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暖洋洋的懸掛在碧藍的天空之中,把一天之中上午最為炙熱的光輝,毫不吝惜地灑落在費萊尼托傭兵王國的每一寸土地上。原本費萊尼托的地理位置較為靠近北方,就不似南國蘭尼斯特那樣炎熱,所以現在雖然還算盛夏,溫度卻正好適宜,使人感到舒適而乾爽。
然而羅伊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他騎在月影分配給他的一批還算神駿的高瘦白馬上,兩手下意識的抓住韁繩,眼神卻有些渙散而失神,眼睛周圍是一片沒有休息好的黑眼圈,優秀作品麻木的被白馬馱著向前飛奔,跟隨著馬匹的大隊隨波逐流地前進著。
羅伊實在不太願意回憶起三天前的整個夜晚——在那靜謐而沉靜的小湖邊,矮人巴尼大師那一次次斬釘截鐵的重錘鑿擊的聲音「光當」「光當」不停迴盪在他的腦海裡,刺激著他意識之海最深處的神經承受能力的底線。
每一次的鑿擊,都讓他的靈魂承受著千百倍的痛苦。那是月影施加的古怪封印鏈接其靈魂的痛苦,一下下的猛擊,就如同用利刃去剜割和削砍最脆弱的腦髓和意識、思想,使整個人由身體到靈魂,由內到外地承受巨大的苦痛與壓力。
好在經過不懈的努力,巴尼大師終於把「斬魔劍」上奇怪的東方島嶼秘書的封印去除,當羅伊重新把斬魔劍掌握在手中的時候,又感到了那熟悉的清涼和舒爽,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彷彿也安然無恙地落了地。
冥冥之中,羅伊似乎感受到有另外一個靈魂,在和自己分擔著那不可回憶的殘忍疼痛,他隱隱覺得那是諾拉——那份一言不發的高傲和冷漠,獨自承受的毅力和執著,都深深震撼著他。只是他並不敢真正確定,因為那一切都好像一場夢幻一般不夠真實,他似乎隱隱看到了死亡世界裡無限凶險和艱難的路途,冰寒而冷酷的高山、雪原構成的冰雪世界,只是那又怎麼可能?
他使勁搖了搖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把那痛苦的回憶驅逐出腦海。如果可以,羅伊一輩子也不願意想起那一下下單調的,鏗鏘有力的,直通靈魂的鐵錘敲擊聲……他隱隱有些擔憂諾拉的狀況,忍不住想要去異界裡一探究竟,但他剛剛想休息,就被矮人巴尼叫醒。回到月影的營地之後,又恰好趕上了月影正在率軍拔營返程。
想到這裡,他抬起頭來,遙遙向前望去,尋找著月影的身影——營救了福利傭兵團的富商馬爾福之後,月影終於決定結束對周邊小型傭兵團的援助和解救。因為如果再向西走上幾十公里,就算是到了比較危險的飛鷹傭兵團腹地,到時候想要逃脫並且安然返回,恐怕就是難於登天了。
月影似乎是受到了來自於綠山總部的臨時傳信,所以回歸的心情和意志十分堅決,她等不及和大部隊一起回歸,整合了所有可以調用的騾馬資源,帶領著騎兵線頭部隊,護送拯救的小型傭兵團們一起快馬加鞭,迅速向東部的綠山根據地奔去。
三天以來眾人風餐露宿,基本上除了快馬趕路,就是匆匆忙忙地拔營打伙以及進行短暫的休整,似乎連靜下心來悠閒聊天的時間也都沒有。本來對於這樣的節奏,羅伊應該是非常適應,並且可以泰然處之的,但他一方面還沒有從那可怕的夜晚的折磨裡休整過來,一方面又擔心著失散已久的凡妮莎和格洛瑞,並且總是惦記著死亡世界裡諾拉的情況如何,所以一直顯得憂心忡忡,往日嘻嘻哈哈、似乎什麼都不擔心的洒然也消失了大半。
「羅伊少爺,您看上去氣色還不是很好啊?」鬣狗團長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羅伊身旁,有些試探的、帶著討好的態度說道:「是不是旅途太過於勞累了,這一路可真是麻煩您啦,您大顯神威解決了那麼多的麻煩,難免會有些疲憊。不過不用急,我對於費萊尼托的地形還算熟悉,根據我的估算,咱麼這三天的快馬加鞭,趕路的速度還是很快的,估計今天是肯定能到達綠山了,嘿嘿,到時候少爺您就可以好好休息啦……」
鬣狗團長帶著諂媚的微笑,喋喋不休地在羅伊耳旁聒噪著。羅伊不由得淡淡皺起了眉毛,他並不喜歡這樣趨炎附勢,虛與委蛇,擅長見風使舵的傢伙。不過從小在蘭尼斯特貴族家庭裡長大的經歷,也讓他積累的足夠的經驗——就算不喜歡甚至討厭,喜怒也不會輕易流於神色,何況身在險境,任何一個可能的助力,都不能輕易得罪或者否定,這也是外公萊納德伯爵時常所教導他的。
不過鬣狗團長的主動套近乎,對於羅伊來說也並不算沒有益處。至少幾天以來,在那副喋喋不休的大嘴的熏陶下,他已經把費萊尼托的基本狀況摸了個透徹。鬣狗團長這個人雖然不算光明磊落的好漢,但是為人卻並不算壞到極致——羅伊攔住飛鷹傭兵團的騎兵部隊拯救鬣狗傭兵團的性命這件事,被鬣狗團長牢牢記在心裡,回報的心態確是始終未泯,倒也不算枉費了一番心血。
羅伊此刻已經看得透徹,這些被他就下來的小型傭兵團的成員們,大多數雖然干的並不算上的了檯面的勾當,但是多數都是被迫於生計,實質上都懂得知恩圖報,對自己也足夠尊重。費萊尼托獨特的傭兵文化養育了他們尊敬強者、懂得報恩的思維理念,這一點對於他來說倒是不壞,畢竟結交朋友、提高威信總算不得壞事。
羅伊的腦子裡還不太清楚地、雜七雜八地亂想,趕路的隊伍正巧又翻過了一座山頭,忽然鬣狗團長睜大的雙眼,抬起手臂指向前方,再次用一驚一乍的在耳旁大聲叫到:「啊呀!到了,羅伊少爺您看,我說的沒錯吧,綠山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