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了「冰矛術」以後,艾路恩已經消耗掉了身體裡全部的魔力。那脫力一樣的乏力感無可阻擋地襲來,艾路恩悶哼一聲,坐倒在地,大口地喘息起來。
因為實在是沒有了魔力的控制,冰矛出手的方位似乎偏了一些,不過望著被冰矛穿透胸膛、轟然倒地的巨漢,艾路恩還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野蠻人仰面朝天,全身覆蓋著薄薄的一層冰霜,金色的項鏈完全被寒冰所凍結了,已經看不出了本來的顏色。獄頭老二的胸口處、穿插著一直淡淡化去的冰矛,鮮血一流出來,就結成了薄冰。慢慢地,那寬闊的胸膛上、竟然出現了一朵血紅色的奇異冰花。
這一下當真是冒了奇險,如果一旦失手、或施展時機發生差錯,沒能困住對手,艾路恩的魔力已經耗光,將毫無疑問被對方劈成兩截。但是如果用「力場扭曲」,就算一時躲過,也同樣無法迎接接下來對方的持續攻擊。所以還不如冒險拼上一下,畢竟銀髮少年對自己的魔控力有著足夠的自信——他相信自己可以把野蠻人準確地凍結。
艾路恩不斷喘著粗氣,一種淡淡的自豪感湧上心頭:憑藉著幾乎消耗殆盡的魔力,擊殺一名狂化了的十級以上野蠻人戰士,這可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短暫地休整和冥想過後,艾路恩掙扎著站了起來,一腳深一腳淺地踉蹌著往回走去。儘管他的魔力已經耗盡,體能也臨近了崩潰的邊緣,銀髮少年的腳步雖然有些虛浮無力、但卻是堅定無比。
艾路恩那頭銀色的長髮,在月光之下極為顯眼,就好似明亮的星辰般若隱若現,彷彿那幽寒清冷世界裡唯一的亮光和溫暖。
他的目標十分清晰,正是沿著逃亡來時的路返回——那裡還有著精靈公主、以及他的夥伴。
————————————————————————————————————————————————————————
重擊!野蠻人耳朵上巨大的金耳環,隨著他剛猛有力的動作不停搖晃。那鐵塔一樣強壯而有力的山體上,裸露的肌肉青筋暴起,黝黑的皮膚油亮發光。
他手上鐵棍一樣粗的精鐵長矛,狂風迅雷一樣向對面的騎士鑿擊著——這是全面的壓制,豐富的戰鬥經驗讓獄頭老大領悟了戰鬥的真諦——絕不給對方任何喘息和反抗的機會。
騎士那閃亮的鋼甲已經不是一塵不染,反而濺上了許多的污泥和血跡,顯得有些狼狽不堪。格洛瑞雖然強作鎮定,盡可能的想要保持騎士的風度。但是他頭上冷汗直冒,橫拿著騎士長劍的雙手、正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已經失去了平時插科打諢的興頭。
獄頭老大冷冷地注視著騎士後面,隱藏在紅色雨衣下、那不知道因為寒冷還是害怕,而微微顫抖的單薄身軀。
天生敏銳的直覺告訴野蠻人,不出意外,那就是逃跑的精靈公主。
從剛才遠遠的追擊時候,巨漢就排除了格洛瑞那明顯高大一截的身影是公主的可能性,而一直盯著騎士身旁的冒險者。從雨衣下那分窈窕瘦弱、和瑟縮的情態來看,和麗娜公主被送到牢獄的那天分明就是一樣。
「你讓開吧,你沒有辦法攔住我的。我的職責是那所監獄,這個精靈我必須要帶回去。」獄頭老大冷靜而尖銳地對格洛瑞說道。
他這一番倒不算是大話,在三個野蠻人戰士裡,實力最強的就是他這個老大。弟弟們都還是十級戰士的實力,但是哥哥卻不停地修煉,已經達到了十二級戰士的巔峰,只差領悟力不夠,才沒能更近一層。
從小就是與真正的野蠻人最為接近的他,身高和體重完全地超過了兩個弟弟,相應地,絕對力量也比他們成倍地增強。多年來在戰場上的摸爬滾打,更讓獄頭老大有了一份難得的冷靜和睿智。
他與格洛瑞也算是舊相識了,格洛瑞作為小王子的親兵隊長,沒少往秘密牢獄裡送過囚徒。他十分清楚格洛瑞的實力就在十級到十一級之間,而且明顯鬥氣損耗過於巨大。
與戰士不同,騎士對於鬥氣的依賴要強的多,所以這個昔日的皇家騎士,很顯然根本無法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不,不,你這一番話可是完全錯啦!首先,我身後的,未必就是精靈公主,你要是想用計謀詐我,那就打錯了算盤了。其次呢,就算確實是公主,那我就更不可能讓開了,我既然把她救了出來,難道還白白送給你嗎?……」
格洛瑞強作鎮定,又開始了他那套囉哩囉嗦的嘮叨。但是他自己的心裡,卻是難以掩飾的焦急和不知所措。眼看著對方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而自己又在剛才與怪物的戰鬥裡,因為頂在最前方而消耗了過多的鬥氣。
「看來沒有辦法了,只能是盡可能地拖住對方,等待小隊裡其他人的支援了。」格洛瑞這樣想著,故意歎了一口氣道:「唉!可惜啊可惜!」
獄頭老大卻冷笑道:「格洛瑞,你不用在那裡故作玄虛,我不會聽你的廢話,中計浪費時間的。這些年來你給小王子來回跑腿,處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們也算沒少打交道了。我怎麼可能上你的當?既然你已經決定、誓死和洛裡斯王子做對到底,那就準備好接招吧!」
格洛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被當面戳穿的感覺可不太好,尤其對方還是個智商不怎麼高的半野蠻人。可是他的尷尬沒能持續多久,因為獄頭老大已經擎起那尖利的長矛,威猛無比地攻了過來!
「噹啷……」格洛瑞架起騎士長劍,硬接了巨漢的一記重擊,整條胳膊立刻感到酸麻無比,被震得隱隱作痛,那嗡嗡的共鳴聲甚至波及了心臟,讓他感到一陣陣的難受和嘔吐感。
「啊!!」野蠻人好似野獸一樣的吼叫,黝黑的長矛帶著呼呼的風聲,又是一個強力的鑿擊!
這一支長矛,是當年在野蠻人部落裡,獄頭老大在群落青年獵人的較技裡,取得優勝從而得到的獎品。這集合了野蠻人部落工匠手工精華的長矛材料中,除了足夠精鋼純鐵、還摻雜了珍貴的玄鐵和雲母,所以整條長矛十分沉重,威力自然也就極大。
多年來一直隨著巨漢出生入死的長矛,這時散發出無比的殺氣和威猛的力道,格洛瑞再一次的招架之後,騎士劍幾乎握不住、就要脫手而出!
又痛又麻的手掌似乎都失去了只覺,格洛瑞低頭一看,手上的虎口處已經滲出了縷縷鮮血!
獄頭老大冷笑一聲,俯視著受傷的騎士:「畢竟相識一場,你如何與小王子鬧翻,如何反叛,並不是我感興趣的。我唯一的職責就是力保牢獄的犯人一個不少,你只要讓開,我決不為難你的性命。」
格洛瑞哈哈一笑,把受傷的血跡隨意甩掉:「這個嘛,你就不用再多費心思了,帝國榮光照耀下的格洛瑞·本傑明騎士,以自己的性命起誓:今天除非是死在這裡,否則絕不讓你碰我背後的人一下!」
「執迷不悟!」獄頭老大一聲大喝,手中的長矛爆發出強大而渾厚的鬥氣,再次刺向格洛瑞!
鋼鐵護甲!格洛瑞心裡明白,想要反擊,憑自己的鬥氣和力量都是不可能的,眼下只有用聖域的鬥氣盡可能地施放防禦技能,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轟!……」那長矛的威力果然巨大,雖然沒能立時破開鋼鐵護甲的防禦,只是擦邊而過,但是也算攻破了格洛瑞的防守範圍!
長矛威勢不減,從護甲邊緣劃過以後,直接刺到了格洛瑞的肩頭!格洛瑞雖然迅速後退,但是肩部的護甲被刺出一個小坑,鮮血順著全身甲流淌下來!
振奮!戰鬥咆哮!獄頭老大把沉重的長矛揮舞的呼呼生風,強大的攻擊力下,格洛瑞那愈加稀薄的鬥氣護甲,被盤剝的七零八落!
「噗」「噗」格洛瑞的全身甲又被刺出了兩個大洞,鮮血狂噴而出!
「還不服氣麼?」獄頭老大明明看到:格洛瑞雖然被打得有些失神,但是眼神裡卻仍然堅定無比,不禁感到一絲不可抑止的憤怒。
重擊!長矛帶著獵獵的罡風,打橫掄著擊出,「彭」的一聲巨響,格洛瑞被打飛出了足有五、六米距離!
騎士趴在地上,虛弱地喘息著,到處都是鮮血而污泥的護甲,還輕微地繚繞著鋼鐵碰撞的嗡嗡共鳴聲。
「倔強的人啊……」獄頭老大歎息一聲,望向了那個在紅色雨衣下,劇烈起伏、瑟瑟發抖,看起來又氣憤又害怕的身影。
野蠻人剛剛向前踏出一步,卻聽到了一陣零零碎碎、窸窸窣窣的金屬噪音,他眉頭一皺,只見自己與那瘦弱身影的中間,格洛瑞騎士已經又掙扎著站了起來。
格洛瑞擦掉嘴角的血跡,渾身上下還有數不清的可怖傷口,在流著鮮紅的血液,那身漂亮的全身甲已經變得支離破碎,遍佈血痕。但是他彷彿渾然不覺,那因為傷重、而微微抖動身體,只能在騎士劍與地面的支撐下才能勉強站立。
可是這驕傲的騎士那略顯中氣不足的聲音,仍然是如斯的低沉而有力:「我說過了……除非我死,你別想靠近一步……我可是賭上了……騎士的榮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