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陪著孫中山往回走,孫中山受哨兵的影響興致起來,邊走邊說:「若所有的軍人都向黃埔學生這樣列強何敢欺辱我中華,黃埔學生沒有辜負我的希望。」
「除朱培德外,各軍正陸續啟程趕往指定位置,劉震寰、楊希閔也表示將於近日出發。快了,就快打響了。上次北伐若不是陳炯明,我們可能已經飲馬長江了。」
「等各軍到齊,讓他們來看看,若他們有一成這樣的精神,我們早打倒南昌了,有兩成我們就能打到武漢南京。」
「你們說這次我們能不能打到南京,把直系趕下台。」孫中山興致勃勃的停下腳步回身問道。
「若各軍用命,打到南京問題不大吧。」文素松遲疑一下答道。現在江浙戰爭正在進行,江蘇督軍齊燮元的主力正在浙江進攻浙江督軍盧永祥,吳佩孚正在北京聚集人馬準備對付奉系張作霖。
「你們怎麼看呢,黃埔雙雄。」
莊繼華和蔣先雲互相看看沒說話。
「年輕人當有胸懷四海,縱論天下的雄心,你們校長和政委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們兩個,說你們是黃埔精英,國家未來棟樑,怎麼畏畏縮縮的,放開膽量。」孫中山見兩人面露遲疑便鼓勵道。
蔣先雲遲疑的說:「學生以為此次北伐勝負難料。」
莊繼華還是沒說話。孫中山笑容一凝,他沒想到這兩個年青人也不看好這次北伐,但也讚賞這兩人不迎合自己的骨氣。隨即笑道:「為什麼?說說你的依據。」
蔣先雲見孫中山的樣子,受到鼓勵便大膽的說:「學生沒有什麼依據,只是感到後有陳炯明商團搗亂,前有強敵,取勝恐怕不易。」
孫中山聞言,沉默會說:「我們將徹底離開廣東,將廣東還給廣東人民,想來商團事件很快就會平息,至於陳炯明,他要得到廣東自然要支持我們北伐。」
「看來你也贊同他的觀點?莊文革,別悶著,你也說說。」
莊繼華為難了,他想了很久,這次北伐在他的記憶裡沒有(其實是有的,只是他糟糕的歷史…),但他參考已有的記憶,分析各種情況後得出一個很壞的結論,因此猶豫著是附和蔣先雲還是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看到孫中山鼓勵的眼光,狠狠心說道:「讓總理失望了,學生更悲觀些。」
孫中山還是沒有生氣:「那也說說看。」
「學生以為商團事件恐怕還要起波折,陳炯明不可信。劉震寰、楊希閔也不可信。革命軍內部不穩定,北伐引而不發好於小敗,小敗好於長驅直入。」
孫中山感到奇怪了,長驅直入居然是最差的結果,於是笑容沒有了,但還是用疑問的眼神鼓勵莊繼華說下去。
莊繼華咽口口水,感到還是不能太激烈,便小心的說道:「總理決定離開廣東,在商團看來是他們的勝利,他們會不會得寸進尺?陳炯明會不會在北伐軍主力深入江西時進攻廣州,這些問題不解決,北伐難以進行。而所有問題的核心是商團,學生以為北伐前必須解決商團和…陳炯明,最差也要解決商團。」
「嗯,看來你們倆的觀點差不多,不過你們大慨不知道,政府已經同意分批發還被扣軍械,解除對陳伯廉陳恭受的通緝。」在他們談話時,宋慶齡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當聽見兩人都不看好北伐時,眼中劃過一絲憂鬱。
「學生以為政府作出讓步,但商團是否接受還是個疑問,同時必須防止另外一種風險,就是商團與陳炯明勾結,一但這兩種勢力勾結起來,陳炯明有軍隊,商團有資金,他們結合的危害將遠遠大於單獨作亂。」
「你認為他們會勾結起來嗎?」孫中山這下神色嚴肅的盯著莊繼華。
「不知道,學生缺少必要的情報,只能作一個推測。」
「如果你是陳廉伯,你會怎麼作?」孫中山問道。
莊繼華沉凝一會說道:「如果學生是陳廉伯,我會採取明暗兩手,明面上順水推舟支持北伐,甚至將被扣軍械贈送給政府,甚至還可以捐助部分軍餉。暗地裡我聯繫陳炯明和吳佩孚,然後收買滇桂軍中的留守將領,待北伐軍打到南昌或者蘇贛邊界時,再與陳炯明裡應外合奪取廣州,然後揮師北上封鎖粵贛邊界,斷絕北伐軍的後勤補給。如果此時退到蘇贛邊界的江西軍隊再聯合江蘇湖北的直系軍隊進行反撲,那麼北伐軍只能困守江西中部,在餉彈兩缺的情況下,內部必然動搖,此時再行收買,北伐軍勢必徹底分裂,然後再南北夾擊堅定支持總理的部隊,北伐軍主力恐怕即便逃出江西也實力大損。」
莊繼華的這個戰略規劃讓孫中山越聽越怕,臉色終於大變,文素松一個勁的遞眼色,莊繼華於是又轉換口氣道:「不過從目前陳廉伯的舉措來看,他還沒有想到這一層,也許是商團內部組織鬆散讓他無力實行這個戰略。而且這也是學生的一家之言,總理可結合其他情報再行確定。」
孫中山臉色嚴肅徘徊思索會後決然的說:「不,這個構想就算可能性極低,可一旦實施,恐怕江西就是我等的葬身之地。」
莊繼華一聽肅然敬佩,孫中山這樣的偉人能當面向他這樣的小人物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且毫不作偽。
隨後孫中山又說道:「有個情況你可能不知道,這次北伐其實年初就設想好的,我派葉恭綽與張作霖和段祺瑞談好,三家聯合反直。此刻張作霖盧永祥已經開始發動,我們不能不有所行動。」
莊繼華知道孫中山有些動搖了,這是在徵詢他的意見,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極為自豪,北伐是什麼事,軍國大計,三家聯合反直,這些都是歷史大事,自己以一個未畢業的學生居然能參與,還能發表意見,這撂誰身上也…。
莊繼華強壓心中的興奮,可臉上還是流露出一絲喜悅。
「總理,學生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仲愷早說過你莊文革,才華過人,膽大過人。怎麼現在變得畏畏縮縮了。」
「是,學生就直說了。」
「革命的目的是打倒軍閥,重建中華。如果說北伐是為了三家反直,那麼學生以為此次北伐目的與革命目的是相悖的。」莊繼華隨後解釋道:「三家反直,看上去是為了打倒直系軍閥,可是三家反直的結果呢?從軍事上說存在三種結果:勝敗和,敗了自不待言,直系勢力更強,打成平手,那麼大家維持現狀,勝利了呢?三家反直誰出力最大,自然是張作霖。北京距離東北近,直系一敗,張作霖就會把軍隊開進華北,其勢力很可能擴張到山東安徽,這時他就是中國最有勢力的人,那麼他會怎麼處理北京政府?對我們而言最好的結果是總理擔任總理或者總統,可是張作霖會幹嗎?也許會也許不會,但不管是總理或總統都是隨他擺弄的木偶,他不會遵守五權憲法,更不會支持三民主義。當初吳佩孚打著勞工萬歲的旗子推翻皖系段祺瑞,可吳佩孚上台後的所作所為呢,與皖系有何區別?他們是軍閥,張作霖作為軍閥也不可能超越吳佩孚段祺瑞。所以三家反直成功後,我們可能就要開始著手準備三家反奉了。」
「無論江浙戰爭還是直奉戰爭本質上都是軍閥混戰,如果我們參與這場軍閥混戰,在政治上失去的會超過軍事上獲得的。」
孫中山默默的看著侃侃而談的莊繼華,心中不由得想起廖仲愷給他的一篇文章,對,就是這個莊繼華寫的,人才難得呀。可是你不知道我已經聯繫好了馮玉祥胡景翼,這次吳佩孚必敗。當莊繼華說道張作霖要將軍隊開進華北,孫中山這才感到自己當初的想法有些簡單了。
張作霖會不會遵守協定不進華北呢?如果他不遵守協定,堅持要將軍隊開進華北,馮玉祥和胡景翼能擋住他嗎?張作霖手握雄兵數十萬,馮玉祥胡景翼恐怕很難辦到,如此一來張作霖必然把持北京政府,自己中央革命的計劃就會落空。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對放棄廣東的決定又躊躇起來。
「文革,北方軍閥混戰,這種局面對我們是有利的,如果不進北伐豈不讓國民的希望落空。」孫中山皺眉問道。
「總理,不進行軍事北伐,這主要是我們的實力不夠,特別是是廣東根據地不穩。學生建議北伐伐又不伐,不伐又伐。」
「北伐伐又不伐,不伐又伐。」孫中山有點奇怪也不太明白。
「對,不伐是不進行軍事北伐,伐是指發動政治北伐。」莊繼華解釋道。
「政治北伐?」
「對,政治北伐。主要手段是宣傳,向國民明確指出這是一場軍閥戰爭,只會給國家民族帶來痛苦,在全國範圍內掀起反對軍閥的熱潮,讓反對軍閥打倒軍閥的思想深入人心,同時大力宣揚我黨主張,指出只有按照三民主義建設中國,才能消除戰亂,人民才能過上安定的生活。如此為以後的軍事北伐作政治和輿論準備;另外在軍事上利用軍閥無力干預廣東的時機,徹底解決東江陳炯明,武力平定商團,整頓各軍,建立以黃埔學生為骨幹的新軍。」
「對於軍閥而言和他講信仰,講國家,講民族,是沒有用的,因為他們只相信實力,只有當你的拳頭比他更硬時,他才會聽你的,才會尊重你的追求。」
孫中山默默的聽,邊聽邊思索;蔣先雲佩服的看著他,心中暗歎我不如他;文素松這下才明白為什麼蔣介石和廖仲愷如此重視莊繼華。
孫中山沉思會說:「文革,巫山,你們倆到我身邊來,給我當副官怎麼樣?」
倆人一下愣住了,站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不願意?」
莊繼華愣愣的說:「不,不,只是…,只是….,幸福來得太突然,缺少思想準備。」
眾人一愣,突然「轟」的一下一齊大笑,莊繼華站在那裡,他覺得沒什麼,有這麼好笑嗎,這是通俗語言。見他的樣子,眾人更樂了,蔣先雲邊笑邊想,好你個莊文革,在總理面前也這麼放肆。文素松好容易強忍著對莊繼華說:「你這個莊繼華呀,平常在學校裡油嘴滑舌,在總理面前也這樣放肆。」
孫中山笑著說道:「年青人嘛,就是放肆,這樣才是年青人。」
蔣先雲這時才說道:「總理要提拔我們,是我們的榮幸,可我們現在還是軍校的學員,學業未完而驟然身居高位是否合適,還請總理考慮。」
孫中山也覺得蔣先雲的話在理,想想說道:「你說得對,拔苗助長的事不能做。這樣這段時間你們擔任我的臨時副官,護衛隊的事也兼著,回廣州後,你們再隨隊回校完成學業。」
後來文素松回校後向蔣介石匯報作了詳細匯報,並詳細解釋了莊繼華的構想,沒想到被秘書傳出去,傳來傳去,最後演變成:莊繼華全殲北伐軍,總理改決策先平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