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戰鬥進行了半個時辰後,遠程拋石機的打擊逐漸弱了下來,兩個機駑車營百餘輛機駑車從兩翼衝了出來,各成一字縱隊與城牆平行,在金軍攻擊範圍外停下。
城上金軍將吏不由得暗暗叫苦,這經過改進的精鋼床子弩和四輪偏廂戰車結合的武器,金軍多年以來就領教過它的厲害,許多人對它發射的三尺大矢或連環弩矢印象深刻,看規模長從侍衛大軍把看家老本都拿出來了。看到射手開始用車載齒輪絞盤拉開弩弦,將三尺大矢放入弩巢中時,很多人腿都打了哆嗦。
「嗖嗖。」一陣強勁的箭矢聲,百餘大矢疾飛城上,打的城垛磚石迸飛,又貫穿多人身體,但勢頭不減地飛入城中,連飛濺的磚石碎屑也傷了不少人。但第一輪弩箭的射擊不過這只是開胃小菜,大菜梨花矢還沒有正式登場。
金軍躲在垛喋後正心驚膽戰地等待下一輪發射,卻聽到宋軍陣中響起渾厚的角號聲,號聲間有「咚咚」的進軍鼓聲,金軍軍將們紛紛大喊:「宋軍要攻城了,快準備——」
城上下的金軍將吏也顧不得宋軍可能的下一輪弩箭打擊,冒著被砲石和火熔彈擊中的危險,把城內早已準備好的沸油抬上城來,城內一些殘存的拋石機開始裝石頭,城頭上的沒有被擊毀的床子弩也開始發射弩箭。就在城頭金軍開始活動的時候,第二次弩箭打擊降臨了,百餘支梨花矢夾著沉厚的破空聲,剛勁而又緩慢地飛躍數百步的距離落在了城牆上,由於射擊過於集中,產生的爆炸力非常巨大,金軍人群頓時血肉橫飛,殘肢斷臂落的到處都是,景象非常令人心驚膽顫。
宋軍軍陣開始向前緩緩向前移動,三排弩手和一列刀牌手快速到達城下三百步開外,有組織的分為幾十個小陣團,牌前弩後待命。幾十台雲梯車緩緩向城垣推移,後面的輕裝步兵一隊一梯也跟著前進,但他們沒有進入城上金軍射程之內,而是等待鵝子洞一節又一節地推了上來,組成一條又一條堅固的走廊,衍射到城牆不遠處的地方,才依次鑽入鵝子洞內向城垣靠近,盡量減少將吏在路途中被金軍弓弩的殺傷,箭樓也就是在城垣百步內停下和城上金軍弓箭手對射,機駑車上的射手也換上連環機駑,而且全部是價格昂貴的藥箭,但相對於造價更加昂貴的梨花矢,這種藥箭還是可以被財力所承受的,準備在步軍正式攻城時給予一次猛烈的火力支援。
楊再興騎在一批高大健壯的棗紅戰馬上,率領百餘名衣甲鮮明的中軍衛卒到達機駑車陣地前面,後面摯旗高舉著書有楊字隸文的紅底金紫劍奔馬貫日旗,軍指揮使旗幟向前延伸對於士氣而言是有極大的提高,這一點他非常清楚,非常明白。在勒住馬韁、他凝望城頭,皺眉說道:「開始箭幕壓制,把敢於露頭的韃子全部射殺——」
機駑車開始用連弩對城上射擊,第一輪連弩的弩箭發射後,城牆垛口上一片火光和爆炸聲,金軍正在對城下射擊的弓箭手傷亡慘重,很多人被火藥流鐵和飛崩的磚石碎屑所傷,頓時失去了戰鬥能力,捂著傷口順地慘叫。雖然藥箭不如梨花矢的爆炸威力,但藥箭是用箭匣連續發射的,持續性和覆蓋面都不是梨花矢所能比擬,而且在殺傷人員概率上比梨花矢還要高。
遠程拋石機發射的一枚火熔彈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城內運送熟油的隊列,強烈的爆炸使數十人當即斃命,令人恐怖的是被炸飛的鐵鍋和沸油飛濺開來,周圍上百名將吏無人能夠躲避,無一不被沸油和鐵屑擊中,有的人全身著火,有的人被油直接剝去一層皮,更多的是不同層度地受傷順地打滾、慘叫聲響起一片,沒有負傷的軍卒早就被嚇的失魂落魄,沒有幾人敢於上前冒著燃燒的地面去救人,水可潑不滅油火。
宋軍的刀牌手和弩手的小團陣繼續向前移動,在城下二百步內用大盾在前掩護,弩手開始在各自官長的號令下向城牆上進行精確射擊,連弩和步人弩雖對城垛後的金軍造成不了太大威脅,但大大壓制了金軍對城外的攻城部隊的傷害,沒有多少人敢長時間地在城垛口伸出身子向城下射箭。趁著大好的機會,宋軍的步軍已經通過鵝子洞把簡易雲梯運到了城垣下,在各隊長官的指揮下,他們吶喊著向城垣衝擊,在砲石、弩箭的掩護下趁機豎起了雲梯開始登城。
當宋軍重裝步軍在雲梯車的掩護下接近護城河時,金軍城頭也是利用宋軍器械發射間隙開始了反擊,城內拋石機也射出大石。
宋軍重裝步軍在到達護城河有了一些傷亡,但畢竟重裝步軍有堅固的雲梯車保護,傷亡要小了許多,倒是輜重部隊一些將吏在不時的弩箭和砲石打擊下,有了不小的傷亡。正當在這時,宋軍的遠程拋石機又一次對金軍實施打擊,這次用的都是小彈丸,用石頭為心、外面用幾層草紙包裹一層石灰,專門用於打擊城垣上的人,出乎金軍意料,很多人來不及躲避,被砸的肝腦塗地。城上很多油鍋也被擊翻,沸油濺得到處都是,金軍將吏一片慘嗥聲,更慘的是石灰散落在城牆的空氣中,嗆的人睜不開眼睛。
宋軍輜重部隊不顧砲石弓弩的打擊,冒著傷亡的危險加速鋪設通道,在輜重部隊玩命地拚搏之下,此時有些河段已經被宋軍填上或是架設了一條通道。護城的羊馬牆早就被擊毀,在輜重部隊迅速鋪設通道、快速搭上板橋供上,雲梯車在遠程拋石機和機弩車的掩護下到達了牆邊,梯旁的將吏在雲梯車後面開始穿上厚麻衣和重甲、戴上兜狳,束緊甲帶進入雲梯下廂,上百軍卒開始推動雲梯的絞輪向上運兵。當足夠多的重鎧步軍上去了後,雲梯車上廂內的軍卒放下繩纜,上廂前板平落在城垛上。
金軍弓弩手對著廂內便是一陣箭雨,但都被最前排手持一人多高大牌的軍卒擋住,正當金軍弓弩手輪換發箭的功夫,大牌手已經迎面撲了過來,從盾牌之後殺出來的卻是身披重甲的宋軍將吏,他們個個手執厚背砍刀或短斧,嗷嗷地衝出跳下城頭,見人就砍、逢人就殺,殺散金軍弓弩手。但他們沒有繼續衝殺,而是結成了一道防禦陣線,利用重甲利械,阻擋金軍靠近雲梯廂口以便更多的宋軍將吏攀上城來。輕裝步兵衝過護城河,架起簡易雲梯,開始向城上攀爬,有的人也開始從雲梯車中上到頂端廂中徑直撲到城頭上,更有些人順著機弩車射出的箭梯奮力向上攀登。
城下的機駑車和步弩手盡力瞄準城上金軍射擊,以支援步兵登城,他們的弩箭已經不是壓制性的射擊了,而是經過望山對城牆上凡是能夠看的見的金軍將吏實行射殺,盡最大可能防止金軍弓箭手從城垛口射殺宋軍將吏,尤其是對於馬面兩側的垛口打擊最為犀利,步弩手幾乎輪番對馬面兩側進行精確壓制,防止金軍弓箭手從側面對登城的宋軍進行打擊。
撒八見宋軍重鎧步軍在城牆上結陣守戰,已經有十餘個陣地,他知道如果不把宋軍重裝步軍擊潰,進而把雲梯車擊毀,宋軍輕裝步軍一旦通過雲梯車裡面封閉通道登城,後果將不堪設想。不能再等待了、再猶豫不決了,他立即拔出腰刀,大吼道:「跟我來——」
眼看行軍萬戶向宋軍衝了上去,中軍衛卒們豈能躲在後面,在撒八的率領下,這群凶悍的衛卒跟著他殺上和宋軍重裝步軍發生激烈惡鬥。
撒八當先衝到一隊組成圓陣的宋軍重裝步軍前面,一名宋軍什將仗著甲厚器利,揮舞大斧就向撒八頭頂砍來。豈料撒八根本就沒有閃避,竟然舉刀硬生生接了這一斧,順勢抓住斧柄,用力一拉,那名什將那裡是他的對手,被大力一拉,頓時守不住身形,向前撲到倒在地。重裝步軍最忌諱的就是被擊倒在地,由於鐵甲沉重不易起身,從撒八從後頸一刀砍下,宋軍什將頓時身首異處,鮮血噴出了三尺多遠。
「用長械上下給我撞——」撒八被濺了一身鮮血,面目猙獰地大吼,金軍也明白他們和結陣的重裝步軍近身肉搏,無異於以己之短搏敵之長,就如同和一堵鐵牆在搏鬥,根本就佔不了任何便宜,反而會碰個頭破血流。
金軍中的長槍手立時衝上,有的用長柄狼牙棒,在宋軍刀斧之外向宋軍重裝步軍面門、小腿上招呼,頓時十幾名宋軍步軍被擊倒殺死,幸虧已經有輕裝步軍登上城頭參加戰鬥,這些輕裝步軍和重裝步軍相互配合,雖然處於下風卻還能夠死死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