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王澤舉著單筒瞭望鏡觀望著已經全面開打的戰場,儘管無法看到整個戰場地全貌,但他的心情也是萬分緊張的,戰鬥剛剛打響的時候是最令人心驚肉跳的,雙方的預備隊都還沒有投入戰場,勝負都在一念之間,甚至可以說一個戰術失誤都有可能導致深深的遺憾。當他把瞭望鏡的鏡頭對準殿前司方向的時候,清晰地看到王順的神衛第三軍和呼延通的拱聖第一軍已經開赴前沿,封元的雙金紫劍奔馬貫日旗在風中獵獵飄展。
他放下手中的瞭望鏡,長長舒了口氣、欣慰地笑了笑,對於自己弟子成為時代的主角令他感到自己的一番心思沒有白費,更有一種功成名就地自豪感,他相信封元和在戰場上所有弟子的能力決不會讓他失望。換句話說這一場也是他給弟子們徹底登上歷史舞台的一次絕佳機會,搭建這座舞台令他費盡了二十多年的心思,為此犧牲了多少原本能夠在歷史上展現更多光輝地將帥,又用多少人的屍骨鑄就弟子們的成功!
正如王澤所見,封元身穿一身都校的紫色戰袍,身披精良的瘊子甲,頭戴鐵兜、繫著一領黑色繡有豹頭的大麾,這是拱聖侍衛大軍特有的標記,豹是獨行的猛獸,也是孤獨的劍客,放在拱聖侍衛大軍這支殿前司異類上非常貼切。
「傳令神衛第三軍便宜進軍,迂迴到金軍右翼西面和拱聖第二軍共同夾擊。」封元的臉色在他下達軍令時仍然是淡然若定,儘管他不敢大意,但在他看來這場仗宋軍是贏定了,此時宋軍僅僅出戰兵力就佔據相當的優勢,不要說剛剛進入戰場和還沒有出戰的部隊了,金軍能夠調動的預備隊並不多,他幾乎不相信金軍又勝利的可能。
兩軍在整個前沿上都在奮力的搏殺,宋軍竭盡所能要打贏這一仗,為此近幾天軍中消耗了大量的酒肉,各種物質敞開量的供應,能吃多少就吃多少,酒水也是只要不喝醉就管個夠,至於營妓更是由軍中支付牌子錢,對即將出戰的將吏隨意供應,他們都是養足了精神,發洩完胸中苦悶上的戰場,所以一開始就打的特別賣力,沒有半點含糊。
金軍雖然士氣並不高,人心也漂浮不定,有人甚至不知所措,但這都是沒有開戰或是臨戰之前的現象,他們一旦和宋軍交上手,人人的性命都不由自主地交了出去,尤其是女真族將吏,他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在後方混亂之際還要打這一仗,但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這群人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和宋軍戰鬥,只有死了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戰鬥已經進行了接近一個時辰,戰場上已經倒閉成片的屍體,有些地上的血彙集到了一塊成為了一個令人心驚膽顫的血凹,但雙方依然在死死的拚殺,新鮮的血液還在不斷覆蓋乾枯地血塊。
王孝仁的宣武第二軍已經佔據壓倒性的優勢,酈瓊貿然闖入宣武第二軍的軍陣之中,所部騎兵在第二軍軍陣中將吏的分割剿殺下,已經損失殆盡,而酈瓊本人在和王孝仁過招漸感不止,眼看部眾傷亡殆盡,自知今日必不可活,絕望之下就使出拚命的招式想和王孝仁同歸於盡。
但王孝仁如此機警之人豈能如酈瓊所願,勝利在望之際怎能和酈瓊拚命,只不過他為了自己的榮譽還是命令左右不要暗箭傷人,憑藉著自己年輕力壯、武藝高強和酈瓊周旋良久,耗也要耗死酈瓊。
終究是年輕人氣力上遠勝於五十餘歲的人,酈瓊的氣力不斷地衰弱,招式的路數也緩慢下來。就在雙方再次錯馬交匯拚殺的一刻,王孝仁手中的大槍輕鬆地擋開了酈瓊的兵仗,在馬背剛剛錯開的瞬間,那桿大槍順勢回掃,擊中了酈瓊的後腰。
儘管有鐵甲護身,但上了歲數的人哪裡能夠經得住如此重擊,酈瓊但覺腰部劇烈疼痛,再也把持不住身子在馬上的平衡,整個人在一聲大呼後倒落馬下,旋即有幾名宋軍撲了上去把他擒拿。
「看來太尉老矣!」王孝仁收住戰馬,轉到已經被宋軍摞起的酈瓊面前,似笑非笑地譏諷。
「小子——老夫若年輕十歲,今日必要你橫死當場……」酈瓊顯然非常不服氣,他強忍著劇烈的疼痛,一雙怒目直直地瞪著王孝仁,彷彿要把他吃了一般。
「哈哈……」王孝仁爽朗地大笑道:「太尉當年在劉帥軍中號稱第二猛將,今日看來亦非浪得虛名,本帥竟然來回近百回合才將你拿下,衝著這一點當年太尉就不虛防禦使官職,本帥也頗為欽佩。」
「哼——」酈瓊狠狠地甩了甩頭,他的確是不甘心,但王孝仁地讚譽令他多少挽回了點面子。
王孝仁環顧一下四周,見部眾還在和金軍交戰,也沒心思和酈瓊在戰場耍嘴皮子,當下道:「好了——還請太尉歇息片刻,等到戰後由朝廷發落吧!」
酈瓊在王孝仁話聲方落,臉頰明顯地顫抖不已,繼而是身子劇烈地抖動,王孝仁的話如同針子一樣紮在他心中,朝廷對他來說實在是難以盡言的心情,有時候他非常恐懼自己落在大宋朝廷手中,而且恨的咬牙切齒,因為他的家人都被朝廷以謀逆眷屬全部處斬,連小孩子也沒有放過。但有些時候他依然會泛出一絲留戀和悔恨,他對於朝廷還是有一定留念的,但他也明白自己注定今生只能是朝廷的叛賊,回歸朝廷幾乎是不可能的。如今他竟然是以戰敗被俘的身份重新回歸,那他的命運定然是悲慘無比,不僅要被在宣德門外獻俘,而且肯定要被處於謀逆的極刑,想想就不寒而慄,臉色變的煞白。
「王坤道,你若還是一條漢子,就給本帥一個痛快——」
王孝仁有些愕然地看了看酈瓊,忽然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從酈瓊充滿恐懼的目光中讀懂了酈瓊內心深處的恐懼。但他並不想成全酈瓊,在他眼中正是酈瓊的叛亂導致了當年京東的一片糜爛,多少百姓遭到金軍的屠戮,而且他的師兄邱雲也正因為此失去了心愛的女人,至今還是孤身一人,他決不能原諒酈瓊。當下瞪目厲聲道:「朝廷自有法度處置叛逆,豈容你在此呱噪——」
酈瓊冷不防被王孝仁呵斥不禁一怔,旋即苦笑道:「但求一死而不能,想我酈瓊真是命該如此!」
王孝仁冷冷一笑正要說話,卻見酈瓊臉色一變、口中懵然噴出一股鮮血,身子就向前倒,架著他的軍卒措不及防,紛紛鬆開手,酈瓊整個人撲倒在土地上。
「也算是一個人物,就不要侮辱他了!」王孝仁眼看酈瓊咬舌自盡,見他也活不成了,禁不住暗自歎息,或許這種死法也不錯,他揮了揮手道:「戰事要緊,收拾一下,全力圍殲王世忠。」
此時酈瓊的部眾已經被三千重鎧馬軍沖的七零八落,儘管有金軍數千人趕來支援,但哪裡是重鎧馬隊聯合輕裝馬隊和輕車部隊的對手。
當酈瓊身陷宋軍軍陣之中後,王世忠實際上成為這支部隊的主帥,儘管他也是一員猛將,但並不是一位合格的帥才,根本無力挽救衰敗的局面,即便是數千金軍趕來支援後也無濟於事,宋軍的馬隊和戰車在金軍混亂的人群中肆意碾壓、砍殺,金軍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只能絕望地奔逃,希望能躲開如狼似虎的宋軍。、
當王孝仁的主力部隊趕到之後,兩支馬隊和輕車部隊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重鎧馬隊開始在輕車部隊和輕裝馬隊的掩護在回奔集結,準備迎接下面的戰鬥,戰場上掃蕩的任務交給了宣武第二軍的步軍和步車軍部隊,由他們來完成最後的殺戮。
宣武第二軍的將吏們絲毫沒有憐憫,更沒有半分客套,他們利用戰車的優勢和步軍連綿的包圍展開對金軍將吏的屠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在這個區域交戰的對手都是同族人,漢人組成的宋軍和清一色漢人組成的金軍,金軍部隊在崩潰後四散逃命,宋軍卻在組織毫不留情的屠殺,戰場上人的生命就是這樣卑賤和無奈,為了國家的利益人們可以毫無理由、毫不留情地把鋼刀砍到同胞的頭上,把他們斬盡殺絕。
王孝仁和部下這樣做也是有理由的,戰役剛剛打響,第一回合的勝負至關重要,下手決不能軟,而且盡量不要有俘虜拖累部隊的令行進退,把敵人盡可能地消滅才能夠輕鬆地迎接下一場戰鬥。更何況宣武第二軍和屯騎侍衛大軍擔負的任務是完全消滅酈瓊的這支部隊,切斷金軍右翼部隊和主力之間的聯繫,然後堅守陣地拖延金軍援軍,為殿前司殲滅金軍右翼贏得寶貴的時間,軍令絕不能含糊、執行的必須果斷。
岳雲的拱聖第二軍顯然不負眾望,當岳雲稱匹夫之勇竟然把金軍的反擊部隊打的心驚膽戰,被宋軍馬隊一擁而上殺了個七零八落之際,拱聖第二軍的主力部隊也已經跟了上來,李成那點兵馬哪裡是整個拱聖第二軍的對手,其結果是可想而知,這群漢軍馬步軍和酈瓊的部隊一樣,面對守軍嚴密有序的軍陣,不斷被打壓後退,已經無法組織有效地反擊了。
眼看自己的部隊竟然這麼窩囊,兩千騎兵竟然被宋軍一支小馬隊打的落花流水,隨即而來的是整個拱聖第二軍強悍的推進,造成金軍步軍軍陣不斷地被擠壓、扭曲,前排的弓弩手面對四輪戰車根本就無能為力,反而被宋軍強大的遠程投射兵器打的幾乎全軍覆沒。
當宋軍三個軍陣不緊不慢地前進,金軍軍陣已經面臨崩潰的邊緣,李成在萬般無奈之下只要求救於女真萬夫隊的支援,生死攸關之際,面子只能放在次要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