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細雨
三月夜，小雨淒淒瀝瀝，天空陰霾而寂冷。
駱雲察覺異樣而踏上四十三星島時，星海劍派已是狼藉一片。地上碎屑橫飛磚石凌亂，擺滿了許多的屍體。雨點灑落下來，如天啼哭，甚感蒼涼。
於翔翼劍飄下，眼前跪坐著一人，他濕漉漉的懷中摟著個女子，雙目滿佈血絲和水滴，其中所混雜的不知是血水還是淚水。還有一把殷紅染血的劍插在身畔，述說紅塵哀傷。
眼前數十人黑衣蒙面，面對自己在天空落下，露出的是冷酷而譏笑的眼神。
駱雲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意思，由著這群人審視。
自顧踏步前行環顧左右，只見曾有一面之緣的星海劍派弟子，以及門人都成了冷冰冰的屍體，有被劍氣斬成兩半，也有半身炸成碎塊的，剩下血液沿著雨水往低處流去。
小雨夜的滅門慘禍，暴戾而慘烈的就發生在了眼前，這對於駱雲來說已不陌生。
白日臨門笑，黑夜好殺人，這是天劍大陸的時常能見的門派之爭，殘酷而陰險，雖然蒙著臉，但卻掩不住他們同屬一個門派的特徵。
眼前的樂雲山因死戰而精神頹靡，不過雙目中飽含的殺意仍然如凜冽寒光，眼前只剩下敵人，不死難休。
駱雲凝眉看向他懷裡的辛小蝶，這原本一臉倦意的女子此刻平靜躺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終於累得睡著了，還是死了，任由樂雲山胸前的血液滴落蒼白臉龐。
數十人的修為都極強，無不是靈劍師之上，這也怪不得辛小蝶也落得如此下場。
門派之爭的勝負不過是臨門一腳，數十個靈劍師眼前，駱雲是如此扎眼的存在。其中三人同時無預兆的朝著他提劍刺來，只因滅門大案之下並不需要任何活口。
駱雲露出一抹冷笑，長劍剎那就以詭異的弧度貫穿其中一人的身體，身體更化殘影退後幾步。
餘下兩人只覺眼前閃了片光，但如此快劍下竟沒發現衝在前面的同夥早已死了，棲身而上後，卻不知下一刻所站的地面劍氣凜冽，一道紅黑龍卷光芒捲起，三人同時被劍光攪成了一片血花。
這詭異的一劍下，數十人相繼驚駭，但駱雲身形一閃已經到了他們跟前。
為首其中一人眼中厲色閃出，罡劍衍化點點劍光籠罩駱雲前進的道路，一上來便施展了渾身解數。
「白木龍，好久不見，不過你竟然沒死，確實是個異數了。」駱雲一聲叫破此人名字，搖了搖頭，衝入劍光中，下一刻比此人更為強橫的紅黑光芒閃出，攪起一陣腥風血海。
此人連悶響都沒喊出來，全身便被劍透了無數空洞。駱雲站定，劍挑開他的遮臉黑布，赫然，這人不是之前想要殺他的白木龍還有誰？
「你們觀星閣的人也不過是善面狼心之輩。」駱雲冷道一聲，可悲的看了一眼樂雲山。
這個結果讓樂雲山身形為之一震，似受到的內心衝擊極大。駱雲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一般的小門小派又如何有實力敢在亂星島上公然這般奪島殺人？
正在這時，另一帶頭之人卻一看不看死去的白木龍，長劍遞出，浪濤一般的劍氣頓時朝駱雲籠罩而來！此人的修為比之白木龍又是高了一籌，劍光起時，遠看如流水綿長，但人以靠近便可發覺此劍快比浪濤。
「用著星海劍派的劍法，卻把人家一族全殺了。你們拿走人家這麼多東西，可惜的是還逃出了兩個，睡不安穩也是很正常的。」駱雲看著對方劍光來到眼前，搖了搖頭。
對於一些事或許容易忘掉，但對於每一種劍法特徵都是過目難忘，這綿綿劍意除了星海劍派，亂星島除了辛氏父女兩，還有誰使將得出？
滅門的事情或許明朗起來，只不過辛小蝶與其父都已經無法再去追究，星海劍派當時內憂外患恐仍不自知，憑空被人算計，死了一家，門派也被戮盡，如今內海劍派中，誰得益最大，自然是兇手無疑。
「哼！胡說八道什麼！找死！」持劍攻來的黑衣人兩目劇驚，隨即殺意沸騰，劍上所催促靈氣剎那也達到了其巔峰。
周邊沙石被劍氣炸飛，猛烈的波濤滾滾而來，來人都化作一條藍色怒龍，威不可擋！
「可惜，依舊不得真傳之劍。」駱雲瞭然的歎了一句，劍光頻閃而出，沖天劍氣殺氣騰騰的湧出來！
劍光中所蘊含的殺戮之氣儘是當時在海島中修煉所得，紅黑色的劍芒一劍比一劍霸道，將衝擊而來的靈氣浪濤悉數斬碎！
萬劍魔仙擅長的是殺人的惡邪之劍，每一劍去勢雖說比駱雲的快劍不如，但蘊含的威力卻還要強上一些，三年來的劍意領悟，早就讓駱雲達到更高的境界。
彭彭彭！
一聲聲炸響擴散出來，這不知名字的內海之人就被劍氣炸成了碎塊。駱雲每一劍都自然引動天地靈氣，施展劍訣比之同階之人不知高明幾許。眼前之雖然劍法從星海劍派而來，不得不說是精湛，但又如何能比得上浸『淫』劍道的駱雲。
「玄階通緝令上的人！」
之前還以為不過是一介多管閒事的散修，卻沒想到竟是駱雲。不少觀星閣的人這才認出三年前就銷聲匿跡的少年。
駱雲冷笑一聲，仙劍法訣施展，將周圍數十丈方圓盡數籠罩其中。
暮然間淅瀝的細雨在風中捲起，將周圍捲得密不透風，包圍在外面的全是劍氣，一陣陣轟鳴雷聲後，幾十丈的地方變成了一片白地，什麼都沒六下來。
而幾十丈外的地方都染成了猩紅一片，仙劍法訣下，一干人等均被屠戮一空。
對於這些人，駱雲沒有負罪感，殺人之人終究為人所殺，只不過現在落到自己手中罷了。
殺完人，駱雲把劍擦抹乾淨，放入空間寶袋，轉身緩步離去。
留下的茫茫夜色，安靜得可怕……走下門派階梯時，駱雲輕輕一絲歎息，暗道世間最複雜的無過於人性善惡，人情冷暖。
選擇靜默，是因為辛小蝶的枉死，還有看到樂雲山只剩下了仇恨的雙眼。
自己能做的事都做了，從此往後，星海劍派的一切，他再也與自己無關，任由隨風隨雨去罷。
回想相識不過數天，與樂雲山有一碗飯一壺酒的交情，和辛小蝶則相識一天，她情深讓人感動，但對世間人的不信任，卻也發至內心。
兩人的一切駱雲能記住，但並不會為了他們而付出任何，如今救他一命，並為他解惑，也算是仁至義盡，不需再捲入任何的事端。
「說過以後不見，果然就再也見不著了。」仰望星辰，駱雲心情亦如三年前與辛小蝶在海灘一戰時落寞，故人已逝去，相隔生死時恍如昨日今天。
雨水更是瓢潑而下，似乎難以抑制一般。
駱雲召喚翔翼劍，揚長而去。這一夜給予他自己的心境打擊頗大，每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故人離去，對他來說心中難免留下個陰影，或許數十年，或許百年也不能忘懷。
樂雲山和辛小蝶兩人對他而言就是這般。此刻沒有什麼再說的，再說下去也是徒然。
海風掠空，駱雲疾馳往花葬海，那裡的慕仙兒不知如何了？
……星海劍派，瓦礫堆了一地，樂雲山愣愣抱著辛小蝶，看著眼前數十丈的白地，目光頹然下來，望著天空遁飛而去的駱雲，不知心中所想。仙劍法訣的威力至強，對於他的震撼又何止是一絲半毫。
將抱著的嬌妻放下，拔出紅塵劍，將自己派中弟子門人一一掩埋，而後他立在派中大門之前良久。
直到一夜風雨過後，他終於用紅塵劍在門派大門前刻下數個潦草大字，最終拖著傷痕纍纍的身體蹣跚下山，也不知要去哪裡。
……花葬海還是一般安靜，四處海巖相似相近，相互遮擋掩蓋，若是稍有不注意就能忘記自己飛到了哪裡。
不過駱雲來去時都有暗暗記住地形，沒有費一絲功夫便找到了那處隱秘的房子。
打開機關，洞中的一切都沒有絲毫變化，恍如還是三年前一般，而台上有數封信，駱雲知道是留給自己的，到了慕仙兒這種程度劍修，一般都會直接留下傳音符石，但這女子卻細心的使用了筆墨，可見她對此重視。
拆封閱讀，上面娟秀的字跡讓人爽心悅目，將數天以來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一封封的閱讀下去，信中無非都是責怪自己兩年的時間裡都未曾來此留下信息，其中的嬌嗲女子氣息撲面而來，讓駱雲哭笑不得。
而隻字未提星海魔殿的進展，也不談她師父是否回來之事，這讓駱雲頗為疑惑，暗忖這慕仙兒每日都過著閒散生活吧？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樣了。
此女用詞輕鬆活潑，駱雲因此讀得很快，不一刻讀完數封，但再取下一封時卻發覺已沒有了，頓時又有些失落。這信的最後一封是在去年的年前留下的，但卻也在那時候開始戈然而止。
最後一年一封信都沒留下，慕仙兒去了哪裡？三年前她就已經是靈劍師要度罡的修為，難道是度劫了？會不會也不在這人世了？
想到這，駱雲心下忽有種難以言喻的凝滯感，半響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