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第四十五卷 紅旗鐵馬響春冰篇 第十章 文 /

    第十章

    「張都參與王使副的意思並非要斷然違背朝廷大策,而是根據前方形勢,對既定規策做一些調整,盡量減少吏士們的傷亡,這也是身為大將的職責所在,還望樞參能夠體諒一二!」

    曲端終究是開了口,口氣一反常態地溫和,彷彿並不關他任何事,反而是他站在另一個角度來理解他的幕僚們。盡量減少軍中吏士的傷亡,這的確是身為大將職責所在,而且還占站居道義的無上高度,讓人著實難以辯駁,話中直指樞參而不言做為樞參派駐西侍軍最高代表王宣,其中不屑意味昭然若揭,很明顯在點王宣和封元二人狂傲,在座的都是侍衛大軍都校級大將,他二人雖然是代表樞參,但做為中等將校,有些時候說話好要留點餘地,不要在老資格的都校面前擺譜。

    王宣又豈能聽不出來,他狠狠地望了眼曲端,口上毫不客氣地道:「對興慶最後一戰,乃是樞參各位大將精確謀劃,其中各方面都參軍司都有參與,尤其西參行軍司亦是多人參與。如北路偏師過河南下不能早、亦不能晚,必須在曲帥主力發動攻勢,突破到一定縱深後,才可南下對西李側翼猛烈一擊。若以張帥、王帥之意,吳帥的雲翼侍衛大軍率先過河,勢必引起任得敬這支老狐狸的驚厥,萬一龜縮進堅城固守,到那時事情反而不好辦。」

    封元見王宣已經毫不客氣地在和曲端頂牛,他不禁心中暗自一歎,是想自己身為樞參行軍參軍,有些時候還是得和行軍參軍使副王宣保持一致,不能讓其他禁軍大將認為樞參行軍司內部分歧,當下亦是附和道:「朝廷樞參戰略乃總匯各方軍情細細構劃,每一個環節都經過行軍司反覆商討、論證,對興慶最後進攻,在朝廷上已經得到執政諸公認可,各軍一定要緊密配合,決不可疏忽大意、或持有門戶之見。若以張太尉之見,以吳太尉未經修正的久戰疲兵再次投入方面作戰,不如稍後幾日,以長從第二軍虎狼生力軍擔任一方重任,吳太尉藉機休整一番,以便來日再投入對興慶的最後進攻,這豈不是最好。」

    曲端冷冷一笑,對王宣、封元二人之言並不置可否,反而淡淡地道了一句:「西李最後掙扎不容輕視!」

    封元當即意識到曲端在說長從第二軍兵力單薄或是質疑北侍軍戰鬥力,他立即高聲道:「曲帥說的是,正因為朝廷各路大軍逼近興慶,西李抵抗才空前頑強,我軍更應當處處謹慎,不得有半點差池,慢一點就慢一點,總是要拿下興慶的!且大戰在即,後方必須穩定,決不可冒著兩線作戰的危險來打這一仗,金軍只要不越過地斤澤等地,襲擾南面州郡,我軍決不可與之交戰,曲帥在千秋點時,亦是得到朝廷再三囑托,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和金軍交戰,更不用說主動出擊了。」

    曲端臉色閃過稍許尷尬,的確在千秋點時,王澤再三叮囑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與金軍冒然交戰,即使是打了起來,也要點到為止,打退他們就可以了,萬不可製造出給金軍進行戰爭的任何借口,免得在勝利在望的時候又生出許多事端。關於這一點,當是他亦深以為然,金軍數萬人進入夏國境地渾水摸魚,很有可能造成宋軍兩面作戰的困境,而當時夏軍在各條戰線仍然保持相當兵力,所以他亦是主張不要招惹金軍。但隨著戰局順利進行,高澄已經是困獸之鬥毫無還手之力,省嵬城即將拿下,李彥仙的大軍開始進攻西平府,夏軍已然四面楚歌,戰局已經非常明朗,興慶易手屬於定局。他漸漸感到金軍貪得無厭,不僅對河曲五原進行滲透,而且對地斤澤以南亦是每每進犯。

    就在前幾天的塘報中完顏活女派遣兩個馬軍千夫隊對地斤澤進行一次襲擊,雖然在趙懷德沉著冷靜的備戰之下,雙方都保持著冷靜,未曾交戰,金軍在繞了一圈之後就撤退了。但金軍南下的**再明白不過。他堅決不能容許金軍貪圖他的勝利果實,在取得西北的軍事優勢後,傾向於對這伙趁火打劫的金軍進行主動打擊,把他們趕出去。

    當然,關於同金軍交戰的事情,他並不是一味蠻幹,而是在一番權衡後,感到自己有力量承受金軍壓力後,才有了這樣的打算。

    「如今女真雖說與朝廷達成和議,但他們貪婪之心實不可測,雖說攝於朝廷堅決守衛沿河決心,沒有干擾成征伐西李作戰,然其十餘萬大軍仍然駐泊沿河,一旦在西北給予他們口實,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再次用兵沿河四路?朝廷執政徐徐圖之苦心就在於避免與強虜再戰,如今北侍軍相當兵力西調,一旦沿河有事,四路狼煙蜂起,豈不是西軍諸帥之罪過……」封元毫不客氣地指出與金軍作戰的弊端,言辭犀利、毫不避諱曲端等人的顏面,此時他既然站在王宣和樞參一面,也不再顧及曲端和西侍軍都參軍司,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說出來。

    張昇氣的臉色鐵青,他在千秋點受了王澤、唐格的指責,心中還壓著一團火,封元又毫不委婉地高聲議論,讓他實在壓抑不住,既然不能把王澤和唐格怎麼樣,那正好在王澤的弟子身上發發火氣,當下厲聲道:「沿河防禦乃北侍軍職責,我西侍軍拱衛陝西六路,征伐西李叛羌,對於進入河曲的金軍決不能姑息養奸,即便是沿河四路有事,那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做甚?以封參軍之言,為了北侍軍能夠息兵罷戰,我西侍軍就得捨棄最有利的形勢來遷就不成?」

    封元冷眼看著張昇,暗罵張昇愚頑不泯,他做為王澤的弟子,自然明白王澤整個戰略構想,只是無法當眾說出來罷了。而張昇氣急之下、口無遮攔,不僅對北侍軍毫無敬意,而且言下隱隱有對朝廷與金妥協不滿,令他不能不懷疑張昇有沒有能力擔任西侍軍都參軍使,不過他自然不用自己在說話,在場的王宣和韓世忠心中必然早就有了定論。

    曲端眼看張昇氣急之下話不對路,亦是感到不妥,在坐韓世忠甚至連高平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不禁暗罵張昇糊塗,怎麼說話連個遮攔也沒有,不僅明打明地數落了北侍軍,讓人聽了隱隱有把殿前司也牽扯上的感覺,畢竟殿前司拱聖侍衛大軍也擔負著沿河一段的戍守。

    韓世忠臉色毫無顏色,他豈能容忍張昇當眾侮辱北侍軍,即便他明白張昇也是無心之言,但這口氣絕對是嚥不下去,當下冷冷地道:「張太尉說的有理,沿河北侍軍各支大軍紛紛西調,一旦女真人大舉南下,北侍軍的確難以支撐,然謹守各處關防還是萬無一失去的!這一點張太尉務須放心」

    高平亦是冷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張太尉說的是、說的是啊!」

    曲端的臉色越發難堪,恨恨地暗罵張昇一開口就得罪了北侍軍、殿前司兩位都校,而且這言論一旦傳入朝廷,必然引起朝廷中偏向北侍軍或殿前司大臣們的不滿,將給人以口實還不知道,到那時吃了暗虧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那些都是以後的事了,如今還是先安撫面前這兩位才是正理,高平不能得罪,韓世忠也盡量不要得罪才是,當下輕輕一歎,道:「幾日後,全軍將對興慶發動全面攻勢,殿前司三軍與長從侍衛大軍將擔當重任,不知二位太尉還有何要求?」

    王宣眉頭微動,他看了眼封元,這是封元的目光也正看向他,二人心中跟明鏡似地,那就是曲端在西侍軍兩位都參軍使提議上,無法再自圓其說,只能轉而言其他。其中或許還有別的緣由,但又有什麼呢?反正曲端態度的變化對於他們堅決主張按朝廷策略有利,不禁相顧一笑。

    韓世忠為人謹慎,行事低調,一番謙虛後表示北侍軍拔隸諸軍當服從曲端分派,但他還是在言語中,多少流露出希望長從第二軍能擔當偏師大任,這是關乎他個人的名聲,更是整個北侍軍的顏面。他在稍稍猶豫後,還是隱諱地表示認可曲端的心情和好意。

    高平卻頗有意味地道:「曲帥,以下將看來王參軍與封參軍言之有理。」

    曲端目光複雜地看了看高平,見他把臉扭了過去,不禁深深一歎,寂落地道:「長從第二軍獨但大任,還須慎之又慎!」

    「曲帥言之有理,韓太尉自有處置。」高平淡淡地望了曲端一眼,臉頰掛上一抹殘笑。

    韓世忠臉色木訥,沉聲道:「曲帥放心,第二軍亦是北侍軍精銳,從雲翼侍衛大軍各部,都是北侍軍闔門氐侯將校,萬餘虎狼之師,必能不負朝廷所望。」

    曲端向二人報以勉強地一笑,暗自無奈卻又只能這樣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