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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節 鄂北圍殲戰(六) 文 / 有時糊塗

    鄧紀成之所以被趙漢傑留在外面接應,最重要的原因是,鄧紀成是個頭腦清醒的人,他的特點是越緊張戰鬥越激烈,他的頭腦越清醒越沉著。但今天讓他為難了,同時接到兩邊要求援助的信號,接應分隊連他在內,只有十二個人。

    樊春申是個打掉牙齒和血吞的人,既然發出信號,說明情況已經非常危險,如果阻擊失敗,讓外圍的鬼子增援到莊內,趙漢傑他們就算插翅也逃不掉。

    鄧紀成腦子迅速轉動,飛快分析得失,最後決定,主力接應莊內,接出莊內兄弟就走,讓副隊長茅柏青增援樊春申,務必拖住鬼子二十分鐘。然後他命令報務員向戰區發報,把方位報告給司令部,請求司令部派飛機轟炸。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明媚的光下,莊園內爆炸聲不斷,槍聲劃破清晨的寧靜,硝煙間驅散了清新的空氣。

    讓鄧紀成慶幸的是,鬼子的注意力似乎被莊內的戰鬥吸引,他們順利進入莊內,悄悄向槍聲處潛去,不過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他們快接近槍聲他們時,十幾個鬼子迎面走來。

    擔任尖兵的中士雷廷春打出手勢,全隊人員迅速分散藏進斷瓦殘壁間,拔出刺刀警惕的注視著對面。過來的鬼子大約十四人,鄧紀成發現他們士氣明顯不高,包括那個軍官在內,一行人沉默的走進他們的包圍圈。

    一聲暗號,八個人如幽靈般從秘密處閃出,刀光起舞,血花四濺,幾秒之間,十幾鬼子一聲不響的倒下,還沒等他們喘口氣,就聽見一聲槍響,他們甚至沒看槍聲來自那裡,條件反射般,一下就躲開了,空地上就剩下一地屍體。

    鄧紀成躲在一塊石頭後面,抬頭向外觀察,這時旁邊的屋頂上又傳來兩聲槍響,對面門廊附近倒下兩個鬼子,從屋頂上冒出個人頭,鄧紀成認識,是另一分隊的阻擊手史良武。

    史良武翻身跳下來,鄧紀成沒來得及問他,便帶著隊員從旁邊的小門撤離,可槍聲已經暴露了他們的蹤跡,大批鬼子迅速追來。

    史良武邊走邊向鄧紀成報告,他的分隊也同樣分成了數個小組,他的小組被打散了,其他人都犧牲了。

    「院子裡的鬼子比預計的多,這裡應該是鬼子的師團部,高級軍官比較多。」史良武邊走邊向鄧紀成報告。

    「隊長他們在那?」鄧紀成沒等他說完,便打斷他的話。

    「不知道,我沒碰見。」史良武答道:「那邊剛才槍聲很激烈,估計隊長他們在那。」

    鄧紀成停下腳步,對隊員進行重新安排,還是讓雷廷春打頭,史良武和另一個狙擊手彭澤舟走在中間,調整之後,九個人開始史良武指點的方向摸去,兩堵牆後面是一群追來的鬼子。

    鄧紀成還沒到,趙漢傑他們已經險象環生,兩挺重機槍封鎖了窗戶和大門,子彈瘋狂的撕裂了門框,石屑四濺,打在胳膊上隱隱發痛。

    趙漢傑、羅峰、侯亭茂趴在地上,如風的子彈將房間內的一切撕爛,「!」侯亭茂叫道,鬼子的戰術肯定和他們剛才一樣,機槍掩護,靠近門窗投彈。

    他剛說完,兩枚手榴彈扔進房間,趙漢傑抓起一具屍體,擋在身前,兩聲爆炸,硝煙將屋內一切遮蔽。爆炸過後,趙漢傑推開屍體,一下便竄到窗戶前,透過窗戶向外觀察,旁邊傳來侯亭茂壓抑的罵聲。羅峰爬到他身邊,替他包紮傷口,嘴裡還不停的嘲諷。

    「這次老天開眼了,哈哈,終於找到你了。」實際上羅峰也同樣負傷了,腹部在不停冒血,侯亭茂忍不住罵起來:「老天爺也沒放過你狗日的。」

    趙漢傑沒管他們,三九式步槍噴出火焰,將靠近的鬼子全部掃倒。剩下的鬼子慌忙退回去,機槍又開始咆哮,趙漢傑連忙縮頭,一個閃身又到門邊,扔出手榴彈,藉著煙霧的掩護,他又閃到另一邊。

    裡屋傳來兩聲槍聲,羅峰槍口上抬,警惕的注視著門口,侯亭茂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衝進裡屋,窗台上趴著個鬼子,小龍手中的槍還在冒煙。

    「小不點,怎樣?」

    「沒事,還撐得住。」

    說話間,子彈又如颳風般刮進來,侯亭茂矮身躲在窗下,手摁了下繃帶,從窗戶往外觀察,十幾個鬼子端著槍摸索著過來,「嗒嗒」,子彈將門窗封鎖得密不透風。

    「轟轟!」兩枚手榴彈在院子裡爆炸,侯亭茂迅速站起來,向窗外猛烈射擊,再一次打退了鬼子的進攻,但他們的處境已經非常糟糕,四個人,三個傷員,手榴彈也僅剩下兩枚。

    「隊長,我們掩護你衝出去。」羅峰對趙漢傑說。

    趙漢傑一聲不吭的換上彈夾,羅峰有些著急了:「隊長!」

    「少廢話,特種部隊還沒丟下過兄弟,不能在我這破例。」趙漢傑嘩啦一聲將子彈上膛。

    「你要死在這,嫂子怎麼辦?」羅峰真急了。

    「她嫁給我就有這種思想準備,」趙漢傑沉默下,語氣低沉的說道:「以身許國,這裡就是我們光榮之地。外面至少有一百多鬼子,要出去比登天還難。」

    羅峰不再開口,兩眼冒火,瞪著外面,他守在窗戶處,趙漢傑靠著門楣,蹲在地上。

    「屋裡的支那人勇士!屋裡的支那人勇士!你們無路可逃!投降吧,皇軍佩服勇士!皇軍將優待你們!」

    「!狗漢奸!」羅峰罵了一句,舉起槍準備射擊。

    「等等,」趙漢傑制止了他,羅峰有些驚訝的回頭,趙漢傑壓低聲音:「拖時間。」

    羅峰眼珠一轉從外面叫道:「外面的小鬼子聽著,想要爺爺出來也行,先給爺爺拿點藥來,爺爺負傷了。」

    「你出來吧,皇軍這裡有最好的軍醫!」漢奸叫道。

    「放你母親的屁,老子出去,小鬼子就開槍,真當老子好騙!」羅峰叫道。

    趙漢傑注意到外面幾個鬼子正在擺弄一門戰防炮,炮口正對著大門,趙漢傑心中湧起一股絕望,端起三九式便要開槍,就在這時,一陣激烈的槍聲響起,對面的鬼子一下亂起來。

    「衝!」趙漢傑立刻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從房中衝出來,手中的三九式步槍猛烈射擊,羅峰捂著肚子,一手持槍,跟在後面衝出來,背上還背著兩把指揮刀,侯亭茂背著小龍也跟了出來。

    鬼子受到來自三面的火力,變得更加混亂,亂紛紛的向西退去,鄧紀成一陣旋風般捲到趙漢傑面前,趙漢傑什麼話都沒說,只叫了一個字:「走!」

    一群人邊打邊走,鬼子從各個方向向這裡衝來,趙漢傑的心卻漸漸冷了,莊園內西南的槍聲消失了,莊園外面的槍聲也消失了,不知道樊春申他們怎樣了,現在他只有一條路,硬著頭皮往外闖。

    鬼子越來越多,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少,侯亭茂在院子門口犧牲,在衝破前面一道火網時,雷廷春奮不顧身將兩顆手榴彈扔進敵群,自己也被機槍打得稀爛,彭澤舟在阻擊追兵時被炮彈擊中犧牲。

    子彈在空中飛舞,手榴彈炮彈不停的爆炸,一路血,一路火,特種隊員們不敢停留,小龍和另外兩個隊員一聲不吭,悄悄留下,阻擊後面的追兵。

    就在趙漢傑他們衝出後,兩個軍官走進他們停留一段時間的屋子,前面那個大佐便是坐裝甲車來的軍官,他單腿跪下將澄田的屍體扶起來,他的手有些顫抖。

    「齋籐君,這伙支那人實在令人難以想像,他們完全不顧生死,亂衝亂撞,我們…。」

    齋籐沒有理會,他將澄田的屍體抱出來,放在院子中間,其他人連忙把兩角少將等軍官也抬出來,鈴木顫抖的站在齋籐的身後。

    「鈴木君,為天皇盡忠吧。」齋籐歎口氣,這支支那軍強悍得令人難以想像,當他們衝上支那軍的阻擊陣地時,才發現阻擊他們的只有十幾個人,可就這十幾個人在沒有什麼工事的阻擊陣地上硬當了他們接近一個小時,造成一百多皇軍士兵的傷亡,還損失了一輛裝甲車和兩部汽車。

    鈴木此刻心情十分沮喪,他的父親是海軍大將,此次下來本就是鍍金來了,沒想到居然碰上這樣的事情。師團部被完全摧毀,師團長陣亡,步兵指揮官陣亡,參謀長陣亡,聯絡通信也完全中斷。作為師團部警衛中隊中隊長,鈴木知道自己難逃軍法,可他心裡實在不甘,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股敵人堵住。

    但他無法推諉,他是負責警衛的最高指揮官,他的手下本來只有一個警衛中隊,可昨天,澄田忽然調了一個加強中隊過來,劃給他指揮,昨天傍晚,輜重聯隊的野村大隊來送給養,由於天晚,便停在莊內休息,也幸虧有了這兩支部隊,才沒讓支那軍跑掉。

    可他無法推給他們,因為無論野村還是另一個中隊長,他們都戰死了。

    「閣下!」

    「不要再辯解了,戰爭沒有理由,只有結果。為天皇盡忠吧,不要讓你的家族蒙羞。」齋籐說完之後,再也沒看他一眼,此刻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事,這股支那人一定要消滅,而且支那軍已經開始反擊,必須盡快重建師團指揮體系。

    「報告!支那軍被我們圍住了。」一個士兵跑來報告。

    齋籐什麼話都沒問,跟著士兵就走,沒有任何喜悅,甚至沒有任何輕鬆。

    「聯隊長,支那人躲在那裡。」一個軍官跑過來,指著對面的一處小院子,這個院子像是馬廄,齋籐正要向前,軍官攔住他:「閣下,這伙支那人槍法極準。」

    齋籐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對面:「放火!逼他們出來。」

    趙漢傑靠在一堆稻草堆上,用牙將結,然後抓起三九步槍換上個新彈夾,他摸了摸躺在一邊的鄧紀成,已經沒有了呼吸,他抱了一把稻草蓋在他身上。

    「都過來。」隨著趙漢傑的招呼,史良武和兩個隊員跑到他身邊,趙漢傑看看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帶傷。

    「等會要是有機會,不要向外衝,外面有鬼子的重兵,要向莊內沖,衝出去後就分散,不要集中在一起,分開走,能走出去算一個。」

    沒有人開口,能不能衝出去還是個未知數,包圍他們的鬼子至少有三百人,僅憑他們四支槍衝出去是天方夜譚。

    幾支火把從外面扔進來,稻草被點著了,火,呼呼的往外竄,四個人誰都沒動,趙漢傑站起來:「很高興能與弟兄們並肩戰鬥。」

    「隊長,我們一起衝!」史良武笑道:「十八年後,我們又在一起,還是兄弟。」

    「走!」

    火光中,趙漢傑在中間,三個隊員和他站在一排,四把半自動步槍火焰,子彈嗖嗖的飛向對面,史良武打個踉蹌,又頑強的站起來,趙漢傑一手持槍,一手將他緊緊拉住。

    火光中,齋籐的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在喃喃呻呤,支那勇士何其多,征服支那何其難。

    火光中,四道人影並肩走出來,他們的步子不大卻堅定,渾身是血,絲毫沒有把環顧他們的敵人看在眼裡。

    火光中,子彈,穿過他們的身體,鮮血撕裂,他們面帶笑容,似乎沒有感覺到痛苦。

    時間似乎停止了,槍聲消失了,可沒有人動,所有的日軍都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那四具依舊緊緊靠在一起的屍體。槍,依舊向前;人,依舊不倒!

    齋籐上前一步,啪,鄭重其事的向他們敬了個軍禮,所有日軍士兵不由自主的舉手行禮。

    「他們是支那的勇士,好好安葬!」齋籐說完轉身就走,他今天特別忙,師團長中樞被摧毀,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重建指揮系統,擋住支那人的反擊。

    「隊長!弟兄們!」山上的報務員鍾志倫壓抑的叫道,使勁捶打地面,心如絞痛。他留下是為了將情況向司令部報告,另外還有一個任務。

    天空中傳來隱隱的發動機聲,六架飛機出現在天空,他們在天空盤旋。

    「啪啪啪」三顆紅色信號彈升起,飛機壓下機頭,向莊園俯衝下來,機腹一抖,一串炸彈從天而降,莊園在爆炸的轟鳴聲中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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