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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佇立危樓風細細篇 第一章 文 /

    第一章

    靖康二年三月一日,監國太子趙諶在留在汴梁城內眾位大臣的擁立下,在紫辰殿舉行簡單地登基大典。

    由於戰亂的緣故宮中許多禮器被金人擄走,典禮中有些儀式只能由倉促完成,雖然有很多不盡人意的地方,但畢竟還是順利完成了各項儀式。

    主禮官是孫傅與觀文殿大學士唐格,王澤沒有太多的露面,這個榮耀的機會,他做了個順水人情,讓於了熟知禮度的元老大臣們,也好在他們眼中搏個謙讓的名聲,減少些他們的顧忌。

    新皇即位接受王澤的『改元』提議,孫傅、唐格等大臣亦是深以為然,強敵在外,須向天下人顯示新景象,以便穩定汴梁城中人心。

    在眾翰林於館閣學士門呈名下,年僅十歲的趙諶御筆下詔改元神祐,並宣詔大赦天下。孫傅做為托孤大臣理所當然以昭文館大學士、除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唐格以觀文殿大學士、除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張叔夜遷知樞密院事,秦檜罷御史中丞除尚書右丞,王澤罷天章閣直學士除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以翰林學士同簽樞密院事。

    由於王澤勤王之功,遷官朝議大夫、封爵南陽郡開國郡公食邑二千戶實食封二百戶。鑒於皇帝年幼,由太后朱影仿前朝劉太后、曹太后舊制垂簾聽政,孫傅、唐格、張叔夜、王澤、秦檜五人並為輔政,政事決於太后和五位輔政大臣。

    雖然王澤在五位輔政大臣中年紀最輕、資歷最淺,但是他有勤王救駕之功,以翰林學士承旨同簽樞密院事,是宋開國以來少有之事,常制多為館閣直學士簽樞密院事,翰林學士加承旨可是掌握聖旨擬發的官職,何況王澤手握軍權,又知制誥,可謂內旨外詔一手攬下,在一些人的眼中,他實際掌握著朝廷的軍政大權,孫傅與唐格的宰相不過是一個擺設罷了。

    勤王之師亦受到封賞,最引人矚目的是封元被封為武節郎、翊麾副尉、閤門宣贊舍人、除殿前司馬軍金槍班指揮使,帶御器械。這個職事是隨侍皇帝出入的左右宿衛,品位不高卻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封元小小年紀,竟然一躍而成班直侍衛中的皇帝近侍,跨越幅度是一個軍將十餘年的正常晉陞層次,不能不令軍將們艷羨不已。而閤門宣贊舍人意味著封元直接跨過閤門祗侯,成為朝廷四十位重點培養的軍將之一,在常人眼中、陞遷都校的金光大道,已經為他敞開。

    從征的另十四位弟子全部封為迪功郎散官階,階品為從九品下,但沒有實際職事差遣,迪功郎亦是為沒有出身有功之人授予的入仕階官。

    當金軍幾位主要將領知道汴梁城內發生的事情,他們較為平靜地接受了新皇的國書,並通知宋皇,由完顏宗弼為使臣與宋新朝進行談判,王澤也是平靜的等待著金國使臣的到來,當得之是完顏宗弼為使臣後,私下鬆了口氣。

    天祐元年三月十五日,宋金正式和談,張叔夜與王澤擔任通和禮賓使。

    南熏門厚重的城門大開,城上宋軍將吏執械操弩,全神戒備,內城南壁之外便是金軍佔領的外城,城門打開後急切間是很難關閉的,所以王澤與張叔夜認真商議後,在南熏門關防部置了上萬精銳。

    王澤與張叔夜站在城門口,身邊兩側站立著百餘名身披重甲,手持打槍節鉞的殿前司步軍骨朵子直侍衛。這不僅是為了排場,更是為萬一有變,這百餘名骨朵子直重甲侍衛將列為人牆堵在城門前,為城門的關閉贏得時間,儘管這百餘名皇家精銳肯定會全軍覆沒,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王澤可不敢將生死全壓在金峰身上。

    遠遠的,御街上,一隊金軍馬步軍擁鏃著騎在馬上身穿紫色戰袍的完顏宗弼而來,御街大道兩旁站滿了觀望的內城百姓,而南熏門外的朱雀大街兩旁也是人群湧動。

    「來了,那個在兀朮後穿紫袍瘦面者便是蕭慶……」張叔夜輕聲地給王澤說著來歷,他領教過這個金國使者的倨傲與詞鋒。

    數百金軍將吏在南熏門外五十步外停住,分成兩隊監視兩旁的百姓,

    完顏宗弼在馬上看到王澤這種部署,心中跟明鏡似的,而蕭慶則冷冷地道:「王澤防我之心尤甚!」

    完顏宗弼並不回答,一面心中暗笑王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面下了馬,滿面堆笑地向王澤走了過來,拱手高聲道:「好大的排場——德涵,這月餘不見,可還好嗎?」

    王澤臉色稍稍尷尬,完顏宗弼做為身經百戰的大將,豈能不明白這些重甲武士作何用處?只得強打笑臉,拱手回禮,說道:「貴軍圍的神京是水洩不通,又久居汴梁外城,你說我能好過嗎?」

    說著兩人到了一起,二人相互又各施一禮,王澤才笑道:「希望郎君此來,能讓兩國化干戈為玉帛,讓吏士、百姓得以生息!」

    「願如德涵所言!」完顏宗弼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與兩位元帥——又何嘗不想作甘泉之飲。」

    「哈哈……」王澤笑道:「如此——你我是想到一塊去了,這樣吧,今日先宴請貴使團,全當進地主之誼,有事明日再談,如何?」

    「今日先將你我雙方意圖彼此說個明白,不然,你我都食不甘味!」完顏宗弼笑瞇瞇地道。

    「那好,我等便去宣徽院」王澤見完顏宗弼這麼痛快,也就主隨客便了。

    平平淡淡的幾句話,有些人不知所以然,但其中二人之間你來我往的較量,張叔夜是聽的明明白白,他心中亦是有了計較。

    金國議和副使蕭慶走了過來,聽到王澤說是去宣徽院,大為不滿。傲然說道:「這宣徽院乃是主四方藩屬進貢的衙門,我大金國又不是南朝藩屬,和談若是在此處恐有不妥。」

    王澤冷眼望著蕭慶,感到有必要打一打他的銳氣,免得其盛氣凌人,當下笑道:「禮部衙以毀於大火,這和談大事如此莊重,總不能隨意選一衙門吧?宣徽院在我大宋亦是高品之衙,暫做議和會談場所,總不會末了蕭大人的身份吧?」

    他隱諱地說出眾多官衙被金軍焚燬,諷刺蕭慶不顧己方暴行強人所難,不知趣味。

    蕭慶面色呆了一呆,當著許多人的面又不好發作,而完顏宗弼有沒有表示,只得強忍怒火,乾笑了幾聲。

    「好了好了,就客隨主便、客隨主便。」完顏宗弼暗罵蕭慶多事,面子上還不得不裝出大度。「既來之則安之嘛!」

    「還是兀朮郎君有大將風度!請——」

    二人同時大笑與張叔夜一同入城,卻將那蕭慶拋在後面,由較低一級的禮部官引入。

    樊樓,王澤下了馬,也不客套了,在李媽媽與歌妓們驚慌的目光中,袖中藏著一支鮮花徑直快向柳慧如住的西內院走去,幾名衛士執械在後緊緊相隨。

    「慧如、慧如——」王澤來到柳慧如住的小樓下高喊,久久卻不見動靜。他悵然中感覺有些異樣,四下張望,這小樓好像很久無人居住,樓欄上的灰塵很厚一層。

    王澤心中『咯登』一下,對後面趕來的衛士喊道:「將老鴇和那些歌妓……不,帶老鴇李媽媽和杜三娘、何金奴給我帶來。」

    當他快步趕到樓上,推開柳慧如所住小樓的閨房雕門,心情緊張地緩步走入,看著這原本裝飾古香素樸的閨房,裡面的傢俱、物件散落一地,四壁掛的字畫零落一地。

    王澤的心中有著一種不祥的預感,有些恍然,手在不自然的輕輕顫抖。『到底是怎麼了,慧如倒底怎麼了?』

    王澤不住問自己這個問題,他心中七上八下、越發慌張。

    沒有多少時候,衛士將李媽媽和杜三娘帶來,二人一見王澤便跪在地上大哭,王澤也沒有扶她們。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口,冷冷的問道:「李媽媽、三娘,慧如怎的不在?」

    李媽媽見這幾個凶神惡煞般的衛士,早已嚇的要命,雙條腿不由自主地打顫。喊著道:「慧如……慧如……這……這——」

    這一驚間,嚇李媽媽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倒是杜三娘還有些膽量,站起身來,拭了拭淚,說道:「學士為何來姍姍來遲?」

    王澤一怔,不知所以然地望著杜三娘,語氣轉軟,溫聲道:「三娘這是何意?在下身有王命,今番連命都不要了才趕來汴京,為何說我來遲了?」

    王澤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手也不知不覺地越加顫動。

    「金人破城,來這裡搜拿李行首,不想李行首早就離開,當時眼看著金人就要將我等姐妹一併拿回。」杜三娘那雙眸子頂在王澤身上,傷感地道:「為保護姐妹們,當時慧如妹妹站出隨金人出城,要求放過我們這些姐妹,所以被他們挾制而去……」

    「夠了,不要再說了——」王澤心中大恨,仍不住喝住杜三娘的話。

    哪知杜三娘毫不懼怕,冷冷一笑,說道:「學士好大的官威,有本事你將這火氣發向城外的金人。」若不是知道王澤率軍勤王,費盡艱辛才打入城來,她杜三娘依著性子早就罵了。

    王澤驚訝地望著杜三娘,沒有想到她會頂撞他,一時間不知如何說是好!

    「大膽,大人披堅執銳率眾勤王,你一個小小歌妓懂得什麼,竟敢如此大膽?」王澤經過勤王之戰,在將吏心中地位頗高,一名衛士見杜三娘說得無禮,忍不住大聲喝斥。

    王澤搖了搖頭,止住了衛士,揮手讓他們退下。才對杜三娘說道:「三娘,對不住了,我實在是太無禮了!」

    他主動向一個歌妓認錯賠罪,使尚未退出去的衛士吃了一驚。

    杜三娘忙施了一福,口氣軟了下來,諾諾地說道:「學士忠肝義膽、多情多義,是小女子無禮了。」

    王澤溫聲說道:「亂世紛紛本就是士大夫的過錯,連累你們受累,唉——或許是我的報應,是報應啊!」這最後的話,杜三娘是聽不懂的,就是王澤也不知為何自己會這樣說。

    「三娘,金奴呢?」

    杜三娘聽了垂淚不語,王澤見狀,想到何金奴的姿色,想必不知被金人擄到哪裡去了,他這句話是往傷口上撒鹽,亂世中最不幸的便是她們這些女子,大宋的財富與女人被搶掠、侮辱,已經不復用言語表達。

    「三娘,過些日子,蔡文錦就要回來了,你與他有緣份,更何況許瓶兒也要回來了,你們姐妹也好做個伴,別在這裡了,這不是長久之地。」

    「人各有志,學士的心意小女子心領了!」

    杜三娘不吭不俾的態度使王澤對她另眼相看,一個人真正的個性,往往在危難時才能真正的體驗到,王澤很相信這句話,杜三娘或許是這種人。

    「你們先下去吧,我想在這待一會。」

    王澤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他不敢想也不願想柳慧如現況,但他真是無能為力!

    不知過了多久,正在出神的望著窗外,渾然不覺中,感到一雙柔軟的小手搭在自己肩上,一縷侵人心扉的幽香傳來。

    王澤沒有回首,他根本沒有回首觀望的**,他從這股似曾相識的幽香中,知道了來的是何人。

    良久,王澤握住了這張小手。深深歎道:「細君,看來你很幸運!」

    「不幸中的萬幸。」來人正是文細君,她伏在王澤背上,輕輕地說道:「在真珠率軍搜捕李行首的那日,奴家正趕往大相國寺禮佛,幸運的躲過了這一劫。卻不想慧如姐姐竟然……」

    王澤苦笑道:「真的是沒有想到,沒想到,命該如此啊。當初我來書信讓慧如與你等姐妹出城避禍,或是隱匿民間,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說著,王澤又歎道:「為何你們不聽我的?」

    「那倒不是,誰又能料得到金人會來的這麼快,慧如姐姐待要與我等姐妹出城時,已經是城門關閉,不能出入了。」文細君看王澤的衣領,又接著道:「姐姐為救李行首與眾家姐妹,以言語相譏,被金人擄去,前幾日,金奴姐姐也被金人取取,不知去向。」

    王澤不知如何說才好,感到文細君從後面抱著自己,面頰貼著他,吹氣如蘭,淡淡的幽香不斷撲來。他此時已經是心亂如麻,大腦已經不能集中考慮什麼事情,也沒有別的想法,若是在平時,王澤真的是不敢保證能否把持的住自己。

    「看來這些時日,真是苦了你們了。」

    「與公子相比,這東藏西躲又算得了什麼苦呢?」文細君懶散地離開王澤,輕挪蓮步走到窗前,依著窗欄,幽幽地道:「這諾大的京城,百萬生靈,全賴公子及時入城,否則,真不知多少姐妹遭難!」

    「本分之事而已!」王澤機械地回答,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什麼話呢。

    文細君回首凝望著眼前這位曾經讓自己為之心動的男人,此時的目光無神,神情沮喪,哪裡像是一位叱詫風雲的人物。她瞭解王澤此時的心情,又有些嫉妒柳慧如,禁不住暗歎自己為什麼沒有在柳慧如之前遇到這個男人,要是她先遇到這個男人,或許——此時此景就要別有一番風景了。

    「細君,你有什麼打算?我能幫你什麼?儘管說出。」

    文細君淡淡一笑,道:「奴家一個身份低微的歌姬,能有什麼打算,過一天算一天了!」

    王澤起身走到她的身邊,深深地望著她那雙流水般地眸子。沉吟半響,斷然道:「這裡已經殘破,你先住到我的府邸,來日再作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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