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臉子,這是赤-裸-裸的打臉。方振邦聽了方天柔對華夏財團態度的述說,臉色陰晴不定。華夏財團來的突兀,走得突然,而且一個跨國大財團的總裁悄然無息的來到州廣,媒體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露出來,這在本身就非常的奇怪。
如此推斷下去,華夏財團是否當真有心在州廣建立晶圓廠,還是一個未知數。政績啊,到手的政績就這麼眼睜睜的飛走了。方振邦長歎一聲,突然有了挫敗的感覺。他慢慢的點上煙,吐出口煙霧,看著坐在對面的女兒,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幾分輕鬆。
方振邦淡淡的說道:「這件事,秦牧有參與吧?」
方天柔眼中帶著疑惑,深深的看著方振邦。這一刻他不是一個父親,而是手掌州廣生殺大權的權柄人物。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有可能讓一些人名聲落地。她的頭慢慢的垂下來,輕聲說道:「跟我聯繫的時候,秦局長已經調離開發區了。」
「這個小秦,脾氣還很倔強啊。」方振邦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的笑了一下,這個笑容飽含的味道很足,方天柔看後不由心中一跳。
「有時間邀請他來家裡吃個飯,唉,一年最難熬的時候終於要過去了。」方振邦說道。
事情已經明朗化了,秦牧與華夏財團早就達成了協議,方振邦心裡跟明鏡一樣。浦上那塊自留地恐怕就是為了晶圓廠的施工而留下的,否則秦牧不會頂著這麼大的壓力,其他地方都可以開放出來,只有這個地方死活不讓動,甚至還動用了一些上方和軍方的關係。但是,方振邦不認為秦牧會超脫的不守官面的規矩,清水衙門的副局長挑戰市委書記的權威,這種威脅性恐怕會笑掉人的大牙。憑秦牧這段時間的表現,衝勁有,幹勁也有,城府也是有的。方振邦不是坐在辦公室裡聽下屬報喜不報憂的人物,國瑞祥虎視眈眈州廣市委書記的位置,他心知肚明。秦牧是方振邦拋出去吸引火力的棋子,眾民工集體嫖-娼背後是誰在指手畫腳,在市委這邊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秦牧去了老幹部局,方振邦認為,秦牧應該知道這一筆的妙處。風口浪尖站得久了,也該找個地方避避風。對於扶方天柔上位,方振邦不否認其自私的一面,但是市委書記從區黨委書記手上搶功勞,需要理由嗎?根本就不需要。秦牧若當真是走官場的,就應該明白其中的意思,現在冷藏一段時間,一旦方振邦離開州廣更進一步,臨走之前還是要重用的。為方天柔鋪路,這是方振邦不變的思路。市委裡面靠向方振邦的市委們,只能夠保駕護航,方天柔若想憑借他們,最多也就是重要局級的副局,走上一把會很很坎坷。
必須要為多種結果打算啊。方振邦摸摸頭髮,秦牧這個年輕人,在京城了有了支持,比起本土幹部更有優勢。在州廣中層人物之中,還是表現最搶眼的。誰都看得出來,將秦牧閒置彷彿是方振邦將秦牧的功勞一掃而空,可是當真坐下來靜心想想,老幹部局那是什麼地方?
市委書記跟副局長玩心眼,方振邦完全可以暴力破解,可他卻饒有興趣的想跟秦牧打一場持久的心理戰,能夠在心底折服秦牧,對方天柔以後還是有好處的。如果方振邦還可以更進一步,手中更是捏了個王牌。
至於晶圓廠的事情,暫時放一放也沒有什麼關係。方振邦在心底讓自己的怒氣暫時壓下去,只要將秦牧的心給收了,晶圓廠的事情就能重新提升日程。華夏財團那邊透露的信息,好像要在北遼投資建廠,方振邦對此嗤之以鼻嗎,若華夏財團當真是這麼想的,根本沒有必要向州廣傳達這個信息,一走了之就是了。
秦牧啊,你還是有點嫩啊。方振邦有些得意的笑容情不自禁的露了出來。
幾天後,浦上檢查組的工取得了階段性的進步,游華在眾多的證據之下終於吐露,那些民工的事情是他發動的,目的就是搞臭秦牧。不過他一直堅稱,秦牧確實向他討要賄賂,因為被他嚴詞拒絕,才不允許游華的施工隊進入浦上的。檢查組計鼎盛組長很快將這件事上報上去,期待著成立專案組來調查秦牧入主浦上之後各種**情況。
但是,報告遞上去之後,根本就沒有送到市委書記的案頭,在秘書長這裡就被截了下來。秘書長敲著報告說了句話:「還是要妥善的處理,不能憑一面之詞就冤枉了好同志啊。」
這個消息透露出來,很多人都吃不透摸不清了,將秦牧拿下是市委書記的意思,現在秘書長又透露要保秦牧的樣子,市裡的形勢很撲朔。
此時,黃陽區言承兵正坐在市長國瑞祥的辦公室,一臉委屈的對國瑞祥說道:「市長,您看看,浦上都成什麼了,擺著高姿態的樣子弄什麼高消費場所,老是挖我們黃陽的牆角,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國瑞祥四平八穩的臉上帶著沉靜的微笑,慢條斯理的說道:「小言啊,工作有困難就要克服,向市裡叫苦叫累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言承兵一拍大腿,悶悶不樂的說道:「老領導,我言承兵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公平競爭咱誰都不怕,黃陽區立於四區之首,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要是有能耐,可以去天南海北拉投資嘛,跑到我這邊來拉人,總要有個說法吧。」
國瑞祥嗯了一聲,說道:「大家都是為了州廣的發展在增磚添瓦,可以體諒體諒。只要是有利於州廣的,我們市裡還是要支持的。」
言承兵要的就是這句話,既然浦上能夠跑到黃陽區那邊拉投資,黃陽自然也能去浦上那邊弄手法。他歎了口氣,委屈無比的說道:「還是老領導體貼下面工作的困難,其實您說的是,大家都是兄弟單位,互相體諒才能促進和諧發展。」
國瑞祥笑了起來,說道:「你這個小言啊,最近聽說黃陽區搞得不錯,有個百棟大樓計劃我看非常好。有時間去看看,好久沒下去走走,有點懈怠咯。」
言承兵連忙說道:「哪裡是懈怠啊,老領導總是這麼嚴格的要求自己,讓我們基層的人壓力很大啊。」
國瑞祥登時大笑起來。
在各方的壓制下,游華和王鵬還想交代一些事情,卻被直接叫停,民工事件就在他們這裡打住了。劉大有倒是有想法跟進一下,不過卻被市局那裡叫去參加三個月的培訓,也只能不了了之。
秦牧靜觀其變。方振邦在猜度秦牧的想法和底線,秦牧又何嘗不在想著各方的勢力分佈。老幹部局是個養人的地方,在這裡每天沒有什麼事情,當真過上了喝茶看報紙的日子。有了這樣的功夫,秦牧倒是閒下心來,遲到早退也是無人管理的。
老幹部局除了局長杜成鵬,光是副局長就七八人,大都是快到了退休年齡的科室幹部,提了個副局來把退休後的待遇提升一些。秦牧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局長,說是養老未免太過,所以這幾天他也經受了一些特殊的目光。
既來之則安之,秦牧沒什麼想不開。與局長溝通之後,加上老幹部局也沒什麼太多的事情,秦牧抱著保溫杯轉到了局裡年輕人扎堆的房間,笑瞇瞇的走了進去。
雖說是奶奶不疼爺爺不愛的清水衙門,畢竟也是體制單位,混資歷拿工資的人還是有的。某些家裡沒人或者家裡太有人的年輕人,來這邊混日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秦牧一走進屋,亂轟轟的屋子就寂靜下來。幾個在那裡打撲克的年輕人,面前放著塊兒八角的紙幣,看到秦牧出現,表情都有些尷尬。像這種單位,平日裡打撲克打麻將的事情並不不是沒有,但領導們都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哪裡像秦牧這樣,不把自己當幹部,下來阻撓下屬們打撲克興致的?
秦牧裝作沒有看到他們的尷尬,笑瞇瞇的扯過一把椅子來坐到其中一名青年的旁邊,招呼道:「繼續玩啊,我也看看。」
他旁邊的青年叫文入海,秦牧第一天報道的時候就看到過他。他手裡捏著三張撲克,滿臉為難的說道:「秦副局,我們……」
秦牧眉頭一皺,說道:「你們玩的是不是扎金花啊?這個我也會,能不能參一手?」
他這話一說,幾個年輕人都是一副要哭的樣子。好麼,副局長帶頭上班時間玩撲克,這傳出去影響就不好了。雖然是那種除了面子功夫才會有領導來到的單位,但畢竟秦牧還擔著個副局的名頭,跟屬下打成一片也沒有這麼個玩法的。
秦牧好像完全沒有思想覺悟,指著文入海手裡的牌說道:「快點結束這一局,我也來坐個莊。」
幾個年輕人看這個新來的副局長還真的要入局,相互之間交換了眼神,抽屜中一副嶄新的撲克牌便放到了秦牧的手中。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咱們就看看,誰能沉住氣吧,秦牧笑瞇瞇的想著方振邦最近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