別墅內優哉游哉呢。
如果沒有一定的背景,誰會這麼做,誰會這麼冒險的當出頭鳥?秦牧的心漸漸開朗起來,將目光鎖定了秦月山。遍數開發區,到現在為止,恐怕最大實惠的只有秦月山和方天柔。秦月山在浦上熬資歷,恐怕到了時間,就算秦牧不來,方遒也會給秦月山讓路,那就是了不得的政績了。
而秦牧過來,方振邦看似不知道秦牧的底細,其實多少也瞭解了一些。雖然方遒和秦老爺子早有接觸,可那時候緹娜也是塊很押注的王牌,方遒為了安定秦牧的心,並沒有把秦牧真實的身份告訴方振邦。而現在,緹娜這小姑娘教出了一批學員,就算她沒有傾囊以授,但州廣軍區的電子信息能力已經說是無形中提升了一大截,方遒手裡的本錢更加的雄厚,加上這次的機遇,恐怕是免不了要出手的。
先前看似方振邦為了讓秦牧培養底細,將他調任組織部,可偏偏來了個楊玉瀾擔任部長。楊家和秦家的事,高層一點的人都能摸到一些頭緒,方振邦同意楊玉瀾來州廣,不就是藏著讓楊玉瀾鉗制秦牧的心思?
秦牧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怪不得秦老爺子會把這次的事件當成畢業考,原來玄機就在這裡。老爺子不會不知道方遒父子之間的貓膩,否則也不會故意提醒秦牧,要幫助方家父子搞好關係,其實卻是在提醒秦牧,注意這兩父子的手段。秦牧回憶起來,秦老爺子分明把父子兩個字咬得極重,只是當時秦牧沒有想那麼多,現在事到臨頭才覺察出風險。
縱然很沉重,但秦牧還是微微的笑了。正因為如此,老爺子才會把處理華僑的事情扔到秦牧的手裡,這是考驗秦牧大局觀、危機感應以及借勢而起的能力。
「三方角力,誰將笑到最後,那就要拭目以待了。」秦牧笑著站起身,伸手擰了擰緹娜嫩紅嫩紅的小臉蛋,感激的說道:「謝謝你啊,讓我看清楚一些事情。過幾天等忙完了,我帶你去旅遊。」
「旅遊?」小姑娘登時眼睛發亮,興奮的說道:「是去京城嗎?我好喜歡那裡。」
秦牧點點頭,沉默不語。
各方緊鑼密鼓,等待著印尼華僑的到來。他們過來是非常低調的,畢竟印尼那邊還存在著壓力。可如此大的資金,幾乎佔了印尼財富的五分之一,就算是個傻子,也捨不得就此放手。州廣風起雲湧,每一雙眼睛都牢牢的盯著白雲機場,等待這搶奪大戰到底花落誰家。
就在人們期盼萬分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消息,印尼華僑們經過協商,一致決定轉換投資目標,將放在州廣的注意力向著北方挪動了一下,變成了現在勢力犬牙交錯的江北九江市。
這樣的變化出乎眾人的意料,就連楊系的新領袖楊虎也感覺到不可思議。這是一塊非常大的蛋糕,每個人都想跑上去咬上幾口,但那是因為州廣那邊主動抗雷,才能給他們機會見縫插針的搶吃果子,但是要讓誰真的站出來頂著京城曖昧的態度上,沒有強有力的家族背景,那是絕對不敢想的。自從楊家老爺子撒手西去,楊家又遭受了連番的打擊,勢力已經大不如以前,而且九江那邊已經基本脫離了楊系的控制,九江市委書記有隸屬京城第一勢力,這印尼商人若是去了九江,出事了就要楊虎抗雷,但得了實惠卻是第一勢力那邊最為吃香。
楊虎摸著頭想了老半天,越發覺得印尼華僑的態度很是曖昧。大家知道,這些人能夠來華,完全是先發制人的秦牧作出的貢獻,可現在他們轉換門庭,當然是秦牧禍水東移的手段。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接,那秦牧還會把華僑們送往別的省份,反正秦牧就是要跟方家打擂台。這樣的結果,會讓秦牧和方家的蜜月變成冷戰,但秦老爺子也會趁機把秦牧重新弄回京城,在京城上完黨校,秦牧恐怕就是地級市的待遇了。
不能讓秦牧這麼快的上位!楊虎深沉的想到,拿起電話對秘書只說了一個字:「接!」
他是咬著牙吐出這個字的,心頭卻掠過對秦牧手段的擔憂。
他這裡痛並快樂著,州廣那邊可就炸開了天。方振邦為了將接收華僑的事情弄得最低調,專門批准了邁克爾傑克遜和雪梨的對台演唱會,吸引了大批的外國遊人前來,給州廣警力帶來非常大的壓力。但若是華僑能夠落戶州廣,這點麻煩根本不算是麻煩。可是現在,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完善,偏偏大餐沒有上,讓他怎麼不焦心?恐怕這樣下去,他就會成為江廣省政壇上的笑話,進入省權利三甲行列就會變成泡影。
秦牧的這手釜底抽薪異常的狠毒,完全不帶有獲得利益的目的,在政壇上,怕的就是這種兩敗俱傷,尤其是到了現在這種級別,方振邦一耽誤,那就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了,是一輩子再也無法踏步的結局。幾十年的佈局絕對不能就此打住,方振邦也明白這是秦牧想透了他跟方遒表面佈置的假象,逼著自己跟他帥對將。
「這個年輕人,了不得啊。」在郊外非常冷清的一處別墅,方遒和方振邦見了面,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幅殘局。看似紅棋威勢無比,但黑棋卻藏著一招臥槽馬,很是凶險。
方遒盯著棋局很長時間,眉頭深深地皺著,聲音蒼老而疲憊:「這個局,你怎麼看?」
方振邦手裡拿著兩顆棋子,也是一臉的深沉,他的目光雖然停留在棋局上,但是心思很顯然沒有放在這裡:「小山還等得起。若說掌控能力,咱們方家到底不如秦家,而且小山的目標,只是能夠將州廣納入懷中,沒有去更深層的地方,但秦家那位的眼光早就定位在最高權力機關,若是在這裡阻擋了秦牧的腳步,恐怕小山也會遭遇一些事情。」
方遒哼了一聲,冷然道:「你倒是想放他一馬,可是他能放你一馬麼?」
方振邦將棋子放在了一邊,伸手把黑棋的馬向著旁邊一動,擋住了紅棋的炮眼,說道:「讓一步,不一定就一定輸。但是不讓,我們就都輸了。」
方遒看著變得更加莫測的棋局,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你不能出面,還是要讓天柔過去說說,畢竟天柔在他的手下走過過場,對於老屬下的請求,秦牧縱然知道是你我的意思,也該衡量出其中的利害關係。」
方振邦歎口氣,說道:「爸,你說現在這年輕人,動不動就玩兩敗俱傷,何苦呢?」
方遒眉眼一戰,哈哈大笑道:「官場上面,無異於兩軍對壘,沒有這種氣魄,那可是被人繳械了還在睡覺呢。這小傢伙,其實我還是很看好的,要不是韓家那老頭子近水樓台搶先一步,恐怕我還要把天柔嫁給他呢。」
方振邦一聽,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慢慢的說道:「天柔和那司機的事,您老怎麼看?」
「司機?你現在還認為他是個司機?那個叫陸遠的年輕人,我見過一次,是個好兵,也是狠角色。我聽人說,他現在做事的風格頗有些秦牧的神韻,暗地裡下刀子的事做得很是順手,肯定是個特種兵。這樣的女婿,跟秦牧的關係一定會很親密,用天柔的婚事換得秦家那邊的香火情,也是很不錯的。畢竟這一次,咱們可是把他們得罪死了。」
方振邦也笑了起來,搖搖頭說道:「也不知道秦牧是怎麼跟那些華僑說得,竟然能夠讓他們同時放棄了州廣,我是怎麼想也想不透。」
「想不透就對了。」方遒搖搖頭,說道:「只不過我們這一鬧,還是把一罈子金元寶送了出去,要想第一勢力那邊給咱們好臉色看,那些商人,終究要分給九江一半的。」說完,他一拍大腿,狠狠的罵道:「秦牧這個小兔崽子,玩得這麼狠,找機會我一定打他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