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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卷 撥劍四顧心茫然篇 第八章 文 /

    第八章

    隨著趙諶駕崩而來的傷悲氣氛被新皇帝趙炅的登基喜慶沖淡了不少,官僚貴族們都為自己在新皇帝政體確定之下謀取更多利益而費盡心思,在相當部分甚至可以說大部分文官士人內心深處,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皇帝不過是承奉上天旨意和士人治理天下者。而百姓更管不了那麼多事情,隨著經濟的不斷好轉,他們最關心的還是如何謀生、如何賺取更多的寶鈔,皇帝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精神支柱,老皇帝不在了新皇帝也一樣,反正天下都是趙官家的。

    反觀能夠真正在乎趙諶駕崩而傷心者,僅僅朱影、趙柔嘉、韓皇后等區區數人而已,尤其是趙柔嘉傷心失落甚深。

    朱影要在皇帝駕崩與新皇登基之見交替的敏感時期把握朝廷局勢,不可能把傷痛掛在臉上,儘管是她的兒子,但逝者已矣,做為這個帝國的太皇太后,她要全身心地投入政治當中,來穩固她孫兒的皇位,韓皇后又何嘗不是如此,做為妻子和母親兩個角色,當然母親的角色掩蓋住了妻子的悲傷,皇太后的身份和使命亦不由她感情用事。

    趙柔嘉卻和母親、嫂子不同,做為出嫁的公主,她雖然和趙諶曾經有過小小的矛盾,但畢竟兄妹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南下的時候皇室小輩中就他們二人,感情並非一點小小的怨恨所能掩蓋,即便是趙諶惱怒她、她也對趙諶充滿了感情。對於趙諶的死,她在得知的第一時間,正獨自一人在繡房中做女紅,她還沒有聽完就當即昏了過去。當醒來之後立即哭啼著入宮,足足在宮中呆到趙諶的梓宮下葬為止。

    事情過去幾個月了,她的封爵也由長公主變成了韓魏國大長公主,俸祿過了三百貫,但她的悲傷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漠,反倒是聽說直接刺殺趙諶的兇徒被凌遲,而一個女真官員卻被釋放,理由是沒有參與間諜案,是受了池魚之殃。她當即對都堂這番說辭抱有極強烈的排斥態度,質問為何在女真間諜據點內抓獲的女真官員,要在與金國交涉後予以釋放,難道朝廷怕和金國重新開戰嗎?但她是女子不可能公開前往都堂質問,只得去求助於康王趙構,卻不想趙構卻和她打馬虎眼,壓根就不往正題上靠,令她十分的失望,尤其是對主張釋放女真官員的王澤,簡直就恨之入骨。

    原來,王澤在和達魯不花深談後,感到達魯不花人才難得,所以他一直在拖,等到了完顏宗弼得到了消息,立即遣使放言達魯不花乃他派遣南下尋求貢物,宋朝必須放人,不然他將率大軍南下索人。在朝廷宰執和尚書會商之中,由王澤提出放人,並說明經達魯不花口供,他不過是要求女真間諜幫助採辦貢物,並沒有針對宋朝進行間諜活動。王澤據此要求由此宰執大臣們做出定論,並隱含地提出在還沒有萬全準備齊全之前,根本不需要為一個與刺殺案不相干的人,導致邊境再起狼煙。

    實際上,朝廷重臣們多不願在這個時候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引發不必要的戰爭,尤其是李綱和秦檜當先支持王澤的主張,他們二人一個深知目前宋軍還沒有做好準備,一個不想由於戰爭把正在矯正中的經濟拖垮。其他人雖然各有各的心事,但多數人還是不想打一場莫名其妙的戰爭,仇一定要報,但今年決不是時候。

    趙柔嘉有心無力,當達魯不花被釋放後,她躲在房裡大哭一場,任憑范昭怎麼勸慰也不出來,反而被她罵成窩囊廢,當真好心惹了一身騷。

    「難道母后真的任由外朝胡作非為,太后——你也是以國母垂簾,怎生讓那幫酸書生任意而為?」趙柔嘉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未經宣召直接進入內宮,情緒頗為激動地與朱影和韓氏辯論,一口氣把太皇太后、皇太后全部數落一遍。

    朱影神色無奈地看著趙柔嘉,她能夠理解女兒的心思,但她卻不能贊同女兒的莽撞行為,儘管她也恨透了女真人,包括金峰——完顏宗弼,但她亦是明白當前要以國事為重,斷不可率意行事,王澤等人也是為了避免在開戰前倉促應戰而不得已為之,這樣做由他的合理性,戰爭機器一旦開動對於國家而言是具有雙面損害性的,一不小心將會全盤皆輸。

    「柔嘉——不可胡言,外朝諸位相公豈是你能隨意議論的。」

    「母后息怒,主主亦是思念先皇一時義憤,情有可原……」韓皇后雖然心有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她經過一段時間的垂簾聽政和朱影諄諄開導,亦是感到做為太后凡事當以國家為先,斷不可意氣用事,趙柔嘉的心情她能夠理解,但決不能壞了規矩。

    朱影目光柔和地看了看韓氏,她對兒媳能夠在短時間內壓抑住心中苦楚,並能夠對政務掌握很快而感到高興,同時亦是對柔嘉稍感失望。有感於女兒的任性,出嫁了還是這樣,但自己卻又不能把她怎麼樣,真令人傷神不已,當下硬著心腸道:「柔嘉——今後不許你再妄議國事,也不許對外朝相公有所非議,否則,你就不要再入宮門。」

    韓氏一驚,那張梨花般地俏臉頓時變色,但她卻又不敢多言,只能以顏色暗示趙柔嘉服服軟,不要在朱影氣頭上頂撞。

    趙柔嘉心中悲苦,她沒想到一貫溺愛自己的母后,今日竟然對她言辭犀利不能忍受,她那雙秀眸瞪的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相信地望著朱影,已經沒有什麼話可說了,她感到自己是那麼的無助,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幾乎想也沒想就掩面轉身跑出大殿徑直向宮門而去。

    「主主……」韓皇后一驚,急忙起身要追趕,險些摔倒在玉階上。

    「小心——不要追了,由她去吧!」朱影俏臉冷然,但掩飾不住那一抹淡淡的傷痛。

    「母后……」

    「柔嘉被哀家自小給慣壞了,才有那年和今天的任性行事,日後決不能再縱容她下去了,這樣只能毀了她。」朱影說這話,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臉頰上呈現的是深深的失望。

    韓皇后驚愕地望著朱影,似乎有所悟地頷首,輕聲道:「兒臣謹遵母后教誨。」

    「沒事的時候,你去勸勸她,別讓她再鬧出事來,到時就不好收拾了。」前車之鑒,朱影不能不有所顧忌,以趙柔嘉的性子,她什麼是都敢幹出來,有第一次誰也不能保證沒有第二次。

    「兒臣遵旨——」韓皇后感到一陣心緊,說不出來的戰慄。

    待韓皇后下去後,朱影才慢悠悠地道:「素荷——你說說我這樣做是對、是錯?」

    站在一旁的李素荷淡淡地道:「娘娘對大長公主一片心意,奴婢希望大長公主能夠體味三分!」

    「嗯——」朱影幽幽地舒了口氣,彷彿在自言自語地道:「哀家的心思還能有幾人洞悉……」

    王澤此時正在城外玄武湖畔別院中,他並不知道宮中發生的事情,此時他正在陪伴著虞蝶在花園中散步。他此刻正沉浸在喜悅歡慶之中,原來自那日虞蝶飲酒嘔吐他沒能等到郎中前來,幾日後回到府邸才驚喜地得知虞蝶有喜了,對於他而言,再也沒有什麼事比這更驚喜的了。

    很多年來,他一直十分迷惑、也不能對外人去說,為什麼他和柳慧如、文細君、林月姐這麼久的歡愛竟然沒有子嗣,他曾經懷疑難道是跨越近千年的重生,讓他失去了些東西,但朱影和金峰為什麼能夠有子有女,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又稱為一塊不能明說的心病。沒想到和虞蝶春曉數度竟然開花結果,這個驚喜幾乎讓他當場昏了過去,他當即就把虞蝶抱起來繞了幾圈。

    「小心點、小心點,不要走的太急了,當心路滑……」王澤不斷地提醒虞蝶,愛憐地扶著她在花徑中散步。

    此時的虞蝶由衷地感到幸福,她明白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奠定了自己日後的地位,王澤能在百忙之中陪伴她閒散地漫步,本身就說明王澤對這個尚未出生好生命的珍惜程度,她自然要小心翼翼地保護自己的孩子。

    「虞蝶,你說咱們的孩子應該取個什麼名字?是要文雅點的,還是……」王澤嘮嘮叨叨地說著。

    虞蝶嬌澀地一笑,柔聲道:「相公,他還沒有生出來呢!」

    「哦——」王澤尷尬地笑了笑,連聲道:「是啊、是啊!現在還有些早,等等再說、等等再說。」

    「相公、相公——」周碧如遠遠地走了過來,待到了面前才道:「相公、文大家差人來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給相公說,請相公去文樓相商。」

    「哦——」王澤不知道文細君作甚,但他不能不去,只好有些尷尬地看了看虞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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