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露尼亞雕塑般的面容瞬間變得冷若寒霜,目光所集中的地方,正是一片灌木叢之後。那裡發出了一片窸窸窣窣的響聲,隨後慢慢的轉出了一個人影。
仔細看去,這是一個身穿埃爾達同盟軍隊服飾的軍官,看軍銜的徽章還不是普通的小兵,應該是個小頭頭之類。但他的儀容可稱不上是什麼軍官的典範,倒更像是一個不可救藥的酒鬼:滿身的酒氣散發出來,離得很遠都能清晰聞到,讓人忍不住皺眉;本來應該整潔乾淨的軍服上,佈滿了各種斑痕和酒漬,任誰看到都要大搖其頭;他腰間還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酒囊,看來是準備隨時喝上一口,鬍子拉碴的臉上看上去已經多日未洗,整個人都狼狽不堪,這人正是拉達鎮的邊檢長官,曾經先後與羅伊和泰比照面過。[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嗝……」這軍官隨意看了布露尼亞一眼,打了個酒嗝,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道:「這位夫人,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出來巡邏,然後恰巧路過,很難受就躺了一會,我這就走啦……」
「慢著!」紅雁劍聖布露尼亞冷冷喝到:「在我面前,還想玩這種花招?你遠遠的尾隨那些孩子過來,早都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我也只是沒興趣當場把你揪出來而已,這時候又來糊弄我?說吧,你有什麼目的?」
「哎呦,大人冤枉,小的真的只是個……嗝……路過的……」那軍官一臉的惶恐和無奈,倒像是個十足的無賴和痞子。
「找死!」布露尼亞耐心有限,實在沒有興趣和一個酒鬼跟蹤狂耗費太多時間,正想隨手一下殺了那軍官,那軍官卻莫名其妙的動了一下,看似沒有什麼不同,實際上竟然做好了一些迎敵的準備。
布露尼亞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了什麼,仔仔細細盯著邊檢長官的臉龐看了起來,半晌之後才遲疑的開口說道:「不對……不對……不可能,難道你是……酒鬼懷恩?」
那邊檢長官臉上顯出一絲異彩,隨後立刻誠惶誠恐地擺手道:「大人這是說的什麼話,這人我可沒聽說過呀,我只是埃爾達同盟的一個三等兵,拉達鎮的小小邊檢隊長,可不是什麼……」
紅雁劍聖布露尼亞這時突然輕輕一笑,手裡不知道握著什麼東西,隨手屈指一彈,立刻一個小小的石子樣東西帶著厲嘯的風聲,劃破長空直接飛向了那酒鬼軍官。
軍官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聖域劍聖這一下雖然只是隨手而為,但也足夠要了普通人的小命,他再也不敢怠慢,抽出了腰間的軍官佩劍,整個人大吼一聲,身周鬥氣流轉,一個漂亮的迴旋,把劍聖射來的銳氣阻擋在外!
「呵呵,還裝什麼裝,你就是酒鬼懷恩無疑了。」布露尼亞眼見對手中計,被自己逼出了原型,不由得心懷開闊,十分舒暢和高興起來。酒鬼懷恩原先也是大陸上頗為知名的任務,當年在四劍聖縱橫的年代裡,他與「俠盜」阿爾巴等人算是緊隨四劍聖後的領軍人物,其人頗為狂放不羈,生平最愛的就是喝酒,到哪裡都是一幅酒氣熏天的樣子,偏偏本領又十分高強,旁人也奈何不得。
「唉……紅雁劍聖果然目光犀利,懷恩我如今已經成了這副模樣,閣下還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了出來。」酒鬼軍官這時候臉上那副憊懶邋遢的模樣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惆悵和精明:「不知劍聖閣下光臨埃爾達同盟拉達鎮,可有什麼見教?」
「呵呵呵……你這傢伙,是故意把自己造成這副模樣的吧,差點就認不出來了呢。」布露尼亞一邊打量著懷恩,一邊說道:「說起來,當年你不是在阿斯菲爾德帝國干的風生水起嗎?後來為什麼銷聲匿跡,原來跑到了埃爾達同盟這個小鎮子來混日子了,呵呵,難道是真的放棄一切了?」
懷恩長歎一聲,冷冷說道:「劍聖說笑了,當年四劍聖巔峰對決,我等只能仰望,那事件過後,阿斯菲爾德帝國國內發生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變化,我輩的生存空間已經被擠壓得所剩無幾,加之主人竟然對我十分懷疑,我萬念俱灰之下,索性雲遊四方,最後眼見拉達鎮這裡民風自由而吾拘束……額,還有那個酒特別好喝,於是就定居了下來,隨意混日子罷了。」
布露尼亞點了點頭,似乎也想起了什麼事,輕輕歎道:「當年我們相鬥,可沒想到牽動了阿斯菲爾德帝國的情勢,皇室貴族之心,大多深不可測,你傷心也是在所難免。至於我來這裡的目的,本沒必要告訴你,不過念在你是故人的份上……還有,恐怕你已經猜到了大部分了吧,呵呵,拉達鎮現在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焦點,火魔重新現世可不是說著玩的。前一段精靈之森裡據說風元素波動,神殿發生了巨變,聖器已經被人取走,這下看來火之神殿也蠢蠢欲動,我自然也是為其而來,若我有火之神殿的聖器在手,天下又有誰能夠攔我?」
懷恩點了點頭道:「劍聖說的是,憑您的能力,若有火之聖器相助,那可真是如虎添翼了。我在拉達鎮當班多年,對這裡的情況也算有所瞭解,近日從那幽暗之森中,不斷傳來火山爆發的震動與聲響,絕非普通的地理現象所能解釋。看來火魔現世確實是真的,矮人方面非常不好解決,火晶該是您必要的,那麼您要親手取得火晶嗎?火魔的結界裡,恐怕會遍佈著**陷阱的危險的吞噬……」
布露尼亞搖了搖頭道:「我還沒有那個心情,火山灰太髒了,就讓那些孩子們去吧,到時候我坐享其成好了。方纔那幾個孩子你也看到了,在他們這一輩裡可以算得上是頂尖的人才,不是嗎?」
懷恩點了點頭,但是馬上眉毛皺起,又搖了搖頭,有些遲疑地說道:「他們確實很強沒錯……但是,或許有幾個孩子,萬一會更加出色呢?」
「哦?你是說,今天白天贏得鬥技的羅伊那幾個人?」布露尼亞彷彿來了興趣,饒有興致地問道。
「不錯,據我的觀察,那個小隊的五個人實在不簡單,各有各的長處,各有各的心思,每個人都不是普通的魚腩水貨呀。」懷恩一邊說著,一邊習慣性地把手伸向了腰間的酒囊,過了半天才發現其中已經沒有酒,又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
「那孩子確實有點門道。」布露尼亞皺起了眉頭,有些遲疑地道:「不過我總覺得,那孩子的力量非常奇特,就好像是……來自黑暗世界,但是當仔細感知的時候,卻有沒有任何蹤跡。我並非嫉惡如仇,只是不想和與黑暗沾邊的東西有任何瓜葛,這一次,就算是我把籌碼壓在了泰比冒險小隊上吧……但是,老弗蘭克那傢伙,看上去是和我下了不同的賭注呢……」
酒鬼懷恩長歎了產生,把腰間的酒囊拿起,狠狠的把剩餘的酒水全部灌進了肚子當中,然後志得意滿地打了個酒嗝,低聲歎道:「你們這種級別的存在,自然多大的賭注都可以玩的起,只怕是,或許別的人,在進行更大的賭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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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
濃重的鉛雲壓得低低的,把死氣沉沉的大地上,塗抹得黑暗而沒有任何光澤。枯萎的植物和潰爛的屍體,發出濃濃的惡臭,處處都是不斷冒著氣泡的沼澤和水潭。
一隊排得長長的死靈生物大軍,正在緩慢而有序地前行著。隊伍的最前方是皮糙肉厚的殭屍,它們粗糙而堅硬的皮膚抵抗了一切毒素和枯枝的侵襲,團隊的前進掃清了障礙;逡巡在四周的是數不清的魔狼,敏銳的嗅覺和集體行動,讓它們把一切妄圖靠近隊伍的不利生物,都迅速清剿殆盡。食屍鬼因為速度緩慢而拖在最後,把靈魔護在最中央,漫天飛舞的骨鳥在空中橫衝直撞,發出不詳而難聽的聒噪。
骨鳥們雖然在到處盤旋飛舞著,但它們距離一個隊伍最中央位置的上空,卻時刻保持著遠遠的距離,彷彿是有無盡的懼怕和敬畏,連靠近一點的勇氣也沒有。
那片被獨立出來的空中,正漂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看外形大概是八歲左右人類孩子的體態,全身覆蓋著一層烏黑油亮的黑色鱗甲。她的背後生長著一對巨大的黑白雙翅,強烈對比的顏色產生了巨大的視覺衝擊力。
小小身影的手中,握著一把與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的碩大長槍,長槍完全又純淨的玄鐵製成,長度超過五米,很難想像是怎麼被一個小孩子一樣的身體,如此輕鬆的握在手中。
亡靈大軍前行的道路越來越狹窄和擁擠,轉眼間就只能並肩有三隻死靈生物通過了。亡靈生門的之上並不算高,提醒巨大的殭屍和骷髏擁擠在一起,竟然互相推搡和衝突起來,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騷亂。
諾拉的眉頭緊緊皺起,她柔嫩的小手輕輕一抖,一個綠色的小小球體,立刻漂浮在了她的正前方。
「你確定,通往第二個君王聖殿的道路,是從這裡到達嗎?前方為何那麼的狹窄,如果有誰想要把我的軍隊殲滅,這裡恐怕是最好的地點了。」諾拉對著綠色的球體,冷淡而帶著些微懷疑的問道。
「我當然確定這一點,儘管已經失去了身體,但是君王的尊嚴讓我不可能會說謊。」這個聲音低沉而富有韻律感,正是靈魂被禁錮了的骷髏君王的聲音:「數萬年來,君王分散於死亡世界的七個角落,彼此之間的聯繫也已經極淡。但本源記憶裡的鏈接和信息,卻不會有分毫的改變。」
「這一條道路,是通往第二座聖殿最近的道路,儘管其中的艱險要多出幾倍。」骷髏君王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幸災樂禍的詭異快感:「但你已經說過了,需要的是最節省時間的道路,而不是最簡單的道路,這條路上的艱難險阻,我在一開始就已經對你說過。而你回答:『哪怕是付出所有死靈生物的代價,也要快點見到下一個君王。』這句話是你說的沒錯吧?」
諾拉半晌無言,終究還是默默點了點頭。現在骷髏君王之於她,其實是非常關鍵的所在,她並不想真的與骷髏君王翻臉或者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在先前解決第一個骷髏君王的時候,她就已經因為信息的缺失和對死亡世界的不瞭解,而浪費了太多的死靈軍隊和本源力量。
無論如何,骷髏君王已經在這個死寂而荒涼的時間裡,生存了數萬年,對於這個位面的運行規則和規律,有著自己絕對無法企及的瞭解和體悟。而且死亡世界廣大無邊,若是諾拉自己去征服和瞭解,也並不是沒有可能,但她現在實在陪不起——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時間。
阿爾瓦雷斯在另外一個位面的能量和力量波動越來越強烈,這讓諾拉愈發的急躁和不安起來。時間已經過去許久,自己也才解決了一個君王,拖得越長,對自己越是不利。只有擊敗更多的君王,獲得更多的啟迪石,諾拉才可以快快長大,恢復更多的力量。
但有些事情並不是她自己所能決定的,這點她從自己毀滅了自己,進入死亡世界的一刻開始,就明白了。現在諾拉所能做的,只有盡快努力的前進,前進,再前進。
「羅伊那一邊,應該也還好吧!」多日以來一直在忙著行軍和擴建自己亡靈軍隊的諾拉,這時候心中突然又想起了羅伊的影子,一種淡淡的溫暖,逐漸充斥了她的內心。
「你在想那個小子了嗎?」骷髏君王那沙啞壓抑的、略帶嘲諷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傳來,打破了諾拉的沉思。
「怎麼,被我說中了?」骷髏君王眼見諾拉似乎有了一絲莫名的慌亂,聲音裡戲謔的成分更重了:「托你的福,在這枚自由啟迪石裡,我也可以透過你的意識與眼睛,見到那個你所一直嚮往的世界——當然也能看到你在那個位面的坐標羅伊的一舉一動。那小子看來進步比預想中的還要快一些,方才與那個叫做盜賊的職業戰鬥的時候,已經可以非常流暢而熟練的把魔力之刃、死亡世界力量與現實中武士的力量完美的混合為一了。想必你在他心上,是傾注了極大的鮮血,寄予了擊打的希望吧。」
「這件事情用不著你來管。」諾拉彷彿是不願多談這個話題,目光又投入到了遙遠的前方。死亡世界的天空永遠都是荒涼而死寂的,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和壓抑,充斥了虛無而淡漠的空間:「你只需要告訴我正確的道路,然後我們就迅速前進。羅伊並非只是我的召喚武士,他所具備的潛能和潛力,是我一開始和他簽訂靈魂契約時候都沒有預料到的。這孩子似乎有著這樣一種天賦——他與死亡世界是如此的合拍,簡直就像是專門為這裡而生的,或者是具有這裡的血脈一樣,能夠自然而然的親近這裡。我所需要做的,只是讓他盡可能的領悟,掌握更多的東西,更快的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
「呵呵呵……有趣的關係……」骷髏君王桀桀笑道,聲音裡帶著十足的譏嘲和不屑:「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和這小子的關係。一般來說,作為把死靈魔法修煉到你這種高度的人,應該是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才是——死靈魔法師與自己的契約召喚生物之間,除了簡單的靈魂本源聯繫,不應該有其他任何特殊的情形存在。命令與被命令,指示與順從,才應該是召喚者和靈魂武士的正常聯繫,而你,是否有些越界了呢?」
「住口!」諾拉的聲音裡帶上了絕對的慍怒,惱羞成怒地喝道:「我給你活下去的希望和機會,給你這樣一個靈魂不滅的機會,不是讓你在這裡對我進行質疑和調侃的。你需要明白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利用你得到其他君王的信息、弱點和坐標,更好的進行備戰和計劃,而你則可以保存自己靈魂的火種,將來若是我得以齊聚啟迪石重返那個位面,你就能夠成為這裡君王。若是我現在不高興了,隨手那麼一捏,就的靈魂印記就可以被我完全抹去,成為死亡世界裡普普通通的一個漂浮的塵埃!我頂多是重新浪費幾百年的時間,你卻永遠不可能東山再起了,明白嗎?」
骷髏君王半晌沉吟不語,顯然是被諾拉的威脅所震懾了,他也沒有想到,隨口胡亂的說兩句,會引起這個奇怪的諾拉如此之大的反應。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諾拉死靈生物大軍的最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和騷亂!
諾拉與骷髏君王立刻停止了爭吵,一同望向事發的地點——原來,一片血紅色的、還在冒著岩漿和血液的汪洋,阻斷了狹窄山路的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