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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六節 旁觀(四) 文 / 有時糊塗

    相持不下之時,外面湧進一群士兵,士兵的動作很迅速,外層的立刻搶佔有理地形,內層的則把場中的人包圍起來,燈光照射處,一名軍官從後面施施然走出來,他先向場中看了看,然後大聲說:「奉衛戍司令部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

    讓莊繼華更加吃驚的事發生了,那些工人就像沒聽見一樣,曾行元反露出得意的笑容,彷彿那些士兵是來支持他們的似的。

    軍官見場中的人沒有動靜,用更大的聲音叫到:「所有放下武器。」

    「士兵弟兄們,把這些人抓起來,他們是反革命!」曾新元沖軍官叫道。

    莊繼華舉起手來,宋雲飛向前一步,俯身靠近他。

    「把帶隊的軍官叫過來。」

    宋雲飛低聲答應,然後快步走到軍官面前:「你們是那支部隊,報上你的番號和軍銜。」

    軍官一看宋雲飛的少校軍銜,立刻立正大聲報道:「報告長官,我是國民革命軍第十一軍上尉連長魏中繼。」

    「魏上尉,我的長官有請。」宋雲飛作了個請的姿態。

    魏中繼心裡一哆嗦,少校還不是真神,他的長官….,心裡忐忑不安的走到莊繼華面前,就聽見宋雲飛報告。

    「報告師長,來的是十一軍的部隊,帶隊的是上尉魏中繼。」說完宋雲飛斜跨一步,露出後面的魏中繼。

    魏中繼整整軍裝,小跑兩步,然後立正敬禮:「報告長官,卑職十一軍上尉連長魏中繼,請問長官是何人?」

    「嗯,你的兵不錯,」莊繼華先誇了一句:「我是第一軍一師師長莊繼華,」那個上尉嚇了一跳。立刻繃得更直了,現在莊繼華的名聲可大了,國民革命軍樹的英雄,更主要的是莊繼華的功勞是實實在在打出來的,沒有絲毫水分,這些對於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說是由衷敬佩地。

    「十一軍?我怎麼沒聽說過。」莊繼華有些納悶。

    「莊長官恐怕不清楚,十一軍是前段時間剛成立的。原來第四軍的十一師。」

    「哦,陳銘樞的部隊,」莊繼華算明白了:「第四軍是陳可鈺軍長還是另外換人了。」

    「現在是張發奎軍長。」魏中繼答道。

    江西戰役結束後,北伐軍各部大擴軍,首先是第八軍擴編為四個軍。蔣介石把第一軍也擴編兩個軍,隨著一八兩軍的擴充,其他各軍也自行擴編,蔣介石來自不拒,一一應允,其中第四軍就擴編為第四和第十一軍,軍長分別是張發奎和陳銘樞。

    莊繼華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看著場中的工人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事?」

    魏中繼有些為難的看看莊繼華,聲音陡然下降八度:「這事不好處理,這些人是工人糾察隊地,要處理他們,恐怕卑職的權限不夠。」

    「是嗎?」莊繼華的語氣有些懷疑:「魏上尉,你這是在推托責任吧。」

    就算省港罷工糾察隊也沒這麼厲害,居然衛戍司令部都管不了,這武漢的工人糾察隊也太離譜了吧。

    「絕對不是,軍長曾有命令,涉及工人糾察隊的事情必須有他地親筆手令。」魏中繼上前一步低聲說:「軍長這也是沒辦法。工人糾察隊經常抓些人來命令軍長處置,軍長頂了幾次,結果反受上面的申斥,軍長怕我們輕舉妄動吃虧,才下了這道命令。」

    「你說命令陳軍長處置?是命令!沒說錯吧?」看到魏中繼點頭確認後,莊繼華大為吃驚,這太令人震驚了,如果衛戍司令陳銘樞都不能管制工人糾察隊了,那政府還能管制住工會嗎?儘管冬雪整整,莊繼華背心仍然禁不住冒冷汗。

    莊繼華沉思片刻後說:「那我不難為你。你把他們帶走吧,怎麼處置你請示陳軍長,另外請轉告陳軍長,建議他從明天開始,這家醫院外面應該加崗哨。不准任何人衝擊。這裡畢竟駐有大量傷病員,其中不少也是你們四軍系統的。」「多謝長官。長官的話,我一定原封不動的報告陳軍長,」魏中繼上前一步悄悄說:「其實我也很討厭這些人。廣州的**本來挺好的,怎麼到了武漢就變了,真是奇怪。」

    莊繼華沉著臉,沒有露出絲毫微笑,看來歷史還是在按照既定軌道運行。武漢地工運如此,恐怕湖南的農運也是如此,全部脫離了國民政府的控制。

    「把槍收起來,」魏中繼對曾新元說:「這裡是醫院,他們都是北伐軍的傷員,是在與軍閥作戰中負傷的,是革命的功臣,你不能拿槍對著他們。」

    說著魏中繼上前靠近曾新元低聲說:「老弟,你能保證今後不生病,不負傷嗎?如果能,那你盡可以在這裡胡鬧,鬧出人命來,我就上報軍長和軍事委員會,你猜猜貴黨會不會庇護你;如果不能,你可要想清楚,到時候他們要不救你,你就只有等死了。」

    魏中繼的話半是威脅,半是嚇唬,可也讓曾新元打了個寒顫,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也是他沒想到的,他手下的一個弟兄在追求這家醫院的一個護士,可那個護士根本瞧不上這人,這人聽說今天這裡要開舞會,央求護士帶他來,結果當然是沒得到滿足,於是便慫恿曾新元到這裡來鬧上一鬧。

    曾新元喝了點酒,加上這段時間一直很順,膽子變得特別大,於是便闖了進來,現在事情越鬧越大,他心裡也後悔了,現在魏中繼給他面子,他也就坡下驢。

    「好,既然衛戍司令部出面,我們也就不再追究了,同志們,我們走。」說完曾新元在眾目睽睽下帶著人揚長而去。

    經過這番折騰,舞會是再也進行不下去了,眾人紛紛離去。院長邊走邊搖頭歎息。莊繼華心思一動,讓伍子牛把院長請回來。

    「院長先生,今天地事情我很抱歉,沒能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結果。」莊繼華真誠的說。

    「這不怪你,唉,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只是苦了錢醫生。」院長搖頭歎息著說。

    「我有個辦法,只是有點風險,不知院長….」莊繼華停下來看著院長。

    院長扶扶眼鏡問:「莊師長有什麼計策?若我能盡力,一定盡力。」

    「這個計劃我不能出面,只能你們自己出面。」莊繼華先把自己剝出來。

    院長不是很明白的望著莊繼華。不知他為何如此說。

    「第一個主意,你們醫院有沒有**員?要是你知道誰是,讓他向他們的組織反應,由他們出面懲罰今天來鬧事的人。」莊繼華說。

    「第二個辦法,你們向國民政府請願,要求懲辦打人兇手。對了,不要去找國民政府。直接去鮑羅廷的住所外面請願,同時派人聯合武漢的大小醫院,如果不答應你們地要求,你們就舉行罷工。」

    莊繼華的主意很毒,直接針對總工會地軟肋。

    「對了,你們醫院有沒有工會組織?如果有,還可以讓他們出面向總工會提出抗議。」

    老院長想想後決然的說:「好,必須懲治,否則醫院不寧,國家不寧。我知道誰是**。我找他們去。」

    說完激動的站起來就走,走了幾步後又轉回來,對莊繼華說:「謝謝你,莊師長。」

    這個書獃子,莊繼華忍不住笑了。

    「中國人就是一盤散沙,」院長走遠了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們的革命注定要失敗。」

    「鮑爾上校,你現在可是在中國作客。」莊繼華冷冷的說,雖然他知道歷史,可鮑爾地話卻讓有些不舒服。

    「我說錯了嗎?莊將軍。難道這不是事實嗎?」鮑爾說。

    莊繼華無法回答,地確,鮑爾沒說錯,現在的中國確實是一盤散沙,就算在革命陣營內也是如此。各黨各派都有自己地打算。內耗始終沒停過。

    「黨派的最大好處就是製造糾紛。使國家分裂,讓人民思想混亂。中國要想擺脫英美地壓迫需要一個強力領導,需要一個獨裁者。」鮑爾的聲音異常嚴肅。

    我靠,納粹德國到中國了。莊繼華搖動輪椅,宋雲飛趕緊上前推動輪椅讓莊繼華面對鮑爾。

    「上校,黨派政治並非會讓國家分裂,獨裁的最大弊端是沒有人能夠制約獨裁者,他一旦犯錯,那就是災難性的。」莊繼華非常嚴肅。

    「犯錯是可以接受的代價,」鮑爾沒有反駁莊繼華的理由:「但是與民族獨立,國家擺脫壓迫相比,這個代價值得。」

    莊繼華用奇怪的眼色看著鮑爾,心裡卻在想,難道這是納粹?

    「鮑爾上校,你是納粹黨員嗎?」

    鮑爾顯然有些意外,他看著莊繼華,不知道這人怎麼知道納粹黨地。

    「不,我不是納粹黨員,但我支持納粹黨的一些主張。德國要重新崛起就要實行這樣的政策,阿道夫.希特勒是德國未來的希望。」鮑爾停了下又有些好奇的問:「莊將軍對德國很瞭解呀,您知道納粹黨?」

    這個世界還有比我更清楚的嗎?莊繼華心裡有些不屑。

    「上校,德國打算實行獨裁的嗎?」

    「魏瑪共和國就是一堆垃圾,早該掃倒歷史中去了。」提起魏瑪共和國,鮑爾就像提到一個不相干的東西樣。

    「到我的房間裡談談怎麼樣?上校,這裡實在太冷了。」莊繼華決定與他談談,然後再說其他。

    「非常榮幸。」鮑爾很有禮貌的往側面站了步,等莊繼華地輪椅走過後,才跟在他身後。

    兩人沿途沒有再說話,進屋後,莊繼華先對宋雲飛說:「雲飛給鮑爾上校倒茶。」

    宋雲飛和伍子牛離開房間後莊繼華才對鮑爾說:「鮑爾上校,您認為當前我們國民革命應該由一位獨裁者來領導是嗎?」

    「是的,我接到邀請之後便查看了很多關於中國的資料,我認為中國現在需要一位獨裁者自上而下的用強力推行社會改革,才能使中國迅速擺脫蒙昧。擺脫英法美日的壓迫,走上富強的道路。」

    莊繼華注意到鮑爾使用了壓迫這個詞,一般西方人是很少使用這個詞的,這個詞經常地地方是《新青年》《嚮導》這樣的刊物。

    莊繼華還是沒搞清楚鮑爾的政治觀點究竟是什麼,而且他來中國地目的是什麼,絕不會僅僅是來推銷獨裁的。

    「上校,獨裁對德國也許很合適。但中國不行,自從推翻皇帝後,中國人相信只有共和才能挽救中國,而共和是不需要獨裁的。」莊繼華冷峻地直視鮑爾地眼睛,彷彿想看透他內心地真實想法。

    「不。將軍,您錯了,獨裁可以有很多外衣的,並非需要象古羅馬那樣宣佈他為獨裁官。」莊繼華感到有些好笑,可鮑爾卻一本正經,絲毫不像是在說笑。

    「我知道,」莊繼華當然知道這些外衣是什麼:「我知道你說地那些外衣是什麼。在中國我看不出誰有這麼大地智慧,可以依靠一己之力把整個民族帶上富強之路。」

    「有,只是您沒發現,」鮑爾毫不客氣的接口道:「蔣將軍就是這樣一個人。我看了他最近幾年的報告,我認為他正是當今中國需要的那種獨裁者。」

    莊繼華不禁對鮑爾另眼相看,台灣島上的蔣介石的確是個獨裁者,民國時期的蔣介石也可以算個獨裁者,只是….,該不是這小子慫恿地吧。

    「很遺憾,校長不能成為這樣的獨裁者。這違背了我黨的原則。」莊繼華冷然的說,在心裡他已經判了這個人的死刑,決不向蔣介石推薦這個人。

    「不,您錯了,蔣將軍肯定能成為一位優秀的獨裁者,一位傑出的獨裁者。」鮑爾似乎看透了莊繼華的想法,卻毫不在意的堅持他的觀點。

    「看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之間地分歧比較大,」莊繼華打算結束這場談話了,必須想辦法截斷這個鮑爾到蔣介石身邊的路。可是辦法在哪裡呢?現在莊繼華找不到,如果沒負傷還在蔣介石身邊的話還差不多。

    「上校,您最近的軍事形勢怎麼看?」

    「很遺憾,我認為蔣將軍錯過了一場勝利。」鮑爾似乎也知道獨裁的話題談不下去了,對軍事形勢他更胸有成竹:「江西戰後。蔣介石如果能乘勝追擊。那麼現在可能已經拿下南京了,逼近上海了。」

    「嗯。您說得對,我也認為校長應該乘勝追擊。」莊繼華點頭承認,他在報上看到北伐軍停在贛蘇邊界就十分奇怪,就算蔣介石指揮水平差,那以加侖和白崇禧的水平應該不會錯過,因此莊繼華判斷其中別有隱情,只是現在不想與這個獨裁鼓吹者談。

    「不然,我認為蔣將軍可能遇上什麼麻煩了,這個麻煩應該來自內部。」鮑爾很快點出莊繼華不想談的東西,這讓莊繼華不由有些失望。

    「上校的觀察力很敏銳。」莊繼華半真半假的稱讚道。

    「這正好解釋了為什麼中國需要獨裁的原因。」鮑爾說。

    莊繼華不由為之氣結,這個德國人真是頑固,真是難得地國際主義者。

    「上校,軍事就是軍事,不談政體,我對政治體制很少研究,不過我是個民主的支持者,這方面我們倆的差距太大,除非你改變,否則我們之間的距離始終這麼大。」莊繼華說著伸直雙臂比劃道。這本是個比較滑稽的動作,可鮑爾卻根本沒笑,而且從頭到尾他都沒笑過。

    「上校,看來您缺少幽默感。」莊繼華忍不住抱怨道。

    「軍人最好少點幽默。」鮑爾扳著臉說。

    「不,我看您更像政客。」莊繼華搖頭說。

    「您這是在侮辱我,」鮑爾脹紅著臉看著莊繼華:「要不是,您現在是傷員,我就要與您決鬥。」

    莊繼華嚇了一跳,他誇張地拍拍胸口:「好險,好險,可是您剛才談地都是政客才關心的東西,軍人是不關心政體地。」

    鮑爾蹬著莊繼華,眼睛裡忽然露出笑意:「莊將軍,其實我很欣賞您打的牛行戰鬥,說實話,我很難想像,歷史怎麼贏得這場戰鬥的,在我們德**隊中也很難辦到。」

    莊繼華笑了笑:「這不難理解,原因很簡單,只有一個,那就是中國士兵比德國士兵不怕死。」

    鮑爾愣愣的看著莊繼華忽然大笑起來,彷彿發現新大陸似的笑起來,不過莊繼華卻沒笑,一點笑意都沒有。

    「莊,你的確很幽默。」「這不是幽默,鮑爾上校,中國人從來就不怕死,中國自古以來就有捨生取義的傳統,你可以在中國的歷史上找到很多這樣的例子。」莊繼華非常嚴肅:「就說十九世紀吧,西方征服很多土地,統治很多人口,可在中國,他們沒能成功。同樣的手段,同樣的方式,他們卻沒能征服中國,而且還是在腐朽的清政府統治下中國。為什麼?因為中國人不怕死,因為中國人一直在反抗,而且今後還會反抗,只要有人侵略!」

    語氣鏗鏘有力,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鮑爾收斂起笑容,看著莊繼華,然後他點點頭:「您沒說錯,在西方,大多數軍隊處在您的那種環境下,肯定選擇投降,當然德**隊除外。」

    真是頑固的德**人,莊繼華無奈的看著他。

    第二天,真正讓莊繼華驚訝的事情發生了,一大早,全員醫生護士在舞廳裡前聚集,武漢工人糾察隊副總隊長楊德魁押著昨天在這裡鬧事的曾新元那夥人,來這裡召開現場大會。

    昨天還耀武揚威的曾新元等人被五花大綁的捆著,脖子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敗類」「流氓」「投機分子」等等。

    楊得魁站在台上激動而又歉疚的對醫院的全體員工說:「工友們,今天我是來向你們道歉的,昨天這些人來這裡鬧事,打傷了醫生,威脅革命軍人,是的,他們是我們工人糾察隊的人,可這些人是工人糾察隊裡的敗類,他們的行為已經不能算是革命者了,他們的行為也暴露了他們的本來面目,他們就是混進革命隊伍裡的蛀蟲,敗類,醫院的工友同志們,院長同志,我代表武漢工人糾察隊向你們道歉!」

    楊得魁說著向周圍的護士醫生們深深一鞠躬。

    「擁護總工會!」

    「勞工神聖!勞工萬歲!」

    「工人糾察隊萬歲!」

    會場上登時響起熱烈歡呼的口號,醫院裡的護士和醫生們這下才真正感到揚眉吐氣,他們打心眼裡擁護這個決定。

    會場中央的曾新元等人臉色死灰,完全沒有了昨天的那副氣勢。

    在山呼海嘯的口號聲中,莊繼華意外的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怎麼會在這裡?莊繼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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