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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卷 碧血長天月色寒篇 第十六章 文 /

    第十六章

    聽到南岸宋軍後方殺聲傳來,酈瓊眼看著南方的天空塵埃朦朦,他知道東心雷已經到達進攻位置、並開始對宋軍後方防禦營寨展開攻勢,雖然他不知道戰果是怎樣的,但在他看來東心雷這支被金軍中傳的神乎其神的馬隊剛一參加戰鬥所表現出的實力,有理由讓他相信對宋軍後方的襲擊有很大把握的成功率,畢竟是完顏宗弼精心訓練出來的部隊,自己再加把力或許能在洺州成就功名,想到這裡禁不住一陣按待不住的興奮,於是命眾親軍高喊:「我們的馬軍在後面打垮宋軍了,再加把力……」

    正在河岸上和宋軍苦戰的金軍將吏聽到飛馬傳信的中軍衛卒喊話,大家又能夠看到南面殺聲震天中沖天的煙塵,既然能夠有勝利的希望,他們不覺精神大振,各個奮力向南岸衝殺。此時,金軍的一些重型器械也拉了上來,儘管有很多被宋軍的火熔彈擊毀或是被床子弩、機弩車擊垮,但還是有不少床子弩和一些簡易的小型拋石機運了上來,這些器械對宋軍也具有一定的殺傷力,金軍弓弩手和輜重部隊面對宋軍喜利得打擊,也利用拉上來的器械頑強地反擊,擊毀了不少機弩車和床子弩,一定程度上消弱了宋軍的打擊力並掩護了金軍步軍部隊的進攻,迫使宋軍的遠程拋石機開始向後方撤離,因為床子弩的威力實在太大,對拋石機的打擊相當犀利,而且金軍的簡易拋石機雖然僅有二百餘步的射程,但他們不顧傷亡的玩命打發,也擊毀了兩部宋軍拋石機,令宋軍不能不下令重型器械退到後方預設陣地,以免金軍步軍部隊實現突破後被俘獲。對於金軍瘋狂的進攻,前方營寨漸漸抵擋不住,封元為了堅持更長時間的戰鬥,立即傳令神衛第三軍的弓弩手盡可能地支撐,拖延金軍前進的步伐,以掩護將遠程拋石機和部分機弩車、床子弩撤入離河岸不遠的營壘牆壁上佈防,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器械的損失。

    由於宋軍遠程投射兵器向後方轉移,形成的死亡地帶也隨之後延,並出現短暫的火力空白時間,使更多的金軍通過了死亡地帶,並令這些金軍將吏士氣更加高漲,很多的木筏子和竹筏子被推倒在河邊拋在水面上,載運著金軍開始渡河。

    彙集在河岸的金軍兵馬越來越多,正面狹小空間內的人員對比宋軍已經處於劣勢,沿河營寨僅僅是缺少一個主力鎮的神衛第三軍萬人和部分拱聖第一軍、天武第三軍的弓弩手,面對金軍的猛烈攻勢,他們在重型器械後退的過程中,僅僅憑借手中的弩箭打擊金軍,面對一排排大牌和密密麻麻的人群,顯的有些力不從心,很多金軍再次攻上了河面上唯一一座浮橋,宋軍重裝步軍在浮橋上排列著密集的隊形,他們和衝上來的金軍步軍做生死肉搏。

    當撤入到營寨內的遠程拋石機、床子弩開始再次射擊的時候,打擊範圍已經是北岸附近了,由於金軍滯留岸邊的將吏太多,在忽然遭到打擊之下來不及散開,被火熔彈和宋軍的藥箭炸的血肉橫飛,不知道多少人屍骨不全,也不知道多少人倒地而亡,更多的是倒在地上淒慘地哀嚎,很多被波及到的軍卒嚇的失魂落魄,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由於極度恐懼而不由自主發抖的身子,很多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但還是有很多殺紅眼的人拚命反擊宋軍,在他們不要命的反擊之下,對岸的宋軍將吏傷亡業已數千人,雖然仍在奮力死戰,但巨大的傷亡已經令宋軍無法再堅守河岸上的這道防線了,金軍是鐵了心要打過洺水這道防禦線。但何春明白一旦失去洺水的屏護,沿河營寨面對十餘萬金軍的進攻他們決計堅持不了多久,受到攻擊較弱一點的王復負責的兩端也漸漸受到越來越大的壓力,王復立即建議封元部隊應該放棄河岸上的防線,全部撤入環形佈局的各個營寨之中,用互相可以支援的營寨來把金軍進攻的壓力給分化,是他們沒有一個具體的攻擊目標,卻在宋軍大型環形防禦陣地的各個營寨之間徒勞地消耗兵力。

    封元在看完王澤的飛書之後,又環顧了一眼整個戰場,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一道水線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上,良久地看著,神色間有幾分不甘,更有幾分慼慼然地悲蒼。杜如松看在眼中,他能夠理解封元此時的心情,做為全軍的主將,前進固然是令人興奮,但要是說後退一步都是不甘心的,即便是戰略戰術上的須要主動撤退也不甘心。

    「太尉……」

    封元被杜如松提醒了一下,從自己的遐想中回過神來,他目光複雜地瞥了杜如松一眼,心下暗自歎了口氣,冷著臉面沉聲道:「傳令何春、王復酌情放棄南岸各營寨,退入主陣地各營寨中堅守……」

    幾名持有令節的中軍衛卒飛身上馬前去傳令後,杜如松才朗聲道:「太尉——在下亦是朝廷從七品上的軍職使臣,既然身處戰場之上,也願聽從太尉調遣,為軍中出一份力。」

    「哎——公事乃職方司大使臣,豈能臨陣涉險,萬一有事、本帥無法想職方司和子升交代……」儘管杜如松有求戰之心,而且他的官位已經是鎮統制使一級的武職大將,但封元並不認為杜如松有指揮大軍征戰的能耐,所以他把話說的較為委婉,也算是較為溫和的拒絕。

    杜如松卻不知封元不願冒險授予他兵權,還以為封元當真顧及他使臣身份不敢讓他涉險,畢竟自己是主持一方職方事務的使臣,一旦有個意外是不好讓人交代,當下又抬高嗓音說道:「太尉,在下雖然身在職方司,在北方十餘年,但亦是將校出身,多年來未嘗斷過兵書,雖攻不足以勝任,守住寨子卻還可以勝任,時下有些撤下來的龍衛第一軍殘兵,還望太尉成全。」

    「那公事就在坡下節制龍衛第一軍的一千五百步軍,如何?」封元見杜如松不依不饒地求戰,暗自權衡再三之下,終於應諾讓杜如松節制千餘步軍。他見杜如松也是個果斷幹練之人,又有張階的情面在裡面,如果再斷然拒絕委實拉不下臉面,正好防守土丘最下層一道壕溝的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龍衛第一軍部分兵馬,這些驚慌不安、鬥志散亂的軍卒正好需要一個果斷狠辣的人來節制,杜如松或許是個較好的人選,再說也就是外層防禦的千餘兵馬,無關戰局多大關係,只需要堅守土丘下方就行了,也不一定發生激烈戰鬥,不如做個人情,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

    「多謝太尉……」杜如松大喜過望,他本就是行俠之人,能夠領兵打仗是他多年來的夙願,今日封元卻滿足了他,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

    此時,王復和何春兩人已經開始節制各部慢慢退入各自預定的寨子內,各部隊不能撤的太快,以免萬一有事將會變成潰退的局面,弓弩手竭力發射弩箭阻擋金軍,幾個營的重裝步軍也在和零散的過河金軍對戰,掩護著大隊兵馬收拾戰死者的遺體,攙扶著還沒有退下的傷兵從容不迫地向各寨撤退,沿河防線放棄已經勢在必行了。

    酈瓊見宋軍已經開始撤退,又驚又喜,整整打了接近一天,終於攻破了宋軍第一道也是最關鍵的防線,儘管目前粗略統計陣亡五六千人、傷者萬計,但能夠打過洺水還是值得的,比預計的兩天時間要早,看來殿前司這群人真的是一群嚇破膽的膏粱子弟,難怪北侍軍和西侍軍看不起他們。

    「前軍衝過去,不要讓這群兔崽子跑了……」

    金軍將吏亦是看到宋軍正在撤退,勝利眼看在望自然是勇氣再次升了百倍,對河岸的攻打攻打更加銳利,宋軍弓弩手竭盡全力抵抗已經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隨著各部隊相繼的撤離,王復和何春二人指揮著弓弩手且戰且退,弓弩手毫不吝惜弩箭貴重,一發接著一發地射向敢於欺身靠近的任何金軍將吏,掩護著步軍最後幾個營撤入營寨。

    當宋軍弓箭手掩護著王復和何春進入各自的營寨後,宋軍已經完全放棄了洺水南岸的防禦營寨,整個防線徹底被金軍佔據,但他們什麼也沒有留給金軍,營寨已經被縱火給燒了,笨重的物件全部搗毀,能帶走的都帶走了,精良的弩箭只有從戰死的金軍身上可以找到。

    隨著金軍架設了多處的浮橋,更多的部隊過了洺水,但酈瓊並沒有傳令立即進攻宋軍龐大的環形防禦營寨,而是命令金軍在東西兩面集結,並進在洺水南岸正面部署幾千人的監視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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