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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卷 池中短棹驚微雨篇 第八章 文 /

    第八章

    李清照暗自琢磨朱影此言所含意味,越發感到朱影與王澤之間關係非同尋常,她不在乎外面的流言怎麼說,而是憑著自己和朱影接觸中的直覺,女人對女人的直覺往往出奇地準確。想想從靖康二年到如今,朝野間私下的揣測和自己所見所感,只是沒有確切的緋聞傳出,但她斷定卻不敢相信朱影與王澤之間必然有事。

    「不知王相公作何打算?」她還是裝作糊塗,把話題向王澤身上轉移。

    朱影當然不知李清照的心思,她黯然道:「兩難之間,朝中議論、迴避量決,還有沿河的穩定,每一步都是兢兢慄慄、如履薄冰!」

    「太后說的是,士風不綱、朝廷多事,難為王相公為天下生民而南北奔波!」李清照緩聲道:「士林中的議論主要是在對戚真、楊輝平、曹安三位小將軍生死量刑,無論是非與否,都抱有很大的同情!」

    「居士的話,朝廷不是不明白,諸公雖有爭論,但無外乎都是國之論斷,對於他們三人還是持有公平之論的。然西北用兵正值生死成敗之際,沿河斷不能發生意外,這是朝廷必須要堅持的底線,當然萬不得已之時還須另作計較。」朱影說出的話正是王澤在戰前堅持伐夏之戰的原則,此意已經在執政、尚書之間形成共識,伐夏之戰但須穩妥用兵,斷無敗理,更兼李乾順病故,夏國國內並不穩固,進一步增加了重臣們的信念,連不怎麼支持用兵的大臣,也開始產生樂觀態度。但自始自終,朝野上下對伐夏之戰有一個,從開戰之初就形成的共識,那就是伐夏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沿河的穩定,一旦沿河與金軍爆發大規模戰爭,伐夏之戰最好的結局只能在一個小小範圍內,草草結束。

    李清照雖不瞭解王澤的意圖,但她平日裡結交行在王公士大夫,在和他們揮毫舞墨間,也瞭解不少朝局動態,更兼多少能從江寧新聞的時政版中體味朝中動議,她自然形成自己對朝廷內外事務的看法。雖然她也是主張北伐收復故土,卻在與王澤的接觸中或多或少地受到影響,亦是認為與其倉促北伐還不如再堅持幾年,這場伐夏之戰在她眼中正是北伐的前奏,她平日裡不說,但暗中相當關心西北和沿河的形勢。

    但她沒辦法說出自己心中所言,在行在百官雲集的是非之地,有些話當說卻不容她來說,即便是朱影相問,亦不代表這位太后真心求策於她,或許是惶然無計下的宣洩罷了。

    朱影見李清照左顧而言它之後,亦能理解她的心思,漸漸地不再問她國策見解,二人又說了一陣秀女堂的建設和課程設置後,李清照方才告退出宮。

    朱影待李清照去後,起身走到床前,凝望著窗外肅寒的景色,心事重重不能平靜,這顆心早就飛到了汴梁,飛到了王澤身邊。儘管心神恍惚,但她還是堅定一個信念,那就是一定要穩固地控制行在的政治氛圍,盡可能地為王澤創造有利的輿論,使他不用為後方的騷動而分出有限精力。

    「不知這兩個男人會怎樣對抗?王澤能不能頂住這麼大的壓力!」朱影心中不住地在問自己。

    杭州鳳凰山畔的鳳凰山書院辯論大廳內,同樣地是唇槍舌劍,正反雙方爭執不休,而身為山長的李墨涵面色淡然、卻目光複雜地危襟而坐。

    當王直走進『真理堂』的辯論大廳中,能坐的地方已經擠滿了學子和趕來書院觀戰的士人,過道和牆邊也站著、坐著不少人,能用的空間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了,中間的辯論台上十餘名學子分為兩派正在激烈地辯論。當然,他沒有放過瞄一眼正西方向,這也是進來的學子、士人們情不自禁要履行的一道程序。這裡坐著的是書院由皇太后親書『西子秀嵐』女子學院的女弟子們,儘管她們的座位是和傍邊的隔開,而且用了帷幕,但仍能夠看到一些仕女們的嬌容和他們為自己心儀的辯論者叫好的神態。放在其他書院,這簡直不敢想像,女子和男人一樣聚在大廳內觀看辯論,這是鳳凰山書院一道獨特的景色,儘管遭到很多士人的惡評,但還是堅持下來了,出人意料的是書院內部很少有教習和學子提出惡議,畢竟能時常接觸到不少有才藻的美女,也算是在學院中的獨特的享受吧!

    由於議題關注人心,學院又有明文規定,旁聽者不得喧嘩,不得交頭接耳,大堂很高能夠有效地傳聲,所以即使是站在門口也聽得清清楚楚,王直細細聽他們辯論的內容,雙方所言正是朝廷最熱門的話題,要不要按律處置三名青年將校?在對金策略上應不應該採取強硬手段?

    正方的論調是以法外有情,三位禁軍將校激於國家大義,雖行事莽撞卻有情可原,應從輕發落、並對女真人採取強硬的態度,女真人虛張聲勢必不敢在河沿大規模開戰。反方是以國有法典、當遵循行之,不然何以因循法典,今天下大勢當以西北、南海為重,對北方應以和為重。

    多半是老生常談,毫無新意可言,但辯論場的反方的風頭正盛,他們代表的是朝廷重臣的主流意見,而正方學子代表的是朝野清流士人觀點,在明正典章這一點上,明顯處於劣勢。正方一名學子甚至氣急敗壞地駁斥反方,以南海為重,乃見利忘義之行,此君子所不屑為之,這個觀點引的反方學子引用朝廷財富增長與東南繁榮相駁斥,更令王直和在場許多商戶出身的士人、學子搖頭不已。

    王直細細看正反雙方,發覺雙方中南北對比和書院各院系區別的比例,合情合理的令人詫異,正方中七人,北方士子竟然佔了六人、而且全部是經義院學子,一名詩賦院的學子還是汴梁人。反方除一人是經義院,其他全部是格物、博物院學子,七名學子中只有兩名是北方士子,其他全是江浙路和福建路的學子。

    「北人師古一點不假,對恩師主張的領悟上倒底不如風化開放的南人啊!」王直在感歎的同時望見不遠處正在擠出來的聶諾與郭無為,笑著與他二人招了招手。

    「師兄……這裡禁聲,咱們出去談吧!」聶諾好不容易擠了出來,他沒有忘記辯論大廳的規矩,就想拉著王直向外走。

    三人到了辯論大廳的外面花壇旁,王直打趣地笑道:「聽說聶院長平日裡忙的連飯也忘了吃,今日怎麼有閒暇來聽辯論,不會是郭師弟強拉來的吧?」

    「罪過、罪過——師兄說笑了,小弟豈敢對聶師兄用強。」郭無為對著王直眨了眨眼,滿臉嬉笑道:「聶師兄整日裡忙於炸藥改良,少有機會外出透透氣,這不是——剛才出來一會,聶師兄又要回去。」

    王直饒有意味地望著聶諾,溫聲道:「炸藥完善非一日之功,仲敏乃國家魁寶,當保重身體,萬不可操勞過度!」

    簡單的一句話,道出同門之間濃郁的情誼,饒是習以為常,聶諾還是很感激,忙道:「謝師兄關照,只是炸藥穩定進度停滯不前,關係到西北前線,小弟不能不焦慮萬分。」

    王直含笑不語,對他而言,硝化甘油實在是熟悉而又陌生,能研究出來已經算是異數,想要穩定使用,非長久之功不可。目前他所希望的是黑火藥的顆粒化進一步完善,使之能大量裝備部隊,尤其是海船舟師,這才是當務之急,而鄺力搞的蒸汽機械,連最起碼的裝置還沒有頭緒,但這些話又不能直接說出來,以免傷了聶諾他們。

    郭無為笑道:「師兄執掌大宋海船商隊,豈不更是炙手可熱的頭魁?這不也趕來聽這場辯論。」

    「好刁鑽的一張嘴!」王直笑罵郭無為,心中卻暗自得意不已,他年不到而立,便已經成為朝廷同領整個海上對外貿易的大臣,王澤已經不問具體事務,由他實際管轄沿海所有的支賣局事務。亦步亦趨地踏著當年王澤的腳步前進,支賣司在王澤心目中佔有及重要的地位,不僅他知道這也是眾人都心知肚明的,為了開通海道,王澤甚至不惜力排眾議發動南海之戰,他只要在這個職事上做出令人滿意的成績,相信不僅南海宣慰使唾手可得,也會為他鋪平都事堂的金光大道。

    「今日咱們兄弟聚的很齊,師兄又是號稱「理藩官」,大財主一個,自當做了這個東道。」郭無為早就習慣別人說他伶牙利口,毫不介意地訛詐王直。

    王直無奈地道:「你啊!書院可是王雲鵬的地盤,你也算在研究院中擔當差遣,我卻是客,說白了就是一個鄉間土財主把罷了,怎生輪到為兄做東道?這有些不合乎情理。」

    說話間,遠遠看到一位年輕人疾步走來,郭無為當先喊道:「直翁兄來晚了,精彩已過,不去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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