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局會議的決定很快電告重慶,周en來接到命令後,立刻召開南方局書記會議,會議作出兩個決定,首先聯繫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以參議會和新華日報為陣地,向各黨派宣傳我黨主張;其次在政治上繼續推動聯合政府,推動重慶十六縣的自由選舉。
周en來深知此事的困難,鄧演達張瀾已經表明態度,反對分裂國家,支持蔣介石採取武力平叛,要說服他們實在非常困難,不過周en來心裡清楚,鄧演達張瀾的態度實際是受遠在華北的莊繼華的影響。
鄧演達的第三黨正在謀求成立一個新黨,目前第三黨內部分成數派,最大的三股力量是鄧演達、李濟深和陳銘樞,他們在成立新黨上有分歧,鄧演達和陳銘樞主張相近,認為必須另立新黨,李濟深則認為,最好還是留在國民黨內,推動國民黨的自我革新。也正因為李濟深的反對,第三黨依舊維持在一個比較鬆散的團體上——國民黨民主促進會。
自從在濟南,莊繼華給他挑明了態度,周en來就明白,鄧演達實際已經上了莊繼華的戰車,至少在現階段不可能將他們分開,通過莊繼華,第三黨獲得了極大利益,可以這樣說,第三黨將成為中國政壇上的一支重要力量,成為第三家擁有軍事力量的政黨。
果然,周en來來到特園,說明來意後,當即遭到了鄧演達的拒絕,鄧演達的態度很是激烈,甚至很是失望。
「en來,為什麼?」鄧演達站起來,神情激動:「新疆叛亂很顯然是蘇俄在後面支持,他們打出的東突厥斯坦共和國,目的不正是分裂國家嗎?你們為什麼要支持這樣的行動?你告訴過我,你們首先是中國人!他們的行為與溥儀的行為沒有絲毫差別!難道打個gc主義的旗號,性質就變了嗎?」
面對激動的鄧演達,周en來始終保持冷靜:「擇生,新疆事件並非是蘇俄支持的原因,蔣介石政府借這個機會實行反蘇**的方針。新疆在歷史上與蘇俄關係密切,盛世才主政新疆時期,與蘇俄簽訂了大量經濟政治軍事合作協議,新疆各民族與蘇俄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新疆事件開始的原因是,蔣介石政府在新疆各民族實行殘酷搜刮,朱紹良在新疆貪污**,走si販毒,無所不為;新疆事件是新疆人民反抗國民黨的**統治爆發的人民起義!」
「蔣介石政府為了掩飾自己的貪腐,故意將事件與蘇俄聯繫起來,企圖混淆視聽,迷惑全國人民。」周en來神情嚴肅:「蘇俄與中國本是抗戰的同盟,大力支持我們的抗戰事業,在我們最困難的是他們支援了我們!」
鄧演達搖搖頭,望著周en來,目光中充滿了惋惜:「en來,斯大林在德黑蘭對東北和蒙古提出的要求是什麼?這不就是巴黎條約的翻版嗎?我們廢除了一批不平等條約,又簽署另一批不平等條約?」
「關於蘇俄對東北的要求,」周en來平靜的答道:「這與新疆沒有絲毫關係,正因為有德黑蘭的要求,蔣介石混淆視聽的手法才更有迷惑性。」
「這次不是迷惑,」鄧演達搖頭說,「新疆的民族分裂分子,不管是貴黨主政,還是國民黨主政,對中國長久來說都是隱患!將來都要對付他們!一旦讓蘇俄得手,其後患遠遠超過日本!en來,這次我們不能支持你們!」
鄧演達的態度非常堅決,任憑周en來如何苦口婆心,始終不動搖,李濟深也同樣表示反對,周en來無奈離開特園,鄧演達和李濟深罕見的沒有送下樓。
等周en來的轎車駛出特園大門後,鄧演達的情緒依舊沒有平靜,他站在窗前,望著大門的方向,雙手叉腰,胸口微微起伏,李濟深搖頭歎口氣。
「擇生,用不著那樣生氣。」李濟深喝了口茶,初春時節,重慶小雨霏霏,寒氣依舊不散,熱騰騰的茶杯,給房間添上了一點溫暖。
「任公,我們必須成立自己的政黨,不能指望國民黨,也不能指望**。」鄧演達的神情依舊很激動,激動中帶有明顯的失望。
「擇生,成立新黨,我們就將脫離國民黨,對很多支持我們的黨員會產生很大影響。」李濟深歎口氣,他主張改造國民黨,利用國民黨內的健康力量對國民黨實行改造,在他看來,國民黨並非無可救藥,鄧演達、莊繼華、嚴重、這些年培養了大批幹部,這些幹部主掌著西南三省,隨著戰爭的勝利進行,推進到湖北河南山東江蘇,如果脫離國民黨成立新黨,對這些人會產生巨大影響,畢竟他們一開始便是在國民黨旗幟下戰鬥。
「可是沒有我們的政黨,就無法實現我黨主張,我們的行動始終受到國民黨中央黨部的制肘,任公,我們必須有新綱領,新的組織。只有有了這個新組織後,我們才能在中國政壇上發揮作用。」鄧演達心中有些焦急,倆人已經討論過多次,豫西的陳銘樞和嚴重也數次來電,希望盡快推進成立新黨,推動民主改革。
李濟深在心中默默歎口氣,鄧演達不知道,他也承受了很大壓力,不久前,他去看宋慶齡時,宋慶齡暗示他,國民黨是總理一手締造的,不能就這樣放棄,他應該留在黨內。
「擇生,我看是不是這樣,你和真如出面組織新黨,我依舊留在國民黨內,在黨內推動民主建設。」
這幾個字,李濟深說的艱難無比,他深知此舉會讓本來就比較鬆散的聯合徹底分裂。果然,鄧演達驚訝的望著他,非常不理解的望著李濟深。
「任公,你這是什麼話?」鄧演達真急了,他花了大量精力來完成了黨章黨綱的闡述,完善了未來黨的組織結構,現在可以說就差一步了,只要李濟深同意,下周便能宣佈成立新黨,可沒想到李濟深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
「擇生,你別激動,」李濟深顯得很平靜,他鄭重的望著鄧演達的眼睛:「我支持你們成立新黨,但我希望留在國民黨內,國民黨黨內還是有很多對國民黨有感情的同志,他們需要人去領導,他們的力量也很大。」
鄧演達還是不能理解,也無法同意:「任公,從民國34年,我們開始合作,十年了,您在這會退縮了,同志們會怎麼看?怎麼解釋?」
不容李濟深解釋,鄧演達又接著說:「任公,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成立新黨,並不是要毀滅國民黨,而是以另一種方式促使國民黨新生!」
「擇生,不要再勸我了,我意已決,過兩天,我就搬出特園。」李濟深的神情有些惋惜。
鄧演達搖頭歎息,倆人都是意志堅定之人,只要決定了,便不會輕易改變決定;李濟深說完後便起身下樓,返回自己的房間,在房間打了幾個電話,通知他的人,明天來接他。
鄧演達無力挽留李濟深的離開,他在心裡迅速評估李濟深離開後的情況,他們現在這個組織主要構成便是三巨頭的追隨者,李濟深的,鄧演達的,陳銘樞的,不過其中人數最多的還是他鄧演達的追隨者,其次才是李濟深的,最弱的是陳銘樞,不過陳銘樞的力量主要集中在軍隊中,現在他們的主要軍事幹部都是陳銘樞的舊屬。一部轎車駛進特園,章伯鈞從車上跳下來,快步跑上樓,推開門便大聲宣佈:「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華北前線……」
到這裡,章伯鈞見鄧演達神色落寂,沒有絲毫高興之色,他禁不住愣了下,有些小心的問:「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任公要走了。」鄧演達長歎一聲,章伯鈞一愣,他扭頭看看李濟深不在房間內,不知道鄧演達是什麼意思。
「他要去哪?」演達很是失落的將剛才與李濟深的談話原原本本告訴他,章伯鈞也禁不住有些傻了,好半天才一拍大腿:「這個任公喲,這是怎麼啦?!」
著轉身便要去找李濟深,鄧演達將他叫住,章伯鈞回身看著鄧演達,鄧演達歎息著搖頭:「勸不回來的。」
「不行,不能就這樣算了。」章伯鈞態度堅決,「我要去說他。」
章伯鈞說完轉身離去,鄧演達卻沒有動,他不相信章伯鈞能將李濟深勸回來,很顯然,李濟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鄧演達還是不明白,大家合在一起組成一個民主同盟,這是李濟深提出來的,可現在這個同盟已經四分五裂,張瀾羅隆基他們建立了民盟,黃炎培聯絡了一些人成立了民主建國聯盟,簡稱民建聯,而自己正在準備成立社會民主黨。
鄧演達清楚,他與李濟深之間是有矛盾的,除了在成立新黨上,另外還有黨綱黨章上,以及一些行動方式;倆人都同意組建軍隊,但在軍隊上,倆人的分歧不大,都認為應該組建軍隊,但在社會改革和國家將來的建設上,倆人都有很大分歧,未來的新黨的黨綱黨章都是鄧演達起草的,李濟深對此有不同意見,倆人探討過多次,都無法說服對方,另外鄧演達還深深懷疑,有人在勸說李濟深,分裂新黨力量。
在短短一天內,鄧演達受到了兩個打擊,拒絕了周en來,此舉埋下了將來與**關係的隱患;李濟深離開,新黨還沒成立便分裂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我將上下而求索。吾將上下而求索。」
他禁不住想起離騷,這首千年不朽的詩篇,屈原在悲壯中控訴楚國當權者的黑暗,對光明的嚮往,以及自己的救國抱負,可最終他只能坐視楚國走向滅亡,心為之絕望下,跳進汨羅江。
「我不是屈原,我絕不會跳汨羅江!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