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這樣,並不引人眼球、卻非常慘烈的雲中之戰拉開了序幕。
為期兩天的激戰打的非常激烈,宋軍個金軍雙方投入共計二十餘萬人,分為兩個較大的戰場進行這場短促、絲毫沒有休息的作戰。可以說雙方都盡了力,都沒有一絲的鬆懈,但兵家永遠沒有第二,有勝利的一方必然就有失敗的一方,戰役在第二天黃昏到來之前終於以金軍慘敗而告終,六萬金軍一線部隊全線潰散,大抃和胡蘭二人戰死於亂軍之中,阿里倉促間整備了兩萬兵馬前來支援卻又無能為力,反而被潰散的金軍部隊沖的壓不住陣腳,匆忙間率軍回防飛狐。
撒離喝也率三萬馬步軍南下增援,在戰鬥即將結束的時候才訕訕來到戰場邊緣,由於金軍已經注定了失敗,才不得不把部隊停了下來。卻不想劉錡在獲勝之後趁機北上,前鋒輕裝馬隊火速抵達天城,撒離喝措不及防、不得不倉促應戰,兩軍又在天城展開一場廝殺。這場規模不大的戰役被史學界看成雲中之戰的一個結尾片段,也是宣告金軍在西京路徹底喪失主動權的結束之戰。
撒離喝進行了頑強的抵抗,並一度控制了戰場形勢,殲滅宋軍四個營的兵力,但隨著宋軍主力部隊不斷地到達,結果金軍被士氣如虹的宋軍擊潰,撒離喝意識到自己失敗的命運,在部隊遭到徹底潰敗之前不得已收羅敗兵退守龍門,至此金軍在短短幾個月完全喪失西京路的控制權,劉錡的主力部隊直撲飛狐。
阿里雖然利用天險組織防禦,但金軍各部隊早就是驚弓之鳥,面對宋軍迅猛的進攻,防線一觸即潰,阿里不得已之下率部退入易州,宋軍再次突破五回嶺天險,組織對紫荊關的進攻,阿里再次戰敗困守易縣,自此金軍南線的西翼被衝破,金軍在失去主動權後短短一個月內喪失了西京路大半城池。
張雲仁的侍衛水軍也不甘寂寞,在打下灤州大部之後,他果斷地調整了佈防,由李純率領一支近萬人的虎翼侍衛大軍部隊火速南下,在海船舟師的支援下進入大興府地界作戰,力圖和自清州北上的北侍軍取得聯繫,把戰場連為一片,因為大海和沿海是宋軍侍衛水軍的絕對禁臠,所以張雲仁敢於排除萬人的部隊孤軍南下。而正在這個時候,對於李純來說傳來了一個大喜訊、天大的喜訊,為了戰爭的需要,上官雲要求為虎翼侍衛大軍增編一個軍的條陳被朝廷准許,侍衛水軍的虎翼侍衛大軍正式成立第五軍,而李純的部隊已經達到一個軍的規模,又孤軍奮力向南伸出作戰,所以這支部隊在得到幾個軍司直屬營隊的加強後,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虎翼第五軍,李純在戰場上得到了加官進爵,自然是大喜過望,賣出十二分的力氣率部作戰。
完顏亮也沒有坐視宋軍迅猛發展,他在和完顏昌達成停戰協議之後,初步穩定了上京東部和南部的局勢,立即宣召所能夠節制的前方將帥退守北京路,凡不尊詔旨者按謀逆論處。在何去何從的緊要關頭,金軍高層再次發生分化,西路軍的兩位大帥終於分道揚鑣,撒離喝在被宋軍切斷和阿里的聯繫後,遵照完顏亮的聖諭率軍退出西京路,退入臨潢府路,阿里在撒離喝北退之後更加孤立,但他依然遵從完顏宗弼的帥令,在易州死死堅守縣城關防,也是由於他的死守,才拖住了劉錡相當一部分兵馬,河朔金軍的日子才好過一點,不然十萬宋軍一旦被釋放出來,完顏宗弼的後方將被徹底封死。
對完顏亮赤裸裸的威脅,完顏宗弼並沒有退讓,他手中仍然握有金國大半兵力,尤其是半數之上的精銳女真族部隊,還有幾個人口最稠密的路控制權,顯而易見他還有相當的份量。他的沉默讓完顏亮也毫無辦法,畢竟人家有兵有錢,要不是西面的完顏宗賢的效忠還有宋朝約束乞顏、克烈部的進攻,上京可能就是一片糜爛了。何況完顏宗弼在河朔、燕山奮戰,能夠消弱宋軍的攻勢,能夠把王澤打痛了,對於今後的和談也有很大好處,所以才沒有對完顏宗弼下狠手,甚至沒有為難東京路的向背。
「恩相——如今天下大勢對我極為有利,兀朮的女真主力就在前方,但須一鼓作氣就能畢其功於一役……」李長秋自由行在回來後就一直力主全力出擊,正當王澤召集岳飛、邵興、封元還有他會商之際,再一次催促王澤出戰,話語中禁不住興奮地期盼。
王澤又豈能不體諒李長秋渴望一戰的心情,他非常清楚在坐的各位沒有一個人不急切的希望迅速對金軍發動大規模攻勢,當然包括他在內。只不過越是臨近最後的階段,他心中就越加悲涼、越是沒了主張。畢竟和完顏宗弼或許應該說是金峰之間最終了斷並不是暢快的事情,他甚至不願意成為真正的事實,但在場人眾誰又能理解他的內心感受,有時候他真想和朱影單獨呆在一起,暢所欲言、好好地發洩一番心中鬱結的苦悶。
既然李長秋挑開了頭,岳飛亦是不太滿意王澤遲遲不對完顏宗弼做雷霆一擊,認為這是文臣的優柔寡斷,萬一完顏宗弼趁機犧牲一部兵馬退入燕山固守,憑借險要的地形,到那個時候打起來就困難多了。不能讓王澤再猶豫了,他當下高聲道:「相公——如今大軍枕戈待旦,每日糜費數萬金不說,萬一兀朮向燕山逃遁,在險峻之處組織關防,朝廷大軍必然會付出極大的代價,下將認為應當不再等候劉信書拿下易州,以時下態勢咱們也有極大勝算,還請相公乾綱獨斷。」
邵興和封元的目光同樣熱切,他們在要不要提前發動攻勢的觀點上和岳飛基本一致,只不過邵興是直屬王澤節制的行轅都校,有些話不太好直接過分相逼,而封元更無法說出口,畢竟他不能當著眾人質問自己的恩師。
「嗯——岳太尉心情本相自然非常明白,但征戰並非單單的軍事,還要考慮天下大勢方方面面,不能創造出一個對未來有利的環境,縱然打勝了一仗又有什麼好處呢?」王澤對岳飛的回應是站在政治立場上,這是前方大帥所不具備的素養,也是無法反駁的。
岳飛自然不能理解什麼天下大勢,他做為北侍軍大帥的任務就是殲滅敵人,至於天下大勢那就是朝廷執政們考慮的問題了,絲毫不干他任何鳥事,當下反駁道:「相公恕下將之言,下將不懂什麼天下大勢,只知道如今河朔、燕山形勢對對朝廷北伐非常有利。劉信叔遲遲不能拿下易州,無法奔燕山對兀朮形成合圍,萬一兀朮北撤,若再想捕捉其主力談何容易?還望相公能夠當機立斷,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面對岳飛咄咄逼人的態度,王澤心中自然大為不悅,畢竟他是宰相、國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權者,是代天子征戰四方的節臣,豈能容屬下大將當著眾人的面和他硬頂,心下不悅、口氣生硬地道:「禁軍征戰、策出朝廷,戰爭就是要維繫邦國萬載,是朝廷廟算的延續,豈能是貪圖些許小利。再說劉信叔亦非不想速決,但請太尉敢看燕山地形,豈是能夠任人率意而為之,劉信叔能夠取得今日之戰績,實屬不易,退一步而言對女真人主力這場仗必需要打,而且要畢其功於一役,等待或許不是一件壞事,本想敢肯定,兀朮之所以不放棄河朔,他也在等待機會,此時他面臨的尷尬不會稍減於本相……」
王澤當眾言辭具厲實屬少見,而且口吻中直接點明眾人在逼迫他,這是一些人根本就沒有見過,不僅邵興、李長秋、虞允文等人為之愕然,就是岳飛也禁不住張口結舌,感到非常驚訝,他們的確想不到王澤竟然當眾駁斥一方大帥,無論怎樣他們都明白王澤是動了真怒。
邵興生怕岳飛尷尬以至於惱羞成怒鬧出不好收拾的場面,當下連忙道:「鵬舉求戰心切真大將風範,然朝廷大策非我等武人所能體會,至於何時戰,還請相公明示!」
王澤聽著這話挺舒坦的話,對邵興報以寬慰的微笑,下屬能夠體諒他的心情,他自然是記下了這份心意,於是溫聲道:「這場大戰維繫朝廷二十載之心血,斷不能草率行之,要打至少也要把兀朮的女真主力重創,讓胡馬數十年內不敢南下燕山,不然還不如不打。」
李長秋等人暗自品味王澤之言,道理他們是懂的,但此言之後所傳出的意味卻並非大家都能夠體味出來的,但還是有寥寥數人已經聽出其中的異樣,虞允文更是驚愕地望著王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