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吳璘風頭正勝,多年一直以來他陞遷極為快速,當年伐夏之戰他還是一名資深的鎮統制使,戰爭的末期升任了副都指揮使知雜事,戰爭剛剛結束就被越級提拔為新成立的沙騎侍衛大軍第一軍軍指揮使。在戰爭之後短短六七年間一帆風順,不僅進入了殿前司幾年,使他接觸了朝廷中手握實權地大臣、將帥,而且他的階官陞遷也非常迅速,竟然兩年內越階數遷最終達到防禦使,官居方面都參使副,去年剛剛試護正印,成為了軍中新貴。前幾年任殿前司都參軍司正任參謀司時曾上表先消滅李家殘餘勢力,收復沙州後再對金作戰的戰略,沒有被王澤採納,很是有怨言,這次總算是抓住了機會。
副都指揮使知雜事張憲瞥向吳璘的目光有些不屑,他原本在吳磷是統制使的時候,他就是北侍軍的侍衛大軍副都指揮使知雜事了,對於吳璘這個西侍軍世家顯貴非常看不慣,他自北侍軍調入西侍軍後屢次擊敗叛亂的黨項部落和吐蕃人的反叛,最驚險的一幕要算涼州六谷河谷的吐蕃人聯合黨項人數萬人叛亂,涼州又是最西邊的州郡,如果處置不當很可能被已經在胭脂山屯兵虎視眈眈地夏軍奪取。他當時擔任步曲侍衛大軍都指揮使,形勢危急便當機立斷,率步曲侍衛大軍的兩個鎮前去剿殺,雖然兵力不多但他仍然出色地在十餘天內平息叛亂,而真正拖入作戰的部隊僅僅兩千人而已,這個功績為他贏得了陞遷的機會,並獲得徐州防禦使的階官和平西將軍的印綬,也令他看不上吳璘捻轉殿前司陞遷的路子。
在吳璘話聲剛落的時候,他就接著說道:「河西之人已不是如從前那麼能征慣戰了,何況現今西李殘餘蝸居幾個貧瘠軍州,四面環敵、國勢微弱、民生疲睏,軍卒哪有戰心。西帥——下將既然主持西面邊地防務,理應親赴前線退敵,給下將精兵五萬,必可破那虜主二十萬大軍。」
韓世忠知張憲之能,說出的話也並非妄言,既然說五萬人可以破敵,那張憲心中必然有底氣,他心下正作計較,倒底是如何打好這一仗,畢竟夏軍來勢洶洶,後面肯定還會有大批河西蠻族馬步軍跟隨在後,西侍軍有近十萬人東調,兵力上並不佔優勢,甚至處於不利的戰略姿態。
「張太尉言過了,李仁孝這些年來縱橫西北,仁多阿寶等人亦是沙場宿將,斷不可等閒視之,此戰須得征簽各路鄉軍,謹慎從事方可。」吳璘對張憲的話頗為不屑,認為他這是大言不慚,他認為一定要在兵力上壓倒夏軍才行,辦法只有趕緊征發各州丁壯和預備役將吏。
「現今還是要看涼州幾處關防能堅持多久?」
西侍軍都虞侯楊政持重而論,使得韓世忠甚為嘉許,也令在場幾位大帥點頭稱是,無論怎樣說,此戰關鍵就在於武威的幾處關防得失,如還是宋軍手中、那就可以從容調兵對付遠征的夏軍,反之涼州在夏軍手中,那麼靈夏路的腹地和熙河路東北將直接暴露在夏軍兵鋒之下,到那個時候宋軍必然要分散本就不多的兵力,去防禦夏軍可能發動的進攻。
是開口定策的時候了,韓世忠環顧著眾人,沉聲說道:「我軍東調整整四支半侍衛大軍,現有兵力確實是難以支撐李仁孝的大舉入侵。唯今之計只有各部要團結沿邊各軍州鄉軍堅守要衝,組織一支大軍為機動力量、伺機而戰,方可有擊敗李仁孝的機會。本帥想以番騎侍衛大軍都司並兩個軍還有驍騎侍衛大軍的一個軍為主,集中東部各支侍衛大軍的部分馬軍,機駑車,組織一支以馬軍、機弩車為主力的機動馬軍部隊,再輔以各處拔隸鄉軍銳卒五萬人奔赴涼州增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西帥大人之策甚是妥當。」吳璘想想如今也只有這麼辦了,目前西侍軍在陝西和靈夏的兵力嚴重不足,能夠集中兩支侍衛大軍主力已經是頗為勉強,總不能分散各處眼看夏軍破一點而長驅直入吧!總之能夠在涼州境內集結三支馬軍侍衛大軍,幾乎相當於整個禁軍三分之一的馬軍主力,也算是盡了西侍軍最大努力了,整個西北現役禁軍再也沒有多餘兵力可以調度。
張憲對於自己的指揮能力和西侍軍強悍戰鬥力相當有自信,他相信韓世忠口中的這些部隊一旦投入涼州地區,憑借宋軍經營已久的關防,必然能夠贏得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再不濟也能守住涼州不至於陷落。他那雙充滿期望目光的雙目直視韓世忠,自從西侍軍副都指揮使劉錡奉調參加北伐後,如今在場眾人中以他最有希望出任這支機動部隊的統軍大將了,韓世忠身為西侍軍主帥須要調度全局,自然不可能親自出征涼州,他絲毫不懷疑自己掛帥出征地可能性和必然性。
果然,韓世忠用期望的目光看著張憲,說出了在他張憲意料之中的話來,道:「又要勞煩張太尉奔波了,涼州成敗干係陝西七路安穩,更關係朝廷北伐大策,張太尉還須穩妥行事!」
「張太尉固然是智勇雙全,然這次涼州征戰乃馬軍主力征戰,李仁孝又是傾國而來,志在畢其功於一役,斷不可把西侍軍所有主力馬隊集中一處,萬一有事,全陝便無禦敵之兵了……」吳璘對於自己無法領兵出征感到頗為氣氛,怎麼說他也是標準的侍衛馬軍司出身的大將,雖然當年曾在步曲侍衛大軍做了幾年鎮統制使,但那時統帥的也是一支馬軍鎮,他的名籍仍然歸屬侍衛馬軍司管轄。張憲開始卻是侍衛步軍司出身的河朔大將,在他看來根本就不是正兒八經的馬軍出身,怎麼能把西侍軍一大半的馬軍主力交給張憲節制,更何況張憲又不是西侍軍或是老西軍出身。
「為國效力,理所應當,西帥大人客氣了!」在爭率西侍軍參加北伐負於劉琦後,張憲第一次感到腎上腺激素再次頂了上來,他根本沒有理會吳璘地反對。
韓世忠很是欣賞的點了點頭,他雖然也是老西軍出身,但張憲的指揮才能他是非常讚賞的,當下也不問吳璘想什麼,就當做沒有聽到一樣,斷然道:「事不宜遲,本帥這就發調令符印,還請楊太尉和吳太尉副簽,張太尉還得連夜趕往前方彙集兵馬才是。」
沒有西侍軍都司都虞侯楊政和都參軍使吳璘的副署,韓世忠簽發的公文沒有任何效力可言,對於韓世忠而言,吳璘是自己的下屬幕僚長,但楊政卻不是下屬,儘管楊政的差遣品佚甚至不如張憲,可有時楊政的權力連他也要俱上三分。
「下將遵命——」張憲面對這場力量懸殊的戰爭,心中竟有幾分興奮,立即高聲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