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繼華也沒料到謝鴻勳居然就這樣跑了,他昨夜也是七上八下的,先擔心謝鴻勳不來,來了又擔心擋不住謝鴻勳的反撲,結果謝鴻勳給了他來了個壯士斷腕。
「好了,現在我們不用擔心謝鴻勳去銅鼓了。」熊綬雲伸懶腰:「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恐怕很難如你所願。」莊繼華平靜的說:「道南,想不想立個更大的功?」
熊綬雲詫異的看著莊繼華問:「還有什麼功?謝鴻勳還要出來?他不要修水了?」
「謝鴻勳肯定不想出來,可孫傳芳和盧香亭會要他出來。」莊繼華說:「不過他出來不是去增援銅鼓,而是去接應楊震東。」
「你想動楊震東?」熊綬雲看著莊繼華:「我們的任務是不讓謝鴻勳南下,如果我們跑到銅鼓去,就算上面不怪罪,我們現在去也太晚了。」
「程潛的戰術肯定是圍三缺一,所以他們能攻下銅鼓卻不能全殲楊震東,你說楊震東出了銅鼓會向哪裡逃?」莊繼華問。
「楊震東會向修水逃跑?」熊綬雲有些不解:「他跑修水來做什麼?」
「屏障南潯線側翼。」莊繼華穩穩的說:「如果我是楊震東我也會向修水跑,經修水,永寧,退到德安去,背靠盧香亭的主力,守住德安是有把握的。「他也可以通過宜豐,高安,退到南昌去。」熊綬雲說。
「可以,不過這條路不好走,而且就算走到了,恐怕他到了南昌,二三軍也到了,這樣作不合算。」莊繼華說:「更主要的是,孫傳芳不會讓他去南昌,盧香亭率領的主力必然要前進到南昌。南潯線是南昌的命脈,我軍截斷南潯線,南昌守敵就會不戰自潰;反之,就算我軍奪取了南昌,孫軍也會源源不斷的從南潯線反攻。戰局很可能就會在南昌形成膠著。盧香亭去了南昌。南潯線交給誰?自然是謝鴻勳。」
「按照你這樣說,楊震東會逃向修水與謝鴻勳匯合,然後一齊退往德安。」熊綬雲的語氣還是游移不定。
「對,我想把部隊帶到南姑橋,胡家洞一帶尋找機會,楊震東不來則罷,來了,我們就把他殲滅在修水城外。」莊繼華堅決的說。
熊綬雲不好反對,莊繼華兩戰兩勝正是信心高漲之時。更主要的是他選擇的地方很絕,南姑橋和胡家洞在修水西南,謝鴻勳要出援、楊震東北逃。都要經過附近,只要情報及時,都來得及作出反應。
「好,我贊成。」熊綬雲終於笑了:「校長總說你不按規矩出牌,現在我才他這話的意思。你這兩戰,那一戰是按規矩出牌地。」
「切,」莊繼華不屑的搖頭:「打仗那有什麼規矩,勝利就是戰爭的規矩。不是說,水無常勢,兵無常形嗎。咱們這叫無常形。」
「呵呵,你就吹吧。改天你寫個莊子兵法,流傳百世。」熊綬雲挖苦道。
「一部莊子就夠了,還加什麼兵法。寫部莊子流傳百世,沒什麼了不起。」莊繼華大言不慚。大包大攬,前世的什麼信息戰、超限戰、星球大戰,隨便偷一點不就是一部兵法嗎。
「最好還是加上兵法。」熊綬雲含笑提醒道:「《莊子》是李耳寫的,不是你莊繼華,封了太上老君。已經成神了。你莊文革離成神還早呢。」
「去,去。你才成神呢,我還不到三十,成什麼神,呸呸,趕緊漱口去。」莊繼華連著噴出幾口口水。熊綬雲這才驚覺對於軍人來說成神可不是好話,趕緊噴出幾口口水,訕笑道:「暈頭了,暈頭了,等七老八十再成神吧,革命還沒完呢。」
在程潛指揮下第六軍和第一師分三路殺入銅鼓,楊震東初戰小敗即退守銅鼓縣城,連電向謝鴻勳求援,當接到謝鴻勳回電說修水也出現北伐軍三個師地旗號時,楊震東的第一反應是謝鴻勳見死不救,他想放棄銅鼓,可又擔心孫傳芳怪罪,於是又向孫傳芳和盧香亭求援,等這兩人回電讓他去修水與謝鴻勳合兵一處,他再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北伐軍包圍上來,激烈的攻城戰打了整整一天,楊震東也是一員悍將,他親臨城頭,硬把突上城頭的十七師給打下去了。隨後又轉戰西門,挫敗了十九師的攻城。而城南的一師在王柏齡指揮下卻出工不出力,一次衝擊城牆的進攻都沒有。這引起了十七師和十九師的不滿,當晚就在作戰會議發作王柏齡。
對他們的指責,王柏齡根本不在乎,不過薛岳和孫元良卻很不服氣,不是他們不想沖,而是王柏齡不讓沖。王柏齡告訴他們這樣優勢地兵力落下銅鼓毫無問題,而一師是黨軍驕傲,如果一仗就打殘了,怎麼向蔣介石交代。
第二天程潛調整部署,採用圍三闋一的手段,他和顧問又親自到南門一師陣地督戰,他的意思很明白,你王柏齡不是想搗鬼嗎,你總不能當著我和顧問地面搗鬼吧。在程潛的督促下,王柏齡不得已派薛岳沖城。
薛岳才不管王柏齡高興不高興,一上陣就督兵猛攻,而士兵昨天打了一天的憋氣仗,今天可以放開手腳打,那個興奮勁很快就讓楊震東吃不消;突擊組,掩護組,支援組的互相配合,一下就衝進了城裡,楊震東見事不妙,帶著殘兵敗將從東城門逃了。
出城之後,楊震東不想去修水,他始終認為謝鴻勳在騙他,可形勢又容不得他猶豫,十九師在後面死追不放,周圍數縣除了修水的謝鴻勳,其他各縣都無重兵把守,除非一直退到南昌,那麼連丟數縣的罪名就得由他來擔;更何況孫傳芳和盧香亭都有命令讓他與謝鴻勳合兵一處,如果違令不去,兩罪合一,孫傳芳砍他的腦袋不會客氣。楊震東最終還是向修水縣城逃去,背後是十九師和十七師。再遠點是第一師。
為了避開北伐軍,楊震東退到山口鎮後轉向東南方,作出要去宜豐的姿態,走到半路卻突然東進在何市附近甩掉十九師後,掉頭北上。
敗兵無紀。楊震東所部沿途搶掠,修水百姓奮起反抗,各地士紳鄉民組織起護鄉團,沿途襲擾楊震東,打死不少傷兵潰兵。
渡過奉鄉水後,離修水縣城就越來越近了,楊震東在天霄嶺對部隊進行了一番整頓,他不想讓謝鴻勳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整頓之後的部隊,總算有點模樣了。楊震東非常擔心修水城外地北伐軍。謝鴻勳的電報裡說有三個師,在銅鼓盼援軍的時候認為這是假話,可越靠近修水越當真了。
楊震東在隊伍前面派出大量偵察人員。可是長途行軍和戰敗之餘,部隊分外疲勞,個個都被緊張和勞累所壓倒,誰都沒有精神進行仔細搜索,只想早點到修水。
牛印谷,夾在兩山間地一塊河谷地,形似牛蹄印,一條小溪從蹄印的前端靜靜流向後端,溪邊地田里光禿禿的,幾個麥草垛堆在田邊。谷地地勢比較平坦。不是打伏擊的好地方。
走在前面地尖兵端著槍踉蹌的向前走,連日戰鬥和行軍消耗了他們大部分體力,官兵們非常沉悶,似乎連說話地力氣都沒有了。楊震東與他地衛隊走在中間,他的衛隊是由戰鬥經驗豐富地老兵組成。裝備精良,平日裡待遇要比普通士兵強多了,打起仗來十分強悍,可現在就連這些人也提不起精神來了。
驀地谷地上空響起一聲清脆的槍聲,槍聲在空寂的山谷裡格外刺耳。長長的行軍隊列彷彿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下就停滯下來;隨著清脆槍聲地是一連串爆豆般的機槍聲,隨即幾發炮彈呼嘯著落在隊列中。幾個倒霉鬼被掀到半空中,再重重摔在泥土裡。
部隊頓時大亂,士兵狼奔豕突,躲避四面八方射來的子彈。伏擊兩個字剛浮上楊震東地腦海,坐下的馬一聲長嘶,轟然摔倒,「旅長小心。」副官撲過來邊叫邊把他從馬下拖出來,扶到一個窪地,楊震東面如死灰,眼光呆滯的看著天空。
副官以為他負傷了,手忙腳亂的為他檢查身體,「旅長,怎麼辦?」衛隊長,撲到他面前大聲問,幾個軍官也連滾帶爬的跑來。
「長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長官,向前從還是退回去?」
楊震東猛然掙脫副官的手,抬眼望望四周,咬咬牙命令搶佔右翼山頭,就這會功夫他看出來了,伏擊者的兵力不足,無法將他們完全包圍,企圖依靠兇猛的火力將他們消滅在這個平坦的谷地裡。
楊震東的話還沒說完,一陣嘹亮地軍號在戰場上空響起,隨著號聲響起了一遍殺聲。
「衝啊!」
「活捉楊震東!」
「活捉楊震東!」
從兩側的殺出兩股人馬,左側的敵軍從山坡上往下撲,右側的敵軍越過小溪,直奔楊震東的窪地殺來。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楊震東有些驚慌,對手對戰場局勢很敏銳,已經意識到兵力不足地弱點,此刻發起進攻有兩個目的,壓縮空間和截斷楊軍;楊震東清楚,部隊絕對不能被截斷,他急令頂住。楊軍開始有了一些還擊,可衝鋒的敵人似乎沒有發現迎面而來的子彈,只是拚命的衝鋒,很快殺進楊軍之中。楊軍士兵慌亂地向後跑,北伐軍趁機猛追,楊震東把衛隊投入戰鬥才堪堪擋住北伐軍地進攻,不過部隊已經被他們成功的切為兩段。
楊震東當機立斷,叫來衛隊長命令他向來路突圍。衛隊長接令走了,旁邊地參謀長明白楊震東的意思:「旅長,那前面的弟兄們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能走一個算一個。」楊震東從牙齒縫中蹦出幾個字,現在要想把全部人馬帶出去已經不可能了;參謀長默默的低下頭。
北伐軍的攻勢越來越猛,前面的槍聲越來越稀,而衛隊還沒有打開缺口,楊震東不由急了,帶著人就向後面跑去。
「鬍子!磨蹭什麼?」楊震東大聲喝斥衛隊長,衛隊長滿頭大汗,順著臉龐往下淌,洗刷了硝煙熏出的黑色,身上到處是泥,聽到楊震東的喝斥,衛隊長轉頭看著楊震東,哭喪著臉說:「旅長,旅長,我,我的弟兄死了一半了。敵人的火力太強了。」
楊震東很是納悶,看敵人的兵力,好像只有一團的模樣,可是火力配備卻十分強大,居然連炮兵都有,與一個團根本不符,更像一個師。這支北伐軍十分頑強,比圍攻銅鼓的北伐軍還要強,他行伍生涯十幾年沒見過這樣的部隊。
「繼續進攻,打不開通路,我們都得死在這裡!」楊震東十分暴躁,不趁這個機會打開通路,前面的部隊一完,他們的時間屈指可數。
「弟兄們!楊旅長待咱們不薄,見忠心的時候到了!衝啊!」衛隊長大叫一聲,爬起來帶著部隊就往上衝,對面的北伐軍沒有開槍,而是等他們進入五十米範圍內才開始射擊,楊震東心裡冰涼,五十米才開槍,這是支什麼部隊?他們的信心從那來的?
楊震東立刻下令,增派一個連支援,北伐軍槍聲一響,頭波進攻的部隊如割草般倒下,,衝在前面的衛隊長一個觔斗摔倒在草叢中。進攻部隊慌亂後退,後面增援的部隊趕到,這讓他們有些衰竭的勇氣恢復少許。他們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向前衝。
不過很快他們又趴下了,兩條火龍封鎖了他們的前進道路,北伐軍又扔出一連串手榴彈,在手榴彈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中,楊軍士兵扔下一遍屍體又退回來了。不過這次他們回來就遇上楊震東親自率領的督戰隊。
督戰隊揮動大刀片連續砍下七八顆人頭才將這些人又趕回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