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悄然無息的自己跑到江北九江市去了,顧玉寧就覺得事情不簡單。秦牧在來電中的指示很模糊,但歷經政法工作的她,也知道秦牧在防備著協查組裡面的人。
顧玉寧這次參加協查組,完全是家裡人通過關係把她塞進來的,本意這是一個撈政績的時機,下去走上一趟,只要面子上過去了,就能再提上一把,最起碼一個法院副庭長是能混上了。一個三十來歲的法院副庭長,還是京城重地的,那前途就明朗許多了。
作為顧玉寧本身來說,剛開始也是覺得這只是一個例行提升幹部的小動作,但是從秦牧決定坐火車前往西肅開始,顧玉寧就感覺事情有些不簡單。隨後連續發生的事情,一直到在冀北陡然爆發,讓這個思想敏銳的女人漸漸有了明悟,這協查組恐怕還是圍繞著秦牧來打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顧玉寧總算明白協查組為什麼會囊括京城四大派系的人物,在鉗制秦牧的同時也在分享秦牧即將獲得政績。這政績絕對不小,否則的話也不會讓四大派系都很看重。同樣,這裡面的風險也不小,甚至於比政績還要讓人心驚肉跳。
有了這種覺悟,顧玉寧也明白自己和秦牧已經蹦到一條船上,可是這莫名其妙的聯盟連她自己都說不明白是怎麼結成的。帶著這種苦笑的念頭,顧玉寧倒是開始注意起其他三個人的動向,倒是發現了一些事情。
兩個男人還好說,王海楠卻是自從秦牧悄然離開之後就彷彿多了一層心事,眉目間總是帶著一些愁緒,就連待人,也恢復了原先那種冷若冰霜,誰都看不起的樣子。
顧玉寧有了這個發現,心頭自然就越發用心。如此一來,讓她發現一個更為驚奇的現象,王海楠彷彿特別看重她那個小包,就算是去房間內的浴室洗澡,甚至是方便一下,也要隨身攜帶著這個小包。
這就讓顧玉寧的心吊到了心頭之上。
王海楠也好像發現了顧玉寧總是用一種懷疑的眼光看著她,眉宇間更添了一分糾結。在秦牧離開的第三天晚上,兩個女人都洗過澡,趴在床上看電視的時候,王海楠發出一聲煩躁的歎息聲。
「海楠姐,你這幾天怎麼了,我發現你有些心事啊。」顧玉寧看出王海楠也憋不住了,她也是被那小包的秘密弄得非常揪心。既然王海楠以歎息開始了這場談話,顧玉寧馬上利用關心人的一句問話,扭轉了被王海楠詰問的困境。
「玉寧,秦主任走的時候,給你任務了吧。」王海楠的口氣倒沒有興師問罪的樣子,而是帶著一種放鬆下來的強調。可以聽得出,她好似放下了什麼包袱一般。
「海楠姐,看你說的,我們從京城下來不就是做工作的嘛。」顧玉寧歎了口氣,說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怪想念家裡人的。」
這句話彷彿說到了王海楠的心上,她的眼皮頓時垂了下來,臉部雖然對著電視,但是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剛剛開啟的話頭就這樣被壓下去了,顧玉寧倒是沒想到王海楠竟然會被自己的一句話引得思緒亂飛,心裡就有些著急起來。可這時候卻不能操之過急,哪怕是心頭恨不得把王海楠的秘密馬上挖出來,也是不能張嘴詢問的。
王海楠沉默了一會兒,嘴角掛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慢慢的說道:「玉寧,你來協查組是家裡面讓你來的?」
這句話問得有些犯忌諱了,顧玉寧卻是不好回答的。不過王海楠也沒打算聽顧玉寧的答案,自顧自的接著說道:「這條路,走得很累啊。有時候我在想,要是沒有當官的,這世界能成什麼樣子。」
顧玉寧心裡連突,她們都是政壇上的人,雖然其本身的工作範疇不同,但到底都是體制中人,王海楠說出這句話來,未免有些太過於唐突了。王海楠連身在體制不多言這種忌諱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混到縣級幹部的?
難道她就不怕顧玉寧一個報告上去,她這輩子就毀了?
王海楠沒有去看顧玉寧,而是又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尖銳的嘲諷,還帶著一種讓人感到心傷的憔悴。同時女人,顧玉寧對女人的這種表現尤其敏感。
王海楠坐起身來,走到屋內的小冰櫃中拿出了一瓶白酒,在顧玉寧吃驚的眼神中,咕咚咕咚的連了三大口,一斤裝的白酒就被她喝去了三兩,本就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粉紅的潮暈。
王海楠將酒瓶向顧玉寧示意了一下,顧玉寧連忙擺手,白酒她雖然也喝點,但是這個喝法她可是不敢輕易嘗試的。
「我就是這麼能喝酒,從小開始,我這喝酒比我們鎮上最能喝酒的男人都強。」王海楠又喝了一口,滿含嘲諷的說道:「我這輩子,成功也成功在這酒上,毀也毀在這酒上。」
顧玉寧沒有說話,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聽,此刻已經不是官場上面的勾心鬥角,卻是兩個閨蜜之間傾吐著心聲。
隨著這一瓶酒緩慢的減少,王海楠講述著自己從小時候到長大參加工作的經歷。顧玉寧沒有從中發現什麼有用的信息,倒是不停地聽王海楠在念叨酒。
這一談下去,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等到一瓶酒全部被王海楠喝光之後,顧玉寧才發現,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王海楠的敘述深深的吸引住,她倒是沒想到這個女人三十來年的歲月過的這樣多姿多彩。
王海楠瞪著眼看著空空的酒瓶,顧玉寧發現喝酒之後的王海楠別有一番媚態,雖然乍一看沒有什麼特別,可是越看越是又風韻。
「看這個瓶子倒是空的。」王海楠停頓了一會兒,側過頭盯著顧玉寧,慢慢的說道:「你覺得跟秦牧達成聯盟是向上爬的手段麼?我告訴你吧,這一次秦牧下來,就算不死,這輩子的官運也到這裡了。」
「嗡!」顧玉寧腦袋中陡然升出一聲轟炸的響音,腦袋裡面頓時呈現短暫的空白。這是一個蓄意已久的陰謀!在顧玉寧發現王海楠這幾天異樣的時候,王海楠也同樣在設計著顧玉寧。從這談話開始的時候,王海楠其實就用自己的表現左右的談話的方向。
顧玉寧雖然是一個高級檢察官,對各種案情能夠達到精密的分析,但是在官場上的勾心鬥角卻是缺乏那種高觸感的敏銳。相比較王海楠這從政途中經歷的事情,顧玉寧太過於稚嫩了一些。
因為秦牧的緣故,顧玉寧把秦牧交代的事情當成了一個任務,而不是潛移默化在骨子中的出自體制人物的觸覺。因為家庭的原因,顧玉寧接觸的東西還是膚淺了許多,當她發現陷入王海楠的節奏陷阱時,卻發現自己卻已經無力掙扎了。
因為王海楠最後這句話,讓顧玉寧的觸動太大了。協查組是帶著隱秘任務下來的,但王海楠偏偏爆出有人惦記著秦牧,甚至是不惜將秦牧的政途毀掉,這背後的黑網,其龐大和強悍已經讓顧玉寧有些心驚膽寒了。
「同盟?海楠姐,我可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了。」顧玉寧強裝笑容的說道:「協查組是幹什麼的,不說大家都知道。我想,等回去之後,海楠姐恐怕就要有更重要的崗位等著您吧。」
王海楠的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顧玉寧看著她,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安靜的客房內,兩個女人各懷心思。
這個夜晚終究不會平靜,在兩個女人心思互相爭鬥的時候,另外一個房間內,吳鳳河和黃濤波也在針鋒相對。與兩個女人柔和的心思較量不同,兩個男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吞雲吐霧。
沒有什麼開場白,兩人的話題直接從共同工作過的縣城開始談起。從一開始見面到逐漸合作,又到權利的接替,讓兩個男人的話題逐漸向著協查組靠攏著。
「老弟啊,縣裡後面的工作,你做的比我在的時候好多了。我走的時候,底子比較薄,儘管基礎打下了不少,但是能讓這種子發芽,還是在你手裡做出來的。」黃濤波話裡藏話,在稱讚吳鳳河的同時,也在暗譽自己為吳鳳河鋪好了路,點醒吳鳳河能到今天這個地位,是誰當的引路人。
吳鳳河笑了笑,用一種稍顯輕快的語氣說道:「老書記,祖國開放已經有好幾年了,我們不能用一成不變的眼光看待問題嘛。」
吳鳳河已經向秦牧靠攏,而且還是用黃濤波做的跳板,所以黃濤波的話風一露,馬上一個軟釘子彈了回去。意思很明顯,好漢不提當年勇,你黃濤波對縣裡的工作確實做過了,但是真正做出成績卻是我的,你老是斤斤計較在位的那幾年,你老了,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了。
黃濤波臉色稍稍凝了一下,呵呵呵的乾笑了幾句,繼續說道:「老弟,長江後浪推前浪不假,但後浪也會變成前浪啊。」
吳鳳河也笑道:「只是那後浪還看不到邊,這一茬倒還成不了前浪。要是來上一陣大風,這後浪還能沖得更猛。」
非常迅速的交鋒,黃濤波頓時明白,就在自己被打到現在這短短的三兩天功夫,吳鳳河的立場已經悄然改變,甚至是改變的異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