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薛岳已經站在莊繼華面前,他還是不敢相信南昌城內已經崩潰了,按照他的設想,南昌城內有十九師,薛岳團,加上師部軍部直屬部隊,怎麼也有接近六千人,好好組織一下,守上兩天是沒有問題的,他就可以利用這兩天帶著一團撤向西邊,然後再到南潯線尋找戰機,爭取截斷南潯線,現在程潛一垮,把他給晾在這裡了,準備的逃生計劃泡湯了。
「我把師部也帶出來了。」薛岳低沉的聲音在車站調度室內迴盪,一師師部人員很是機靈,他們得知程潛走了之後,沒有跟著往鄧家鋪走,而是跑到得勝門找薛岳,隨薛岳一齊過江。
薛岳的到來讓莊繼華重新審視了自己手中的力量,一團和三團加起來接近三千人,加上師部直屬部隊,全軍有三千多人,集合這三千多人向西邊沖。
「集合部隊,立刻突圍。」莊繼華唰地站起來:「一團開路,師部直屬隊居中,三團斷後,我們向西撤。」
莊繼華的決斷不可謂不快,可是還是晚了,部隊還沒有出發,外圍警戒線報告,大批敵人在西邊出現,北方又有新的增援部隊到達。
鄭俊彥在漳江門擊潰五十五團時就意識到南昌內的北伐軍已經混亂了,因此他當機立斷下令後續部隊不用過江,轉到牛行車站歸楊賡和指揮,於是擔任後衛部隊地第二混成旅和第六混成旅掉頭轉到牛行車站。只是他們的距離較遠。士兵對不能進南昌享受不禁軍紀地三天假期不滿,走得比較慢;薛岳渡江花了太多時間。但他的距離要短得多,牛行車站兩邊一前一後同時增加了部隊。莊繼華得了接近兩千人的增援,楊賡和則得到八千多人的增援。
得到增援之後,楊賡和調整部署以實力較強的第六混成旅圍住西邊,以第二混成旅在北面,他帶著獨立旅和第十師的一個團在東面,把牛行車站圍得水洩不通。
莊繼華立刻又改變決策決定守禦牛行車站,他在調度室建立起師部,架起電台,以第三團八營接管余程萬的陣地。在北面又構築了兩道防線,以第二營守禦前三道防線,東面建立了三道防線,以劉靖的三營防守,渡口方面派第九營防禦,第七營負責守衛車站內,一營和師直屬營為預備隊,炮兵陣地建立在車站內。
莊繼華在車站內拚命搶時間構築工事,車站外的三個旅卻遲遲沒有發動進攻,這是因為總指揮楊賡和既不想打又指揮不動。
第二混成旅指揮官梁鴻恩和第六混成旅彭德銓是孫傳芳的嫡系。所部人多勢眾,裝備精良,不願受楊賡和地指揮,楊賡和又不願意拿自己的部隊打頭陣,於是三個人各守一面,看著莊繼華在車站內搶修工事。
整整一天一夜,牛行車站沒有動靜,這讓塗家埠的盧香亭、南昌城內的鄭俊彥十分奇怪。盧香亭奇怪的是沒有戰報,鄭俊彥奇怪的是為什麼這麼安靜。兩人的詢問先後到達牛行車站,楊賡和沒有辦法了,只好把梁鴻恩和彭德銓請來商議,不管怎樣,總得打一下吧。
「兩位,盧總指揮(盧香亭是孫傳芳任命的援贛軍總指揮,在江西的孫傳芳部隊都歸他指揮。)和鄭司令都來電詢問戰況。兄弟這個指揮官不好答話,特意請兩位過來商議。」楊賡和知道這兩位不服自己,因此說得十分客氣。
彭德銓一翻白眼大大咧咧的說:「楊老哥,你是總指揮,你說怎麼打?」他地第六混成旅接近五千人。是三個旅中實力最雄厚的。也是三個人中最傲氣的。
楊賡和心說聽我的,你要能聽我的。我不早打了;他看看梁鴻恩,不動聲色的說:「彭兄這話見外了,兄弟我自知沒那本事,只是鄭司令的命令,要是彭兄願意的話,這個指揮地位置,我願意雙手奉上。」
「別,別,這話要傳到馨帥那裡,還以為我彭大栓眼紅那指揮的位置,其實那玩意就是屁,放完就沒。」
彭德銓的話讓楊賡和臉一陣紅一陣白,怒火中燒下,把商議進攻的事拋到腦後,一巴掌拍在桌上吼道:「彭大草雞,你說誰呢?」
彭德銓出身不是很好,家裡開過窯子,他平時最氣別人揭他的短,一聽之下頓時火冒三丈,梁鴻恩眼見兩人要吵起來,連忙拉架:「二位,二位,大敵當前,應當同心協力,我們自己可不能鬧意氣之爭。」
他把楊賡和摁在座位上,然後對兩人說:「盧總指揮和鄭司令把攻打牛行車站的任務交給我們,打下來,我們大家臉上都有光彩,打不下來,我們都要擔責任,誰都落不了好,兩位說是不是這樣?」
彭德銓和楊賡和臉紅脖子粗的對峙著,似乎誰也不肯讓步,不過梁鴻恩的話也起了些作用,兩人發射地眼光不再那麼凌厲了,氣氛鬆緩了許多。
「楊老哥畢竟是鄭司令任命的總指揮,還是請他拿出個計劃來,我們大家商議,彭老弟,你看如何?」梁鴻恩不失時機的提出了折衷方案。
彭德銓鼻子微微抽動,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楊賡和也藉機下台,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才開口說:「我的意見是主攻方向定在西邊,先拿下那個小山丘,然後從哪裡對車站發起進攻。」
彭德銓一聽又要發火,這不明擺著讓他的部隊拚命嗎。
「這怎麼行,應該從東邊進攻,直接攻擊車站,那邊無遮無攔,地勢開闊,利攻不利守,主攻方向應該定在東邊。」
「他們在東邊修了三道防線,防守很嚴密。」楊賡和當然不是傻子,他也不肯拿他地部隊打頭陣。
兩人再次爭吵起來,彭德銓說他那也有好幾道防線,地形還不利;楊賡和說第六混成旅裝備好人多,應該擔任主攻。
一通爭吵,誰也沒讓步,梁鴻恩再次和稀泥:「我看這樣,也不分什麼主攻助攻來哦,我們一齊攻,三面齊攻,一舉拿下牛行車站,不就一個團嘛,我們地兵力是他的十倍,一齊攻,他們難以兼顧。」
彭德銓眼珠一轉立刻表示贊成,楊賡和隨後也表示贊成,大家都出一樣地本錢,誰也不吃虧。
很快他們就向牛行車站發起了進攻,溫柔的進攻,溫柔得如同情人的手在輕摸過你的胸膛。
楊賡和、彭德銓、梁鴻恩三個人在會上定的是每家出一個團,可到了執行中,這個數目就大大縮減了,楊賡和只派了一個連,梁鴻恩有樣學樣,也只出了一個連,彭德銓作了次冤大頭,出兵一個營。
這點兵力就想撕開牛行車站的防線,那肯定比趙本山還扯
進攻開始時,聲勢還是挺大的,炮彈呼嘯而落,在陣地上製造出一個個彈坑,一師的炮兵想要反擊,卻被莊繼華制止,他現在還不想動用炮兵。
炮擊過後,敵人的步兵開始進攻,莊繼華很是意外,望遠鏡裡的敵人非常小心,前進速度非常慢,老遠就開始放槍。守軍一線士兵趴在戰壕裡,靜靜的等待敵人靠近。
「***,烏龜爬呀,怎麼這麼慢?」宋雄夫從望遠鏡看到敵人的樣子,忍不住罵道。他的望遠鏡就是蛟橋的戰利品。
「啪。」宋雄夫正罵著,忽然聽到陣地上傳來一聲槍響,原來一個戰士忍不住放了一槍,「誰在開槍?不准開槍!」宋雄夫大怒,一營的規矩是把敵人放進百米以內再開槍,這個戰士是新戰士,補充的俘虜兵,看到敵人已經進到四五百米的距離上了,忍不住放了一槍。
讓宋雄夫驚詫的事情發生了,隨著這一聲槍響,對面的敵人全趴在地上,再也不向這邊蠕動了。
宋雄夫詫異,莊繼華也很奇怪,摸不清敵人這是要做什麼。
「命令各個火力點,隱蔽好,輕易不要開火。」莊繼華在車站內外佈置一些明暗火力,他判斷敵人是沖這些火力點來的。
不過這個判斷是錯誤的,敵人前進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時候,宋雄夫忍不住了,讓幾個神槍手打幾槍試試,這幾個神槍手不含糊,一人撂倒一個,然後敵人就退下去了,宋雄夫連機槍都沒放。
「這就跑了?!」宋雄夫這個後悔呀,早知道就不開那幾槍了。
「他們這是想作什麼?試探?也不像呀。」薛岳不解的問莊繼華,莊繼華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其實這很好解釋,因為士兵不想打,他們心裡有怨氣。
拿下南昌不禁軍紀三天,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每個士兵至少弄到一個月的軍餉,就算運氣差,弄兩瓶酒應該沒問題吧,可現在他們只能看著其他弟兄在南昌城內享受,自己卻來攻打牛行車站,車站有什麼?鐵軌,車頭,廢棄的車廂,於城內比起來,這就是塊不毛之地,要能找出一百塊大洋來,算你家祖墳埋對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