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完顏宗弼想了想,才慢吞吞地說道:「雖有困難,但此行各位將帥得了不少好處,人人戰意不濃,私下議論都是趕緊回國,與家人團聚,近日撤軍——我想還是有可能的。」
「好,這次我勤王汴梁,苦戰幾日才打進來,救了朱影……皇后與太子,如今我已經可以再朝廷站穩腳跟,如果再以合議使你們退軍的話,我便可擁有足夠的聲望與號召力來實現我們的理想。當然,讓步是必然的,為了方便你勸說退軍,我會將大河以北割讓給金國,趙宋皇族你們全部帶走,還有哪些自命不凡的腐儒。不過,金軍必須現在撤了汴京的圍困,在北壁外集結,除了這些,我不會再退一步。」
說罷,王澤的目光緊緊盯著完顏宗弼,看他如何回答,其實他已經對答案成竹在胸,但他必須要聽著完顏宗弼親口說出來。
「我看你的條件已經達到吳乞買的目的,要粘罕與二王兄撤圍卻是困難,你這一開打,他們面子都丟進去了,二王兄還好說,粘罕卻是個極要面子的人,損失這麼多軍卒,他不會善罷甘休。」
「我還是那句話,誰要是不服的話,讓他們來試試。」王澤臉色一變,眉頭高挑、口氣囂張地高聲道:「神京百萬臣民,勤王大軍數十萬之眾,貴軍區區十萬將吏,何去何從,請兩位元帥自處,我王澤隨時恭候,定然奉陪倒底——」
不遠處正在戒備的將吏們都聽到了,當然,王澤這是故意讓他們聽到的,與敵方貴酋臨陣私談,這是日後一個隨時可能被引爆的政治炸彈,他需要部置一些煙幕,使人們認為他在強硬地迫使金軍後撤。
很幼稚、很無奈的辦法,但捨此之外,須臾萬變間,別無良策,王澤相信自己的辦法是正確的。看似平淡乃至平庸的策略,在運用在合適的時間、地點、事物上,往往被後世引為經典之作!
「不好辦,不過也只能這樣了!」完顏宗弼不置可否地點頭道:「我會全力以赴的。」
「好,兩軍正在交戰,此地不宜久談,金峰,你可以借言和談進城,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說,若是朱影想與你相見,我會安排的。」
此時,王澤相信自己完全控制了汴京的局勢。即是那幾個金軍主要將領頑固的話,憑借自己的十餘萬大軍,百萬居民,完全可以堅守。天下觀望的勤王之師知道京城情況,必將會各自率軍雲集而來。既然各地守臣們不傻,相信女真人也不傻,也懂得久屯堅城之下,外有強敵的大忌,何況是已是人人袋滿包足,誰還有興趣打一場勝負未墣的仗。
完顏宗弼心底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猶豫再三、終究沒有說出來,但他的表情已經告訴了王澤他有心事。
「金峰,你還有話要說?」
完顏宗弼目光複雜地盯著王澤,半響、才搖了搖頭,苦笑道:「等今後見面後再說吧!」
「今後、今後是何時?」王澤莫名其妙地笑道:「如果我們兩人能活著,當然可以了。」
「該回去了,不然恐怕你也控制不了局面了!還是趕緊想想怎樣對那些士大夫們解釋、你臨陣與女真貴人私談之事。」
完顏宗弼的笑,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是夜,朱影左右不能入寐,在哄太子睡後,自己穿著紫狐毛披風依在殿門口,任二月徹骨冰冷的夜風吹在臉上,久久地仰望繁星閃爍的夜空。
儘管她知道夜半三更,大內各殿關閉,王澤是不可能來的,不知道為什麼、今夜有一種不可抑制的衝動,是非常期待地想見到王澤,斷無可能,但是她的心中還是有種隱隱的企盼。
「娘娘,夜深了,門口太冷了,還是進去吧。」宮中朱影的坤寧殿女官李素荷在她身後,小心翼翼的勸說。這些日子裡擔驚受怕,今天又發生了這麼多戲劇性的事情,讓這些宮人們飽受驚嚇,誰知道明天又能發生什麼事情呢?
「這麼冷的天,他還在城上嗎?」朱影自言自語地一句話,讓李素荷很是摸不著頭腦,不知這位皇后再說什麼。
「娘娘,還是進去吧。」李素荷只得再次勸朱影進殿,凍壞了皇后,她可是吃罪不起的。
朱影幽幽歎了口氣,失落地轉身回到殿內暖閣,李素荷關了殿門,侍候朱影寬衣上床後才在暖閣外間的床上合衣睡下。
王澤連續忙了一夜,五更時分,竟在梁門的城樓上和衣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快要過午了,他伸了個懶腰,渾身酸痛、仍然是困意濃濃、疲乏不已,但不能再睡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慢慢地起身自語道:「我怎的睡得這麼沉。」大喊道:「元兒--封元。」
話聲方落,封元推門而入,高聲道:「恩師,有何吩咐?」
「為何不叫醒為師,這要誤了入宮拜見,如何得了!」這幾天來,王澤感到實在是太累了,但此時又說不出的輕鬆快意。
「恩師,張相公與秦中丞在外相候。」
「誰——哪個張相公與秦中丞?」王澤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剛剛說罷,猛地想起了是同簽樞密院事張叔夜與御史中丞秦檜。由於自己的出現,歷史在這裡有了大的改變,日前被擄走的多是皇族,而朝中大臣還有相當一部分還留在汴京城內,若非自己及時到來,還會有很多大臣不能倖免,包括張叔夜與秦檜二人。
「來了多久了?」
「半多時辰了。」
「胡鬧——為何不早早叫醒為師?」王澤也顧不得還沒有洗刷,急急喝了一杯清水後,迎了出去,留下一臉委屈的封元。
「張大人、會之兄,怠慢、怠慢了。」王澤出了門便向二人施了一禮,他與秦檜倒是故識,卻與張叔夜未謀一面。
「學士客氣了!」「德涵客氣了!」
二人回禮,張叔夜原本以為王澤不過是一個詩臣罷了,入仕不到幾年,年不到三十便官至天章閣學士,如今又是權重一方的兩京節臣,心中很是瞧不上,儘管王澤的政治才華有所展露。此時卻對王澤很是敬佩,要知道面對十餘萬氣勢洶洶的金軍,王澤這次勤王需要很大的膽量與智謀。所以他對王澤的態度客氣了幾分。
秦檜與王澤曾同朝為官,因范宗尹的緣故二人還有些交情,說話也隨便了些。
「昨日在陋捨中聞大軍入城,本想來見德涵,卻因德涵忙於戰事,夜宿城頭,這不——亦大早老兄便將張大人拉來了。」秦檜倒底是秦檜,眼看王澤行情見漲、與王澤兄弟相稱,在張叔夜顯示了二人不同尋常的關係。
「這、這有勞二位親自前來久候,這樓內還有許多昨夜熬了一夜,剛剛睡下的將吏,真的是無法招待二位。」
「學士這是哪裡話!」張叔夜亦是多年在外主兵,撲滅過京東梁山宋江等草寇,知道王澤惜兵之意,心中頗為嘉許,溫聲道:「將士們連日辛苦,我等豈能忍心打攪。」繼而,環顧四周笑道:「在這裡說話也是不錯的。」
王澤倒是欣賞張叔夜的率直,但他沒心思兜圈子,直白地說道:「張大人所言極是,不知二位來此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