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星疏,月光清冷,戰場上殘火裊裊,士兵們疲倦的靠在各處休息,莊繼華沿著車站查看了一圈才回到指揮部。
薛岳沉悶的坐在指揮部內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他的情緒很壞,十天了,外圍部隊遲遲未能完成合圍。
「文革,接下來怎麼辦?」看到莊繼華回來,薛岳彷彿找到主心骨似的,連忙迎上來。
「還能怎麼辦,接著打吧。」莊繼華把帽子扔在桌上,鬆開風景扣,四腳八叉的坐在椅子上:「怎麼你有什麼辦法?」
「他們究竟在搞什麼?怎麼還沒有合圍上來?」薛岳焦躁的說,把煙卷狠狠的扔在地上:「實在不行,老子帶部隊突圍了。」
「薛團長,你這個想法是錯誤的。」莊繼華感到他的情緒不對:「我們的任務是在這裡堅守,不能因為損失很大就放棄任務,軍人執行任務不能打折扣,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我知道!」薛岳焦躁之極:「我是想不通,我們守了整整十天了,部隊傷亡殆盡,可他們卻還在磨蹭什麼,鄭俊彥二萬多部隊,我們牽制了一萬多人,他們有幾萬部隊,怎麼就打不過來!」
薛岳越說越激動,眼帶淚光,在屋子裡來回走動痛心之極的說:「我的三團,多好的一個團呀!」說著一拳砸在桌上。莊繼華沉默了,薛岳心痛他的三團,可他心痛他的一師,他完全清楚他在一師官兵中的地位,一師根本不是王柏齡的一師,而是他的一師。
「我們的士兵都是好樣地,伯陵。只要我們完成任務,我們就能重建第一師,活下來的人就是新一師的種子,這些種子開花發芽後,新一師將更強!」
莊繼華站起來揮動拳頭。神色堅定,薛岳看著他,緩緩的點頭。莊繼華看著他忽然想起什麼,從文件包裡拿出筆記本遞給薛岳:「這是我抽空總結的一些經驗,不完整,你有空看看,補充一下,」薛岳疑惑地接過筆記本,翻開仔細閱讀,上面都是一些戰術方面的總結。以及改進建議。
「這一仗我們暴露了一些弱點,防守和攻擊都有,特別是防守方面,我們防守火力和」莊繼華正說著,門外傳來一聲報告。
「什麼事?」莊繼華的話頭被打斷,他有些不高興,沒讓報告人進來。而是直接問。
「余營長回來了。」
「你說什麼?」莊繼華大為驚訝,二營陣地被突破,活著的人全退回車站內,據他們報告,右翼被突破後,余程萬帶了幾個人支援右翼去了,但右翼沒有一個人回來。
「他在哪?」莊繼華幾步跨出屋門。就見黑暗中幾個士兵架著一個人,渾身血污和泥水,莊繼華藉著燈光仔細看,果然是余程萬。只是已經昏迷,身上胡亂包紮的地方還在冒血。
「還等什麼,趕快送醫護所。」莊繼華著急的說。
余程萬發現正面也崩潰後,就帶著人往後撤,可他們沒能跑過那短短幾十米距離,敵人的子彈追上了他們,他們全部倒下,余程萬也身中兩槍,敵人在瘋狂中沒有檢查屍體,余程萬幸運逃過一劫。他半夜甦醒過來,然後就爬了回來。
蔣介石在凌晨趕到魯滌平西山腳下,他沒有先去魯滌平的指揮部,而是直接去了二師,下馬就緊急召集劉峙等團長以上軍官訓話。
「今天我到這裡來。是因為總部的計劃執行不力。是因為你們的行動遲緩,一師在牛行拖住了鄭俊彥地一萬多人。他們在數倍敵人的包圍中已經堅守了十天,他們打出了我們黨軍的威風,他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現在就看你們的了,我們黨軍一向是革命中堅,但北伐以來,除了一師外,其他部隊都沒取得令人信服的戰績,我這個校長臉上無光,你們一定要爭氣,要首先打進牛行車站,全殲鄭俊彥部。」
蔣介石說著拿眼神向下橫掃,忽然高聲問:「胡宗南,你有沒有信心擔任前鋒,衝進牛行車站?」
胡宗南整整軍服上前一步大聲答道:「學生願擔任前鋒,明天衝不進牛行車站,學生願提頭來見。」
「好,有這樣的信心很好。」蔣介石嚴峻的點點頭,然後又溫言說:「你是文革地老部下,你這個團也是文革一手帶出來,戰鬥力也是數一數二的,你和文革也是好朋友,他現在非常困難,十天下來,他們消滅了七八千敵人,三千多人也只剩下六百多了。熊綬雲、宋雄夫、余程萬等都陣亡了。」
包括劉峙在內的二師軍官們大為震驚,他們這還是第一次瞭解牛行車站的情形,上萬敵軍居然被消滅了七八千人,這一師的戰鬥力也太恐怖了吧。
「明天你們必須打開通道,衝到牛行車站,證明你們與一師一樣是我北伐勁旅。聽清楚了嗎?」蔣介石沒管下面的軍官的神色,而是高聲宣佈他的決定。
「是,堅決完成任務,決不辜負校長期望!」
劉峙、胡宗南等人肅立答道,他們知道這時蔣介石給他們機會,讓他們洗刷武昌城下的恥辱。
蔣介石在費盡心機籌劃為莊繼華解圍的同時,鄭俊彥正拿著孫傳芳地電報差點哭出來,德安失守,孫傳芳命令李俊義調歸盧香亭指揮,重新奪回德安,盧香亭命令李俊義明日北返在樂化上車。
鄭俊彥急忙電告孫傳芳要求將李俊義部留下來,攻克牛行需要這支部隊,可是不管鄭俊彥怎麼說,孫傳芳就是不同意,李宗仁的七軍戰力強悍,謝鴻勳的兩萬人被他渣都不剩的吞了個精光,盧香亭現在只有一萬多人,怎麼進攻德安。
鄭俊彥的苦苦哀求讓孫傳芳極為惱怒,「鄭俊彥,李俊義部離開後,你現在受傷還有三個旅,近五千人,牛行守軍也不過千餘人,五倍兵力,你還拿不下牛行,你不要臉,我孫傳芳還要,你要實在不行,我就換人!!!」
又是三個驚歎號,鄭俊彥接到電報又羞又愧,沒有辦法,只好把是個旅長都請來,把孫傳芳的電報出示給四人看,四個人看後都神色各異,卻沒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孫傳芳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彭德銓三人不開腔,只死死的盯著眼前桌面。李俊義卻有些不甘心就這樣走了,今天一天下來他陪上了接近兩個團,現在眼看甲種師就要到手了,這讓他很不甘心。
「唉,鄭司令,沒來牛行以前不知道,也曾在暗地裡笑話諸位,可來了之後才知,牛行敵軍確實凶頑,僅僅半天功夫,我部傷亡即近兩千人,剩下的還不知道有多少,我這一走,你們又要吃苦了。」李俊義假意歎口氣說。
楊賡和一撇嘴角,他明白李俊義的心思,要換以往他肯定反唇相譏,可現在形勢比人強,他的部隊現在只剩下千餘人,最後一次地進攻就足足報銷了一個營,部隊已經膽寒了,他也說不出硬話了。
梁鴻恩與楊賡和大同小異,警衛營狼狽逃竄的景象還在他眼前晃動,他現在根本不想打了。
彭德銓心中暗喜,李俊義這一走,能攻入牛行的只剩下他了,甲種師到手了。
「司令放心,牛行車站內的敵人也差不多了,明天我們再加把勁,完全可以把他們消滅。」彭德銓站起來拍著胸脯保證道。
李俊義心中大怒,心說老子跑了百多里路,難不成就是為你***添磚加瓦,他冷冷地說:「彭旅長好豪氣,車站內剩下地敵人就那麼好打?」
「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我們損失大,他莊繼華的損失小了?他現在最多也就四五百人,我們三個加起來也小四千人,十倍地兵力,吃下他絕無問題。」彭德銓大模大樣的說:「當然,老弟辛苦一趟,馨帥自然不會吝惜賞賜,甲種師不成,乙種師還是沒問題的。」
「好,我就恭候彭旅長的捷音,預祝彭旅長榮升甲種師師長。」李俊義氣得滿臉通紅,冷哼一聲,甩袖就走。
鄭俊彥呆呆的看李俊義的背影,他不能挽留,孫傳芳那邊是真生氣了,可是沒有李俊義這支生力軍,他還真沒信心。
彭德銓也看出鄭俊彥的顧慮,他勸解道:「司令,明天,我們這樣打,放開西面,我攻擊正面,梁旅長和楊旅長攻擊東面,如此一來,他們肯定就會從西面逃跑,牛行也就收復了。」
別看彭德銓看上去很粗,可他的這個主意還真不賴,鄭俊彥想想後趕到這恐怕是唯一的辦法,抬眼看看梁鴻恩和楊賡和,見他們也流露出贊同的神色,便無可奈何的說:「好吧,就這樣,不過明天一定要攻下牛行車站,豐城已經失守,朱培德明天就能抵達贛江東岸,蔣鎮臣在進賢也支撐不住了,明天若攻不下車站,我們就只能撤進南昌或者北上永修。」
莊繼華不知道鄭俊彥已經準備給他一條生路了,他苦思半宿,也無良策,只能死打硬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