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嘩啦啦跪倒了一片,整個大殿上只有三個人未跪。一個是趙閣老,一個是大將軍陳天華,另外一個便是紀雲。
早朝正式開始了,各位大臣輪流稟報政務,皇上一一做出批示。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大臣們匯報完畢。
張國基巡視了一下眾臣,問道:「眾愛卿還有事要奏嗎?」
通常情況下,若是無事奏報,這時候就到了退朝的時間了。可是皇上明顯意猶未盡,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發生。
京兆府府尹越眾而出,高聲說道:「臣有事稟報。」
張國基面部表情地說道:「愛卿有何事奏來?」
京兆尹府尹義憤填膺地說道:「臣要彈劾紀雲。昨日,紀雲擅闖京兆尹大牢,以御賜金牌提走了欽犯秦文蘭。臣彈劾紀雲濫用金牌,越職辦案之罪。臣這裡有紀雲的親筆書為憑證,請皇上明察。」
張國基臉色陡然冷了下來,冷笑道:「紀雲,可有此事?」
紀雲從容地站了出來,回到:「回皇上的話,卻有此事。皇上賜臣金牌,乃有代天子巡視天下的義務,遇到不公不正之事,臣有撥亂反正的義務。因此,臣以為並沒有越職辦案罪責。」
皇上『哼』了一聲,冷笑道:「朕賜你金牌,是要你在南詔任職時便宜行事,何曾許給你代天子巡視天下的權利?你在黃岡的時候,就曾攜金牌假傳聖旨,擅自暫任黃岡知府一職。朕念你是為了社稷安危,出發點是好的,沒有加罪於你。
沒想到你如此不知悔改,變本加厲,如今竟然拿著朕賜給你的金牌,去救欽犯!你好大的膽子!既然你說這件案子不公不正,那朕就給你一個分辨的機會,此案有何不公不正之處?」
紀雲義正言辭地說道:「皇上,臣以為『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紀雲這個開場白,是抄襲唐朝魏征的名言,這句話放到今天,仍被無數文人視為至理名言。
這句開場白實在是太雷人了,此言一出,整個朝堂都靜了下來,整個文官隊伍包括皇上在內,都在默默咀嚼著這句話的道理。
紀雲對眾臣的表現相當滿意,只要第一句話能鎮住人,下面的就好說了。
「皇上,念遠公不過是作了『明月照大江』之詩句,便被定為謀反罪,臣以為萬萬不可。朝廷的根本,乃是眾多讀書人。正是眾多的讀書人,支撐起了大順朝的官僚制度。
所以說,此種先例萬不可開。此例一開,往後誰還敢著書?誰還敢暢所欲言?言路一斷,皇上何以明得失?如此,實非國家之福,望皇上三思!」
吏部尚書站出來指著紀雲的鼻子厲聲喝道:「紀雲!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在朝堂之上危言聳聽,大放厥詞!
明月照大江,難道只有前明的月亮才會照耀大江嗎?這不是心戀前明又是什麼?如此大逆不道的詩句,若是還不能定為謀反罪,那什麼情況才是謀反罪?
聽說紀大人和那罪魁禍首秦念遠關係匪淺,秦念遠乃是紀大人的岳父?紀大人極力為岳父開脫罪責,不知是何居心?莫非是心虛了?」
聽了吏部尚書的話,皇上臉上不由陰沉下來。紀雲心裡暗叫不妙。
這個禮部尚書的話,極盡栽贓陷害之能事,其實殺傷力有限。只是他一提出秦念遠乃紀雲的岳父,不免引得皇上想起了前事。想當初,紀雲不就是為了秦念遠的女兒秦文蘭,才斷然拒絕成為駙馬的嗎?
一想起這茬,皇上心裡能高興的起來才是見鬼了。
三皇子微笑道:「父皇,孩兒以為,紀大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像秦念遠這種大儒,不願入朝為官,骨子裡很是有些傲氣的。詩詞之說,講究應景。秦念遠當時未加思索以致犯禁,只怕也是有的,倒未必是有意為之。
不過若是不懲戒秦念遠的話,就怕這幹不願為朝廷效力的文人越發放肆,以致一發不可收拾。嗯,念在秦念遠是紀雲的岳父,紀雲又新立了大功的份上,可從輕發落,就判個流放千里的罪責也還使得。」
紀雲不由恨得牙根發癢,這個三皇子比禮部尚書更陰險。面表上是為自己開脫,可骨子裡則恨不得把自己望死裡整。
三皇子一來提醒皇上,這個秦念遠不願入朝為官為朝廷效力,先增加了皇上對秦念遠的惡感。
二來死死扣住秦念遠的詩句乃是犯禁,雖然說可能是無心之失,可是犯禁就是犯禁,決不可姑息。
三來提醒皇上紀雲和秦念遠的關係,既然秦念遠犯禁了,理應處置,那麼這個紀雲和秦念遠關係這麼密切,理當處連帶責任。
紀雲連忙說道:「當堯之時,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執法之堅,而樂堯用刑之寬。皇上乃一代聖君,難道還容不下一個秦念遠嗎?」
這段話,出自蘇東坡的一篇進士文,這段故事是蘇東坡杜撰出來的。不過其文風古樸,煞有介事,連考官梅聖都被瞞過去了。
果然紀雲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無不為之動容。
紀雲這一著,等於把皇上繞進去了,上古聖君都極其寬宥。你只有放過秦念遠,才算是堪比堯舜的明君,若是執意要處決秦念遠,那就成了皋陶一般的殘暴之徒了。
忽然從工部隊伍裡站出來一位三品官員,指著紀雲的鼻子厲聲喝道:「紀雲!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這裡巧言令色,蒙蔽聖聽!難道皇上放過你岳父,便是一代聖君,若是不放過你岳父,就成了昏君了不成?」
張國基猛然間醒悟了過來,剛才差點被這小子糊弄過去,你明明是在為你岳父求情,竟然還扯到堯舜身上來糊弄朕。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說那個秦文蘭有什麼好的?你要是乖乖地和秦文蘭撇清關係,乖乖地當個駙馬,朕自然要你陞官發財。可惡這小子到了這時候竟然還念念不忘救出他的岳父!
張國基也是動了真怒,冷聲問道:「紀愛卿,難道以你之言,朕不放過秦念遠,便是昏君嗎?」
紀雲心裡咯登一下,意識到事情要遭。自己終究還是太嫩,根本不是這幫老油子的對手。不過話說到了這份上,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紀雲咬牙說道:
「不錯,若是皇上連這點容人的肚量都沒有,實在算不上明君!」
張國基只覺得氣往上衝,臉上一片潮紅,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指著紀雲厲聲喝道:「大膽!竟然敢如此污蔑朕,你長了幾個腦袋?來人……」
「父皇,萬萬不可!」
八皇子連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父皇,萬萬不可啊!紀學士應父皇之命前去南詔,不但提前完成了稅收工作,更有破解鎮南王謀反的大功!
紀學士勞苦功高,就算今天言語不檢點,衝撞了父皇,可是罪不至死。若是就此處決了紀學士,未免為天下人所恥笑,請父皇三思。」
所謂知父莫若子,張國基在盛怒之下,還真生了誅殺紀雲之心。張國基本就是個草莽皇上,做事常常由著性子來。若不是八皇子幾句求情的話,說不準他還真會下令誅殺紀雲。
張國基忽然大笑道:「世昌,快起來吧!誰說朕要誅殺紀雲?左右,拿下這個無知小兒,給朕投到詔獄去!」
紀雲手心裡都是冰涼的汗水,剛才那幕太過凶險了,紀雲終於深刻體會到了伴君如伴虎的含義。
左右四個御前侍衛走上前來,準備押解紀雲。紀雲鬆開握著『54』手槍的手,一甩袖子,冷哼道:「用不著你們押解,我自己會走。」說完,把官帽放到地上,轉身昂首闊步率先走出太和殿。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
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整個太和殿,唯有紀雲朗朗的聲音繚繞。眾多大臣紛紛沉浸在滿口沁香的詩句之中,竟然沒人留意,這丫的都走了這麼遠了,怎麼聲音還能清清楚楚地傳遞過來?
這個是紀雲偷偷用了一種類似逼音成線的一手絕活。這個還是在南詔沒事的時候,跟端木水華學的。當然紀雲還沒達到把聲音只傳送到一個人耳朵裡的地步。但是要大致方向不差,還是可以做到的。
之所以吟哦這兩首詩,是因為這兩首詩比較有煽動性。尤其是第一首,那可是于謙的千古名作,被人傳誦了上千年。至於第二首唐寅的桃花庵歌裡面那句『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一句,也比較有蒙蔽性。
想必念了這兩首詩,會傾倒一大片文學愛好者吧?只要給眾位大臣留下清清白白的印象,不愁沒人給自己說話。
(本來說好週五上架的,結果等到現在還沒有上,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先發一張吧!上架了,有一萬二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