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哈姆雷特寂寞的宮殿中對著夜空苦苦思索。
在中國人看來這似乎不是問題,兩千年前,中國儒家文化的締造者孔子就給中國人指明了答案。
站在恢弘的孔廟大殿前,我心中極為震撼,遠處的炮聲隱隱傳來,但這裡依舊寧靜如斯,縈繞的香煙在大殿上瀰漫,「聖城」曲阜內外數千民眾,絡繹不絕的來到這中國的聖廟,默默的向他們的聖人祈禱。
長期以來我對大英帝國的悠久傳統深為自豪,可站在這兩千的文明面前,我不得不承認,大英帝國或許強大,但中國人的文化卻更加深遠,兩千的文明傳承,已經深深根植在這遍土地上的人的思想中,無論他們是否識字還是不識字,是否知道英國在那裡,美國是何方。
戰爭漸漸逼近這座聖城,山東到淮南的很多中國城市已經變成一座軍事堡壘,但曲阜除外,這座城市沒有任何防禦工事,很顯然中國人不想讓他們的聖城受到任何傷害。
日本人似乎很容易打進這.座城市,但日本人很難從這座城市出去。
從盧溝橋事變到今天,日本人發.現他們雖然還在前進,可他們的步伐卻越來越艱難了。盧溝橋事變時,華北日軍只有十萬餘人,卻能長驅直入,南下攻佔石家莊,西進攻克張家口、太原,隨後的淞滬戰爭中,三十萬日軍苦戰三個月才突破中**隊的防線,卻在南京城下受到第一次真正的失敗,去年六月開始的津浦路戰役,四十萬日軍南北對進,日本人似乎認為則會又是一場愉快的進軍,但他們很快發現,中國的道路變得坎坷了,到處是陷阱和抵抗者的槍聲,中**隊在臨沂和濟寧給他們沉重的打擊,十多萬大軍被殲滅,兩個中將被擊斃。四個月後,日本人集中了六十萬大軍再次進攻徐州,時間過去近一月,儘管付出重大傷亡,可他們還沒能看見徐州的城牆。
就在一年以前,中國將軍莊繼.華宣佈放棄南京,他在南京城指揮部外刷上一條標語:『日本人進南京,如老鼠進風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現在看來這話何其正確。
日本人每次進攻都要集中更多的兵力,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更大的代價,這次徐州之戰,日軍集中了六十萬部隊,下次的武漢之戰呢?日本人要集中多少部隊?日本還有多少部隊?
風,靜靜的吹,寒冷中卻帶著一絲暖氣,嚴冬即將過.去,春天即將來臨。
…」
泰晤士報記者查爾斯的文章並沒有讓蔣介石.的心情輕鬆多少,徐州的仗越打越大,從一個戰區擴展到兩個戰區,參戰部隊從六十萬增加到九十萬、一百萬,幾乎將中**隊的精華全部裹進去了,戰況一度出現好轉,可始終沒有出現根本的勝機。
莊繼華又調上.去兩個師,徐祖貽將這兩個師投入到鄄城兩翼,鍾彬指揮城內部隊發起反擊。日軍一度受到重創,打入鄄城的日軍被趕出鄄城,整座城市完全掌握在我軍手中。
本間雅晴畢竟是日本名將之星,當即立斷,嚴令鄄城守軍死守,另一方面迅速將鄄城東西兩線部隊迅速收縮,縮短整個防線,形成以董口為核心的圓形地區,徐祖貽分割本間的圖謀徹底失敗。
歷時大半個月的攻防戰,本間損失慘重,兩個半師團近七萬人,損失近半兵力,倉皇撤退途中,二十四師團的重型武器全部被毀,二十七師團一零五重炮全部被放棄。只能依靠士兵的頑強,在黃河岸邊苦苦堅守。
黃河以北,二十一軍佔領濮陽後,南下的四個師團等於全部陷入中**隊的包圍圈,但這個包圍圈是不牢靠的,日軍增援部隊四十一師團、三十七師團、三十五師團,一零一師團一部,正全力猛攻外圍防禦的二十二集團軍,潘文華指揮的二十三軍在兩個日軍師團的攻擊,已經支撐不住,頻頻向李宗仁告急,濮陽的二十一軍被三十五師團和一零一師團一部纏住,已經自顧不暇。
李宗仁面對如此情況只能將調來準備圍攻中島的第八軍調上滑縣前線,支援二十三軍,嚴令薛岳不要怕犧牲,加強進攻,務必擊潰黃河以北的三十六師團和十七師團一部。
戰局愈演愈烈,危險和勝利交織在一起,蔣介石數次召集蔣百里陳誠林蔚以及蘇俄軍事顧問團顧問崔可夫商議,可沒人能拿出讓戰局盡快明朗的策略。
可就在這會,江蘇省主席韓德勤報告,新四軍向蘇中進攻,江蘇保安第六旅戰敗,損失八百人,這個報告讓蔣介石心煩又心驚。
抗戰開始後,**主力在正面戰場上喋血苦戰,吸引了大部分日軍主力,華北地區的敵後空虛,這些空虛之處全部被八路軍佔領,現在山東也出現gcd的身影,而且有情報稱,停留在冀南的八路軍主力五師有東進的企圖,如果讓gcd在江蘇站住腳,與山東的gcd連成一遍,那將後患無窮。為了消滅這個後患,蔣介石密令韓德勤從前方抽調部隊將這支進入江蘇的gcd游擊隊消滅,就算不能消滅,也要將其趕出江蘇,務必不能讓其在江蘇站住腳,另外又讓陳誠賀衷寒向提出抗議。
但現在蔣介石還沒有精力來通盤考慮如何處理共c黨的問題,現在的首要問題是徐州四周的戰事,只要取得這場戰事的勝利,就能喘口氣,共c黨也就不是問題了。
蔣介石揉揉太陽穴,放鬆下有些發酸的思緒,可放下手,拿起另一份文件,他不禁又感到鬧心,報告是從重慶來的,已經到了幾天,蔣介石始終沒想清楚該怎麼處理。
蔣經國到重慶出任西南開發隊副隊長(莊繼華出征後,隊長由李之龍接任)和重慶三青團團總支書記長後,與李之龍聯擊黑市走私,上海七星公司從西南藥業買進大批藥品,特別是盤尼西林,然後就拿到黑市上出售,隨後就被緝私隊查處,大批物質全部被沒收,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除了七星公司外,遷移到重慶的國府大員們在經過短暫的驚訝後,開始對重慶的水土表現出不適應來。
不適應症狀之一是繁瑣的規章制度,重慶有很多規章制度,從衛生到出行住宿,無論到那裡都要辦理證件,證明身份;
不適應症狀之二是嚴格的管理,堂堂國府大員,一個的街道辦主任就可上他家說事,這讓他們感到權威受到嚴重冒犯。
不適應症狀之三是嚴格的配給制度,重慶與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樣,抗戰開始不久,重慶市參政會就通過了戰時配給制,嚴格規定每個人每月的大米食鹽肉類布匹多少,每樣東西都發票,每樣票規定買多少。
不適應症狀之四是嚴格的新聞管理,他們想發表文章或者向辦報辦刊物,絕對不會得到批准,就算批准了,也無法籌集高昂的門檻費。
種種一切都讓這些社會名流和國府重員非常憤怒,認為這是**,是壓制,違反總理三義的,其中最大的罪名是偽三義之名,實gc主義之實。於是他們聯手向蔣介石提出廢除西南開發隊,改善政治,廢除壓制民眾的法律法規,改善民生。
這種抗議書蔣介石已經收到幾份了,前幾份都是個人提出的,這份的規模最大,人員範圍最多,黨內的黨外的都有,讓蔣介石看不清的是,汪精衛有沒有在其中插手。
「真是難辦。」蔣介石心中歎口氣,他很清楚重慶的規章制度實施已久,以前沒人報怨,現在就成了反反民生,就差反民族了,就變成三義的反對派了。可蔣介石又不能不注意到這些人所代表的政治力量,他們當中有改組派的,有原第三黨成員,有西山會議派元老,有社會名流,有南遷的教授,這是他不能忽視的力量。
但蔣介石又不能就這樣讓步,莊繼華以前就提醒過他,這些規章制度是保證開發政策在重慶執行,保證收束民心的重要策略,絕對不能廢止,而且為了防止被輕易廢止,莊繼華還設計了一個保險,就是重慶參政會,所有制度都是以重慶參政會的名義頒布的,要廢止也要參政會批准,沒有參政會的批准,就算蔣介石的命令也辦不到。
「怎麼啦?那不舒服嗎?」宋美齡端著一杯開水進來,看到蔣介石的樣子,以為他身體不適。
「唉,沒什麼。」蔣介石順手把文件夾遞給宋美齡,宋美齡接過來,也皺起眉頭,不過很快她就有了主意:「七星公司的事我可以找大姐,讓她放手,其他的,我以為暫時還是不要動,這些人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不要管他們。」
「我也不想管。」蔣介石苦笑下,宋美齡一句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算是說到點子上了,戰爭打了一年半,西南的重要性已經凸顯無疑,這些文人墨客只知道自己不方便,殊不知,重慶有今天的結果全是這些不方便帶來的。
「還有人逼宮嗎?」宋美齡的話裡話外都在替莊繼華說話,西安事變中,她欠下莊繼華太大的人情,這個情她一直記著。剛才文件就知道這次的來勢很大,蔣介石有可能頂不住,所以她要幫一把。
「這不就是嗎。」蔣介石指指她手中的文件,這麼多人簽名,來勢洶洶,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勢。
「經國怎麼說。」宋美齡換了個角度問,她決心幫莊繼華這個忙。
「他在信裡說得很有意思,」蔣介石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是宋美齡第一次主動問起蔣經國,蔣經國回國後,宋美齡礙於身份接待了,可他們之間礙於蔣經國生母的問題,還有一層隔閡,待蔣經國離開後,宋美齡從沒有主動問起過蔣經國的狀況,或者他有什麼話,今天這話讓蔣介石感到有些寬慰,說明宋美齡還是關心他的。
「經國說這是個滷水拼盤,輿論管制似蘇俄,經濟發展似美國,社會管理如德國;總體說來,形是社會主義,實是資本主義,包了個三義的殼。」
宋美齡聞言忍不住樂了,蔣經國這個比方雖不是很恰當,卻很說明問題。宋美齡邊笑邊說:「文革走南闖北,除了蘇俄沒去過外,美國和德國卻很瞭解,這好說,可還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瞭解蘇俄的,恐怕是從德國學來的吧。」
「也許吧。」蔣介石沒有深究,莊繼華從沒去過蘇俄,不可能瞭解蘇俄,要說控制輿論這套學自德國應該沒錯,至於他以前提到的蘇俄,恐怕是為了掩人耳目,當時的藍衣社鬧得正凶,他不想與他們發生糾葛。
「我看管嚴點也好,以前就是管得太鬆,」宋美齡纖細的手指在文件上敲敲:「重慶的建設如此成功,不就是管得嚴的結果嗎。這些年,容忍了這個,容忍了那個,結果最後他們不一樣與我們唱對台戲嗎,倒不如管嚴點。」
宋美齡這話讓蔣介石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是呀,這些年他容忍了改組派,容忍了桂系,容忍了馮玉祥,容忍了張學良,容忍了元老們的故步自封,容忍了他們的**,可最終得到了什麼呢?什麼也沒得到。
「你說得對…」蔣介石話音未落,林蔚急急忙忙進來,他看見宋美齡在又停下腳步,站在門邊,蔣介石收住話題轉口問:「蔚文,有什麼急事嗎?」
「是,委員長,」林蔚答道:「一戰區李德鄰司令報告,渡過黃河的日軍中島部隊突然出現在睢縣,商丘有可能陷落。」
蔣介石臉色頓時變得雪白,良久才喃喃的問:是怎麼跑到睢縣的,為什麼現在才報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