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湘等人準備赴重慶時,南京已經熱鬧非凡了,這個熱鬧還是先從朝天宮藍衣社總部開始的,對全中國而言,朝天宮是最先知道西安發生兵變,張楊一起兵就切斷了西安對外一切聯絡,但戴笠在東北軍中埋下的特工發揮了作用,東北軍交通科科長蔣斌是藍衣社特務處成員,他在事變爆發兩個小時後就把消息報告了朝天宮和雞鵝巷(戴笠特務處總部);不過令人驚訝的是,朝天宮的處置卻整整慢了七個小時,遠遠慢於重慶和成都。
朝天宮值班軍官把鄧文儀叫醒之後,鄧文儀第一反應是不信,隨後西安的各種異常紛紛報來,鄧文儀這才確定西安的確出事了。
鄧文儀立刻展開行動,他沒有與任何人商議的情況下,發出兩份電報,第一封是向駐守漢中的王耀武51師通報情況,並要求其立即開赴咸陽,圍攻西安;第二封電報是給駐守在洛陽和潼關之間的董釗,要求其立刻搶佔天險潼關。
王耀武和董釗都是軍人,曾經參加過藍衣社,後來在蔣介石帶兵官不准加入的命令下退出了藍衣社,所以鄧文儀不能直接給他們下令,他們也可以不接受對他的命令;但無論王耀武還是董釗都立刻展開行動。王耀武為搶時間甚至冒險走了諸葛亮都不敢走的子午谷小路。,而董釗發揮的作用更大,奪取潼關就把河南的東北軍關閉在河南境內,迫使其宣佈脫離東北軍,支持中央。
可接下來事情就不順利了。朝天宮的藍衣社領袖們早就喪失了當年地戰鬥精神、行動紀律,鄧文儀召集的緊急會議花了六個多小時直到上午十點多鐘時,才有三十來人趕到明瓦廊,而此刻劉湘已經在去重慶的路上,莊繼華的電報已經發來兩個多小時,宋美齡也在上海登上去南京的火車。
最先趕到的賀衷寒、桂永清、劉建群和戴笠,劉建群是藍衣社名義上的書記長,也就是最高官員。但他不是黃埔中人,賀衷寒才是藍衣社的真正靈魂,桂永清是中央軍校教導總隊隊長,戴笠自不待言,他一接到鄧文儀地電話就知道要討論什麼,所以放下電話就過來了。
在等待的漫長時間裡,賀衷寒等人瞭解了西安發生的事情,戴笠也通報了特務處的情報。戴笠有些緊張,西安發生的兵變導致蔣介石生死不明,嚴格的說這是他的失職,將來會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他很難判斷,所以他到了後就小心翼翼地躲在一邊,除了提供情報外,盡量不發表意見。也正是由於他到明瓦廊開會,才沒有及時收到唐縱的電報,使他在緊張中忘記了他還有一個強援。
陸續趕來的人都首先被震驚一下,然後就說到一邊七嘴八舌,義憤填膺的議論,到十點多鐘時,鄧文儀和賀衷寒都決定不再等了。
會議一開始,鄧文儀首先通報西安發生的事件,隨後戴笠也進行了補充,然後鄧文儀把他發出的兩封電報內容也一併告知與會眾人。他的處置得到與會者的一致讚揚。
隨後會議就進入賀衷寒地軌道,這幾個小時的等待中,賀衷寒已經想清楚了許多問題。
在他看來,蔣介石活著從西安回來的可能性很小,張學良與共c黨有勾結,他的主要幕僚之一黎天才就曾經用開玩笑的口吻對私交好友劉建群說過張副司令快「紅」了的話,西安事變肯定是在共c黨鼓動下發生的。共黨就肯定不會放過蔣介石。他的思路就開始向深處延伸。
沒等劉建群開口。賀衷寒就接過鄧文儀地話頭:「國家遭此大難。領袖蒙難。我們這些深受領袖信任地人不應該坐視。更不應該坐等。而是應該積極行動。營救領袖、平定叛亂、穩定國家。」
賀衷寒地話一出口。就為這個會議定下基調。為藍衣社定下任務:
營救領袖;
平定叛亂;
穩定後方;
「對。藍衣社是國家柱石。應該首先行動起來。展示力量。告訴張學良楊虎城。別以為抓住領袖。就能威脅國民政府。就能讓國家癱瘓。這做不到!」藍衣社干將干國勳首先跳起來叫道。
「打!只有打,才能讓張楊明白,只有懸崖勒馬,送回校長,向國民請罪,才能得到寬大!」桂永清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冷靜的說道:「我率教導大隊出發,讓王敬九的八十八師和宋希濂的三十六師跟上,命令胡宗南在西線,顧祝同在東線,兩路夾攻,張楊不過十萬人,與兩廣比起來差遠了。」
教導總隊是目前中國恐怕是除西南開發隊護衛隊外裝備最好的部隊,全德械裝備,還配有輕型坦克和裝甲車,總兵力達到四萬三千人,訓練都是在德國教官指導下進行,所以桂永清敢說這樣的硬話。反觀東北軍,雖然二十萬軍隊,但分佈在河南陝西甘肅地廣闊地域內,在西安地的確不多,與楊虎城地西北軍相加的總和也不過十萬左右。
「對,率真兄說得沒錯,張楊不足為懼,但僅憑教導總隊地兵力恐怕不夠,」潘佑強插話道:「張楊肯定與共c黨有勾結,除了西安周邊的顧祝同、關麟征、胡宗南;再調徐州附近的鄭洞國第二師全體開赴陝西,進剿張楊,營救領袖。」
桂永清、潘佑強、干國勳的言論在與會者心上澆了一把火,主戰成了壓倒性呼聲,賀衷寒內心著實滿意,會議的第一個議題很快確定,賀衷寒以做結論的口吻下令,由桂永清率領教導總隊出征陝西,鄭洞國部隨後跟進,電令藍衣社在河南的負責人蕭灑和肖作霖密切注意河南駐軍動向。說服顧祝同迅速出兵平定西安叛亂、營救領袖。
「除了營救領袖外,國家也不能因為領袖暫時蒙難而陷入混亂,同時也要防止各地的地方勢力群工期響應;有了穩固地後方,我們在才能在前線放心大膽的平定叛亂。」賀衷寒站起來大聲說道。
「君山說的對,」鄧文儀附和道:「可怎麼穩定後方呢?我有個想法工諸位一議。」說完他看看賀衷寒,賀衷寒微微點頭,於是他接著說:「我把全國劃分為六大地區,河南開封、華中武漢、中樞南京、河北北平、西南重慶、華東上海;這個六個地區是全國關鍵地區。必須牢牢掌握在我們手中,或者要深受我們影響。」
「西南重慶?」坐在角落的戴笠一驚,他沒想到鄧文儀居然把重慶劃進來了,莊繼華會答應嗎?他看了看周邊的人,人人情緒激動,似乎沒注意到這一點。
「南京為中樞,至關重要,不過我們在這裡有軍校數萬同學。八十七師、吉簡章的憲兵團,蕪湖地區還有宋希濂的三十六師,這些足夠,南京不是控制在其他人手中,而是控制在我們手中。」賀衷寒的話讓參加會議地藍衣社黨魁們激動萬分,佔據中樞號令天下的前景就在眼前。
接下來一切都順利成章了,中國的經濟中心上海自然不在話下,上海涵蓋江蘇和江西。藍衣社和別動隊實力強大,控制住他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相對而言北平、重慶、武漢卻讓他們有些為難,自從曾擴情被日本人趕出北平後,藍衣社在北平的實力就剩下戴笠的特務處,而特務處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北平,賀衷寒決定派出特使安撫宋哲元和萬福林。
武漢的情況複雜在於,武漢綏靖公署管轄兩湖,而湖北省主席黃紹是昔日桂系三巨頭之一,湖南省主席何健依然保持半獨立狀態;綏靖公署主任何成睿也非黃埔出身。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無論黃紹還是何成睿手下都沒有部隊。他們的軍隊都在藍衣社控制之下。更可況,藍衣社大將俞濟時、丁炳權還在武漢,賀衷寒最後決定派干國勳以特使身份赴武漢向俞濟時丁炳權傳達本次會議精神;另外賀衷寒還提出一個應變辦法,但發生意外之時,由俞濟時取代何成睿指揮兩湖地區的軍隊,丁炳權為參謀長,干國勳為秘書長;不過賀衷寒還是保留了一手。他把干國勳任命為朝天宮地代表。可以不受俞濟時丁炳權的指揮。真正讓賀衷寒為難的是重慶,重慶雖然沒有綏靖公署。但重慶有莊繼華,每次賀衷寒面對莊繼華時都感到像要越過一座山那麼難。這次也不例外。
「重慶有滕傑、陳啟坤、唐縱;川北還有康澤,」鄧文儀看出賀衷寒的為難,便開導他說:「文革也是我們的同學,他不會對校長蒙難熟視無睹。」
鄧文儀的話裡有兩層意思,藍衣社在重慶不是沒有實力,而是很有實力,其次他們佔據中央,只要高舉大義的旗幟,莊繼華不答應也得答應。
不過,像鄧文儀這樣樂觀的人卻不多,桂永清就疑惑地問:「文革對藍衣社一向比較排斥,他會同意我們的做法嗎?」
「肯定不會。」戴笠差點衝口而出,他對這個會議的結果越來越擔心,他敏銳的感到這裡面的東西越來越危險。
除了戴笠以外,還有一個人也在心裡搖頭,他就是戴笠的副手,特務處副處長,鄭介民。鄭介民比戴笠來得要晚,接近十點才到,所以他收到了唐縱的電報,可他到了明瓦廊後卻沒有立刻拿給戴笠看,也沒告訴戴笠,唐縱要求他們隨時提供南京的情況。從這個電報中鄭介民感覺到莊繼華在這個關鍵時刻要插手南京了,這讓鄭介民的思緒有點亂,他有點不清楚該作何取捨,畢竟莊繼華與他的關係是十年以前地了。
「我看這樣,派人入川,去重慶與滕傑他們聯繫下,順便也與康澤聯繫,把我們的決定告訴他們。」周復說道,他是黃埔三期,公開身份是南京市黨部特派員。
「這樣好,」賀衷寒總算壓下對重慶採取行動的衝動:「任覺五,你去重慶。」
任覺五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他是黃埔四期,與莊繼華根本沒有交往,只是只是聽說過他的一些事情,包括最近兩年的取重慶定雲南,雖然他沒有輕視這個一期學長,但卻也沒感到有什麼厲害之處。
隨後賀衷寒分派任務,蔣堅忍去洛陽,充當藍衣社河南特使,桂永清告訴他,要務必控制住洛陽機場的那幾十架飛機,這些飛機可以直接威脅西安。
劉建群去廣州,負責穩住廣東的余漢謀;邱開基去湖南,負責監視何健,梁干喬去山東,看住韓復渠,剩下地各司其職;對於閻錫山,賀衷寒他們暫時還沒有什麼好辦法。
至於平定叛亂,其實這個問題已經不用再議論了,桂永清受命出征,教導總隊三天之內出發,二十日之前趕到潼關前線。賀衷寒又下了一道讓戴笠心驚肉跳地命令,桂永清為前敵總指揮,負責指揮前線的所有部隊。
到下午五點時,會議才算結束,賀衷寒又把桂永清、鄧文儀、周復、等人留下商議細節,所有特使離開明瓦廊準備出發奔赴他們地戰場。
戴笠出門之後,鄭介民迅速靠過來,走到僻靜處,鄭介民才拿出唐縱的電報交給戴笠,同時解釋說:「我來地時候,會議已經快開始了,找不到機會給你。」
戴笠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鄭介民是二期的老大哥,蔣介石派到他身邊的監軍,他不能拿他怎麼樣。
「學長怎麼看?」戴笠很快看完電報,抬頭問鄭介民。
鄭介民想了想後決定還是把他的判斷說出來:「南京風雨飄渺,莊文革恐怕不會坐視。」
「他打算做什麼?」戴笠滿含希望的問,今天會議的情況讓戴笠心生警惕,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正確。
可是鄭介民讓他失望,望著已經微微泛黑的天空他長歎一口氣:「文革的心思我摸不清楚,最好問問唐縱,文革採取了那些行動。」
戴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天漸漸黑了,天空中開始淅瀝瀝的飄起陰冷的小雨,一列專列在南京車站靠站,宋美齡從車上緩步下來,她依然那麼雍容高貴,只是步伐沉重,眉宇間隱藏著重重憂慮,宋子文緊緊走在她身邊,落後幾步的是個白種男子。
幾輛小車停在月台的盡頭,憩廬留守的侍衛秘書站在車前,上車前,宋美齡抬眼看看陰暗的天空,然後低頭鑽進車內。她對南京的局勢已經做了一番估計,可她沒想到,就算最悲觀的估計也超過了即將面對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