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她就像個白癡一樣等了他一天
「然後什麼?」
蘇小魚正耐心地聽著神偷諄諄教導,門口冷不丁響起清冷的聲音。沈洛北逆著光站在門口,陽光的影子將他週身圈出一個昏暗的影子。
只有那雙如往常一般清淺的褐眸氤氳著琥珀的光芒……
蘇小魚才為了他說了話,可是看見他,內心裡還是抑制不住地湧出一股委屈,賭氣地將神偷拽到身前,擋住他的視線。
「方便讓一下嗎?我有話和她說……」沈洛北慢慢走進房間,雖是詢問的話,語氣卻容不得他說「不」。
「北少,謊言一次能當真,未必次次都能。」神偷顧不上客氣,瞥了他一眼,目光卻凝了一刻。
看著神偷真的走了,蘇小魚軟軟地倒回床上,把又忍不住流淚的臉壓在枕頭上。
身邊的床沿塌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往一邊滾,就被一雙大手禁錮在了溫熱的懷裡。輕輕的吻落在她髮絲間,「對不起,對不起……」
印象裡,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說「對不起」。
不管是他將咖啡灑在她鞋上,還是上一次他騙了她錦伊的事情,他都沒有說過「對不起」。以他的性子,對不起這三個字似乎是和他沾不上一丁點的關係。
他真是對她有愧疚嗎?蘇小魚弓著背,抿緊了唇,眼淚濕潤了羽睫。
她滿心期待著今天的婚禮,甚至昨天晚上竟然興奮到翻來覆去睡不著。可是他一句有事情,婚禮要延後,這樣就可以了嗎?
她翻過身,推開他的胸膛,濕潤的眼瞪向他,「是你說今天辦婚禮,是你說讓我打扮漂亮一點,是你說這次一定會好,可是我像個白癡一樣等了你一天,你才來說有事?」
「對不起,法國的山上下暴雪,下山的路堵了。我到了山下有信號的時候已經是莫打來電話的時候了,對不起……」
冰涼的手指拂去滾下的顆顆淚珠,她再怎麼固執,看見他就是不能自持地心軟。
被他一拉,就自動地縮進他懷裡,「我說過,你要再騙我我一輩子都不理你。」
「對不起……」沈洛北撫著她長過肩的頭髮,眼裡有什麼在隱忍著,「再等我一下好嗎?等我忙完巴黎的事情,婚禮的事情再補辦。」
蘇小魚呢喃著,搖了搖頭,「我不要再信你說的話了,等有婚禮那天再說吧。」
把餐盤放入餐廳,神偷回到客廳發現不期而至的尹流光,嘻嘻笑著擂了他一拳,「北少臉上的傷是你的成果,對吧?」
「你看見了?」尹流光姿態優雅地放下喝了一半的果茶,望了眼了無動靜的樓上,理了理小西裝,翩翩然地站了起來,「走吧,沒我們什麼事了。」
蘇小魚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神,等到她被阿嬤叫醒,窗外已經下起了小雨。細細密密的雨絲劃過灰濛濛的天空,彷彿一根根最小的銀絲劃破了天的沉寂。
興許是快入深秋的緣故,最近老是下雨。天似乎就沒放晴過,潮濕的天氣悶得心裡都快長滿了蘑菇。
「天黑成這樣,估計晚一點雨會下大,早點回去。」阿嬤暖著聲催促,吩咐新請的看護從櫥櫃裡拿了把雨傘出來。
每次她都知道會下雨,可是總是記不起帶雨傘,雨那麼小,滴在身上根本沒感覺,於是就算偶爾想起來了也懶得拿了。
阿嬤一直沒有問她,婚禮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沒問她怎麼整天都待在醫院裡。
好幾次,她都能感覺到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看透了她隱藏在心底的思緒,可阿嬤只是淡淡地笑著摩挲她的手,無形之中,為她那搖搖欲墜的內心注入一股堅持下去的力量。
實際上,沈洛北離開已經一個月了。中途只打了兩通電話回來,可話都沒說上去就掛了。她捧著電話,那句溜到嘴邊的「你什麼時候回來」就在沉默中被吹散了。
出了醫院,她不想太早回家。那個原本屬於沈洛北的家,沒了主人,芸姨也回法國了,只剩她一個人,連說話的人也沒有。
反正雨也沒下大,乾脆沿著清冷的街道隨意走起來。
她最近變得倦怠起來,不愛說話,對什麼都沒有了興趣。要麼就昏昏沉沉睡一天,要麼就在醫院發一天的呆。
也不敢去風神找神偷、尹流光他們了,怕他們會問起她的近況。
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他讓她安心,可她總控制不住地去想,他在哪兒,身邊陪著的人是誰,為什麼會忙到給她打電話的時間也沒有。
那麼多的不確定,她如何才能安心,如何才能心安理得地在一片捉摸不透的虛無裡覺察到一絲真實。
她現在就像做過的那個夢,在追逐一隻輕飄飄的氣球。氣球好美,好美……美到她一直移不開視線,可老是抬著眼睛卻顧不了腳下。
那顆惴惴不安的心擔心著,也許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把皮給磕破了,一跤就從美夢裡摔醒了。
瑟瑟的秋風吹在光潔的脖子上,視線瞥過街頭櫥窗裡的倒映,蘇小魚怔怔地停下了腳步。
那一剎那,她被鏡中滿臉愁容的女人嚇了一跳,直到她淡淡蹙起眉看著憂愁的女人眉頭也蹙緊了,才敢相信自己的眼居然也這麼老了。
霓虹流轉的街頭,相擁的男男女女擦身而過。
她走著走著,忽然失了走下去的勇氣,不想管長椅上沾滿了細密的雨滴,軟軟地坐了下去。
好累……她累得不想再等下去了。
那天淋了些小雨回去,她就感冒了。
平時她身體好著呢,就是大冬天洗冷水澡也沒事,不知怎麼就病了。
她躺在空空的大床上,彷彿躺在烙鐵上,全身燒得疼,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撐著力氣接了杯水喝了,擰了條濕毛巾搭在頭上,又躺回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起來。
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道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是半夜,在醫院裡。
張開沉沉的眼皮,病房裡昏暗成一片模糊的影兒,走廊裡的燈光從門縫底下洩進一縷薄薄的條兒。蘇小魚口渴著厲害,軟綿綿的手往床沿邊撐去。
這一摸,動作又愣住了。一是因為還沒力氣,二則是她摸到一片冰涼的髮絲……
「沈洛北?」被火烘烤過的喉嚨發出的聲音破布似的。
她急切地探出掌心去摸趴在床邊藏在頭髮下的臉,冷不丁手背傳來輕微的疼痛,沙啞的喉間又溢出低低的抽氣聲。
「別動,你手上還插著針頭。」男人捧住她亂湊的手,劉海下是一張睡眼惺忪的臉。
蘇小魚悻悻地縮回手,片刻又從雲間跌了下去。
「怎麼看我不是他,失望了?」尹流光瞇著狐狸般狡黠的眼,攏緊她身側滑下的被子,「蘇小魚,你是故意的嗎?」
「什麼故意的?」蘇小魚迷茫地看著他,他到底在說什麼?
「算了,沒什麼。」尹流光無奈地歎氣,問,「你剛才要幹什麼?是餓了還是渴了還是想去洗手間?」
她就一個動作,他就能想到這麼多,不愧是尹流光。蘇小魚舔舔乾澀的唇,沒力氣和他鬥嘴,「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