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感動()
次日夜色未盡之時,祝成眾人便被叫醒,為了以防萬一,按照盧諶的意思,他們趁著夜色趕往河岸。
到了岸邊,竟沒有看到一艘船停在岸邊,只教眾人都傻了眼。而此刻,盧諶也感到有些為難。
「啊這可如何是好?」梁義驚愕的說。
「唉!早知道就多睡會這麼早來還不是沒船麼」。
程鵬望著河岸頓時也沒了主意。再轉頭看看盧諶,也是一臉的愧色。
此刻祝成似乎想到了什麼:「我們還是沿著河岸慢慢走吧,直到天明後,船總會遇到的」
「嗯,大家注意觀察著四周我們走吧。」盧諶說。於是眾人便沿著河岸一直往前走去
祝成跟著隊伍行走在洛河邊上,河水湍流疾過,不帶有那種咆哮的聲音。風聲過耳,迎面刮過臉來如同枯草滑過一般,隱隱的留下一種刺痛的感覺。明月西斜下的的月影依舊可以照過來,完全忽略了火把的價值,好像給周圍穿上了一件白衣,給人心靈帶來一種光潔。四周時而傳出一聲鳥叫,但卻分辨不出來。林子裡陣陣浮動聲好像麥浪一般,卻又是一片黑白的顏色,樹影重疊下將道路用黑影覆蓋,此刻火把就亮了起來,月光點點的透下來,落在岸邊的草叢裡留下的是點點空洞一般的影色。河水暗流向東,冥冥之中給人一些心中的陰影,月光的皎潔漸漸散去,這暗流卻不會停滯,東方似乎露出了晨曦的影子,只是還沒有散發出奪月的光輝來,然而,它總會露出光芒
「快看,那有一條船!」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直往江邊看去,就發現有一條大船緩緩行來。
「唉!船家!」陳鵬喊了一聲。
接著就看見那船緩緩地望他們那裡劃了過去,那個船家一身蓑衣盤著頭髮望著他們問:「各位客官要渡河?」聽聲音便知這船家是晉人。
盧諶於是上前說:「哦,有勞船家將我們送到洛河南岸去。」
「哦!行,上來吧!」那船家看了他們一眼說。
「多謝!」盧諶拱手說,於是眾人一一登船。
「嗨!不必客氣,只要等會下船時給足我船錢就好。」那船家笑著說了一聲隨後就緩緩地搖槳離岸。
程鵬笑著說:「放心吧船家,船錢我們不會少給的。」
「哦這就好。」那船家笑著看了程鵬一眼繼續搖漿。
河上風似乎小了很多,看天色太陽也快升起來了,眾人心中都不免敞亮了許多。
而此刻大家都無話可說,於是這眼前的船家就成了打發時間的人。
盧諶望著他笑笑說:「船家做這行多少年了?」
「哦,不多不少剛好三年」船家望著他們說。
而此刻梁義似乎來了興致,盯著那位船家緩緩地問:「哦?!就是說從趙國攻陷洛陽後開始的嘍?」
「呃是,沒錯。」船家望了他一眼而後回答道。
「哦!?這麼說您是洛陽人?」程鵬望著他說。
船家似乎被他們問的有些不耐煩了:「是!」
而此時祝成正想說什麼就被盧諶搶先了:「當年聽說趙國石將軍屠城殺死了全城的人,您是怎麼活下來的?
「呃這!哦,當時在下僥倖不在城內,逃過一劫」那船家搖獎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祝成望了他很久,此刻終於開口:「哦!這麼說你家中就剩你一人了啊?」
「恩其他人都死了」那人含糊的答應著,眼神閃爍了起來。而此刻祝成他們都相視一望,眼神中露出了一種默契,於是盧諶就盯著他問:「如此一條大船您是如何買到的?」
那船家此刻呼吸聲似乎有些急促:「啊是買的」
「哦?!但不知這麼大的一條船船家你是在哪買到的?」梁義見多識廣,追問道。
「啊是從朋友那買的。」那船家低聲說。
此刻程鵬也搭話了:「哦,船家這位朋友想必不是一般人,未知高姓大名?」
船家征了一下說:「哦他已死去1年了,不說也罷」
「哦在下失禮了。」程鵬說。
「呵呵,沒什麼」於是眾人都屏氣凝神的盯著這個船家,很久沒人說話,船家似乎也感覺到了眾人對他的注意,卻也只能趕緊搖船。
「不對!你是胡人!」突然祝成大喊一聲。
「啊!此刻程鵬突然縱前按劍在那船家脖子上,而梁義和盧諶卻沒想到事發的如此突然。
「呵呵你是怎麼發現的?」那船家側目望著祝成說。
「在下也只是不經意間望見了你手臂上的那一小塊刺青」梁義頓了頓說:「在下只聽過匈奴人手臂上會有刺青,卻還從未見過一個晉朝人手臂上有刺青的」祝成盯著他說。
而此刻眾人望著那船家的手臂看了過去,儼然是一個狼頭刺青。想來是剛才天色未明所以不曾發現。於是也都反應了過來,而程鵬畢竟也是年少氣盛,橫劍在那船家脖子下面,厲聲問道:「快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用問,他還沒有以真面目示人」盧諶說罷上前在那船家鬢旁伸出指甲輕輕一劃,接著一揭,竟然褪下來一張人皮面具來!
「啊!」祝成不禁一驚,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和他一樣竟也是一個少年!!看年齡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梁義見罷也不禁一愣,而程鵬卻來了興致:「你到底是誰?!」
那少年見罷也不再掩飾:「呵呵,我是晉人。」聲音顯然是稚嫩的。
「哦?!不想你口技竟也如此厲害,若不是盧中郎發現的話我們還一直當你是個船家」祝成望著他說。
「哼!,我此次奉義父之命來追蹤你們,竟然被你們發現,我也無話可說」那少年側過臉去。
「哦?不知你義父是?」盧諶盯著他問。
「無可奉告!」那少年說。眼神透出一種無畏。
此刻眾人也都無可奈何,終於盧諶似乎想到了什麼,上前望著他說:「你既是晉人,為何要替匈奴人賣命?!你難道忘記了我們的國恥了麼?!」
「啊!」那少年突然臉色變了變,隨即低下了頭。
祝成一見這招有效,:「想來你也是年幼,或者被匈奴人逼迫,無奈下委曲求全但你如何對的起自己的父母?!他們可是晉人啊!」
「別說了!」那少年突然一聲哭訴,此刻天已亮了起來,兩行淚珠從那個孩子臉上落下,掉進了洛河之中。
那孩子哭泣著說:「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出家父!」
「哦?!不知令尊是」盧諶望著他問。
「冉良。」少年哭著說。
「哦!可是當年被石世龍俘虜的冉良將軍?!」盧諶驚望著那少年問。
「恩家父之後被石世龍囚禁了起來,而我則被他賜給了他的弟弟,石季龍見到我之後就把我收為義子了而我在他身邊如坐針氈,每日莫不想著有機會就救出家父!無奈在下尚且年幼」少年哽咽著說,眼神中透出一種痛苦與仇恨夾雜著的悲傷。
眾人都驚望著眼前這個少年:劍眉之間存著一股英氣,眼眸深暗卻散發出那種懾人心魄的力量。高鼻隆起,面相俊武。一身粗衣無法遮蓋其儀態的威儀,縱使年少,此刻也沒人認為他是個孩子了
祝成此刻緩緩地走上前去:「想不到你竟是個熱血男兒」
程鵬見罷也終於將手中的劍放了下了下來,這個年齡,所有的感動都有可能讓敵人成為朋友
那少年驚望著程鵬,而後又看了一眼祝成,之後便低下頭又開始搖槳,終於到了南岸這一路上,眾人再也無語可言。
看著祝成他們上了岸,那少年衝他們拱手道:「各位一路保重吧,張右候向石世龍報告了你們的行蹤,他已經注意到了你們,我此去當說不曾見到你們,不過各位還是小心些,想來那石老賊可能還會派人來找你們的」
「哦!多謝。」盧諶望著那少年拱手道。
那少年隨即打槳離岸,而此刻祝成望著他突然問道:「兄台可否將姓名告知在下?」
「冉永曾」洛河上緩緩傳來了一句。
而此刻祝成仍然是心潮澎湃,回頭望望眾人,都遙望著那艘漸遠的大船,只為剛才那場的感動
註:冉良:冉閔的父親,乞活軍將領。公元310年被石勒俘虜,後與327年斬於陣前。冉閔:字永曾,後被石虎收為養子。當時只有1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