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北前線,由於宋軍的頻頻調動,漸漸打破了戰場上平靜的景象,使戰場上詭異的平靜變的更加讓人讀不懂。
宋軍中路大軍的雲騎侍衛大軍配屬雲捷侍衛大軍一部,越過鹽州北部快速東進,殿前司拔隸三軍經過短暫的整編後,自雲澗城兩路北上,步曲侍衛大軍也有七個建制較完成、歷經實戰考驗的營所暫時歸殿前司節制,被高平補充到各軍鎮中。
東路徐徽言親率驍騎侍衛大軍一萬五千人在蕭合達部一萬馬軍的引導下,迅速向西南挺進,驍騎侍衛大軍是一支重鎧馬軍,戰鬥力是相當強悍的,比起夏軍擒生軍馬軍毫不遜色,又有蕭合達的夏州契丹族馬軍配合,自然是如虎添翼。而王擇仁的長捷侍衛大軍分成兩部,一部萬餘人北上地斤澤,其餘部眾緩緩向宵州進發。
李彥仙的勝捷侍衛大軍團結吳玠的雲翼侍衛大軍的第一軍,並三萬鄉軍,向溥浪城方向進發,一路上大造聲勢,郭浩的射羽侍衛大軍一部亦是快速北上支援,對溥浪城形成夾擊的態勢。
宋軍大規模的調動不可避免地被夏軍所知,但行軍作戰,今古相同在於對時間的要求,宋軍各路大軍調動的方位,行軍路線,很難長時間地保密,時間對宋軍來說非常寶貴,干係到戰役的勝敗,所以兩翼調動的幾乎全部是馬軍。只要兩翼馬隊能夠在夏軍判明宋軍意圖之前,到達鐵門關西部與北部,對於宋軍來說就已經算是勝了一半。
曲端在對各軍部署調動後,才給詔諭制置司發出大軍改變兵力部署,先行尋殲夏軍主力的塘報,封元對此持支持的態度,他毫不猶豫地在塘報上曲端名諱後副署自己的名字,並單獨給王宣上了一封密折,專門道出此戰的意義,在經曲端過目後,同塘報一同發出。
隨著時間的推移,宋軍各部行蹤地塘報不斷彙集在夏軍哪裡,但這又給夏軍將帥乃至李仁孝擺了個烏龍陣,宋軍真正的目標是高澄,還是埋伏在鐵門關以備的夏軍主力。
任敬得與高澄在戰略上發生了很大的爭執,高澄認為宋軍中路新敗,對軍心造成的影響不小,可能是以中路大軍一部會同高平、徐徽言執行關北方面的突破,沿水草地自省嵬城迂迴興慶。此正好把其側翼暴露在擒生軍的打擊之下,自己只須在溥浪城與耀德城之間,用少量兵力和李彥仙的大軍周旋一陣,待擒生軍出動截斷宋軍糧道,致使宋軍主力敗退,必然可以在溥浪城全殲李彥仙的偏師。
任敬得卻對高澄判斷不以為然,他認為由於蕭合達的叛亂,關北各軍司實際上已經處於一盤散沙的狀態,而蕭合達鎮守夏州多年,深知關北地勢,擒生軍主力在白池城與大沙堆附近,必然不能隱蔽太久時間,宋軍三路夾擊的進軍姿態已經昭然若揭,其意圖不在於拿下鐵門關與白池城,而是已經發現擒生軍主力位置,集結兵力與之決戰。夏軍應當集中兵力保住西南戰線,使宋軍用兵有所顧忌,何況擒生軍也不是隨隨便便能打敗的。
二人之間發生激烈的爭吵,所部大將亦是分為兩派,他們各自上書指責對方,令李仁孝頗感為難左右難以定斷。
就在夏國前方大將之間吵鬧不休,李仁孝左右為難不能決之際,邵興的雲騎侍衛大軍閃電般地東進,其前鋒董摩坷率雲騎第二軍選拔的三千輕騎馬隊,已經越過鹽州到達鐵門關西北百里之處,兵鋒直抵關北。徐徽言的大軍在蕭合達指引下,更是進展神速,在萬井口的守軍沒有反應過來時就被解除了武裝,他的二萬餘人和雲騎侍衛大軍形成了東西夾攻之勢。高平亦是不斷催促殿前司各軍加緊前進,越過宵州的時候,夏軍驚恐不已,但他問也不問就直接越過,而是在長捷侍衛大軍與夏軍交戰地南面快速推進,前鋒已經過了柳泊嶺,由於長捷侍衛大軍在側,龍州、洪州的夏軍兵力單薄,只能據城自守,不敢枉然出戰攔截。
即便是如此,曲端還是嫌宋軍進軍速度太慢,深恐各部無法牢牢地鉗制住夏軍主力,從而喪失了這次蓄謀已久的大好時機,他不斷催促各部加緊進軍,引的邵興私下暗罵他不近人情,連高平亦是暗自不悅,說他有點不近人情。但兵貴如神的道理,做為侍衛大軍都校的他們當然明白,曲端做法著眼於整個戰略的考慮,除了苛刻之外,並不算過份,換成他們面對如此戰機,也會這麼焦躁地催促加快行軍的。
雲騎第二軍前鋒乃是由黨蒼率領的第二軍第十六鎮輕騎八百人,他們一行在越過鐵門關後,黨蒼卻變的小心翼翼,此時他已經被告知這次作戰的意圖,面對夏軍主力,他不能不小心一點,免得自己這幾百人一個不小心,撞上了夏軍主力,那可就冤枉了,畢竟擒生軍他不陌生,強悍的戰鬥力記憶猶存。悲壯
在行軍一個時辰後,在一個沙地小溪的旁邊,他傳令馬隊停止進軍就地休息,除了派出的警戒哨騎外,大家兩兩三三地在河邊洗漱、飲水,把水袋盛滿水,吃著乾肉和麵餅,一些好事者趁機逃入清澈的溪水中沖洗一番,當然這要快速解決戰鬥,被軍法官看到了免不了一頓皮鞭。
平時行軍,做為鎮一級的中級軍官,都會有隨行親兵與服侍他們的隨軍雜役,雖不能與在駐地相同,卻也不會感到過於艱苦。這次進軍做為前鋒的雲騎第二軍是輕裝前進,一部分騎兵與全部的輜重轉運部隊全部跟隨大軍行進,三千騎完全是自備乾糧飲水,一個閒雜軍卒也沒有,所以一切都不能講究舒適。
黨蒼做為十六鎮副統制官,他的親兵雖然跟隨,但隨軍雜役卻留在大軍之中,休息時各人拿下自己的酒水和乾糧,各自吃著。再說他和一些出身世家的軍將不同,他是從軍卒幹起來的,對於風餐露宿早就習以為常,並不感到什麼不適,在大口喝水、啃著麵餅和乾肉後,自己到了溪水邊灌了滿滿一袋水放在馬上,又在返回前洗了洗臉面,這才坐在溪水旁休息一陣。
望著幾十名在溪水中撲騰的青年軍卒,黨蒼疲乏的臉上露出樂笑意,這八百騎兵中很大一部份年紀都在二十餘歲,正是好年齡,卻要馬上投入一場生死未樸的險惡廝殺中,不能不令人感到憂思。歷經殘酷的溥浪城之戰,目睹許多朝夕相處的弟兄,一個又一個地倒在血泊中,他感到自己真是有些變了,勝捷第三軍的教訓不僅讓他變的謹慎,而且讓他從一個急切地、不惜任何代價地奪取更高榮譽的人,變的更加珍視身旁將吏,珍惜部下每一個人的生命,不然他也不會每隔一個時辰休息一陣,也不會允許臨近戰場時,悄悄地和軍法官商議之後,以默許的方式允許一部分人下河清洗連日來的灰塵。
長途行軍中,每次當他靜下來時,想想由董摩坷傳達的大軍作戰意圖時,在擔憂部下性命的同時,還是會湧出陣陣地興奮。捕捉夏軍主力決戰,也就是說捕捉擒生軍,想像擒生軍馬隊強悍的戰鬥力,這必然是一場空前的大戰,建功立業的機遇就擺在眼前,他又豈能無動於衷。
「大人,前面發現小股馬隊——」
正當黨蒼想要傳令休息完畢,準備整隊繼續前進時,一名斥候飛馬而來,扯著嗓門對他高聲呼喊。一小股馬隊——前面並沒有宋軍部隊,必定是夏軍游騎無疑,想想目前已經接近、甚至可以說進入夏軍的隱蔽集結地,可能幾萬夏軍就在他的前面,禁不住心底有點發虛。
「全軍集結,準備應戰。」
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宋軍騎兵,飛快地分享自己的戰馬,河裡洗澡的將吏也顧不得**地身子,紛紛上岸披甲上馬。
不消多時,宋軍馬隊集結完畢,而黨蒼早已經率數十騎前去查看敵情。
遠遠地,黨蒼看到上百名夏軍馬軍奔馳而來時,他眉頭微蹙,面色沉凝,手緊緊地握住了罵道的刀柄,因為他從這支小部隊的裝束與旗幟上看出,他們是夏軍的主力——擒生軍。
「看來都司諸位太尉高見,西李主力果然在此。」黨蒼忽然大笑道:「弟兄們,衝上去,把這幫叛賊斬盡殺絕,咱們弟兄去立個頭功——」
數十名馬軍騎士眼看著上百夏軍騎兵衝了過來,並不感到膽怯,他們身後和兩翼有數倍於騎兵,這時候正是在上級軍將面前展示自己勇猛的機會,他們豈能讓這個大好幾乎白白流失。
夏軍顯然也發現了宋軍馬隊,但由於宋軍主力騎兵還沒有揚起塵沙,在夏軍眼中,宋軍不過這數十人的騎兵,既然他們主動挑戰,自己上百人豈有不還手之力,上百名馬軍成散隊向宋軍包抄而去。
黨蒼完全不像是鎮副統制官,更像是一名營指揮使或是隊將,他沖在隊伍最前面,手中持有一把精巧的鋼臂弩,弩機已經張開,弩箭已經放入了箭槽。
當夏軍正在衝鋒的路上,突然發現這支宋軍小部隊後面,和自己的兩翼出現了陣陣煙塵,做為夏軍主力部隊的斥候,他們亦是有相當的戰場經驗,立即意識到自己遇到宋軍大隊馬軍,但此時停止進攻,後撤已經不太可能,馬軍和馬軍一旦臨戰,一方直接後退是相當危險的。
當兩軍接近到弓弩範圍的時候,宋軍數十名馬軍騎士理所當然地按照慣例對夏軍發射弩箭,但夏軍進攻方向並沒有直接撲向宋軍,而是轉向偏東面。
「叛賊要逃——」黨蒼眼看夏軍在被射到六七人後轉向,立即意識到夏軍要突圍了,他又豈能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