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田府顯得格外的安靜,守衛的家將和四處行走的家僕們都下意識的將腳步聲放輕,唯恐驚擾了正在會客的孟嘗君。
要知道孟嘗君雖然以禮賢下士聞名天下,但對下人卻沒有多好的脾氣。生活極為挑剔的他時常因為一點點小事情就對下人大加責罵,甚至杖責鞭笞,尤其是在從趙國回來後,脾氣更是暴躁了血許多,僅僅三月的時間,就因為小事下令打死了二名稍忤了他意思的下人。這令整個田府上下的人都顫顫驚驚,如履薄冰。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田府的寧靜,一騎從街道的轉角處飛快的馳來,靠近大門卻仍不見減速,馬上騎士卻只是揮鞭。
大門處守衛的十餘名家將齊齊色變,迅速站成一排拔劍出鞘,為首的家將頭目仗劍厲色喝道;「來者何人,膽敢在相府放肆!」
那馬上騎士生的魁梧健壯,竟也是身手敏捷之人,飛快的翻身下馬以腳蹬地借力猛地一拉馬韁,只見那馬前蹄拉起,長嘶一聲生生止住去勢。那馬上大漢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看便知是極擅馬術之人。
那大漢一抹額頭額汗水,焦急的吼道:「有沒有水,老子快要渴死了。」
那家將頭目猶豫了一下,待看見那大漢掏出的令牌,這才消去懷疑,解下一旁水袋遞了過去。大漢急忙接過,仰天長飲數大口,這才抹了抹嘴,大聲說道:「快去報於君上,趙國急件。」
家將頭目面露難色道;「君上正在與諸位先生相商要事,下令嚴禁外人打擾,恐怕沒有這麼早出來。」
大漢一瞪眼道;「什麼要事不要事,老子從邯鄲千里迢迢的趕了回來,一路馬不停蹄人不離鞍,半條命都差點丟掉了,你還跟我說勞什子要事,找打是不?」
「告訴你,就算是君上對我也是客客氣氣的,你個小小家將,竟敢對我無禮。」
大漢說的倒是實情,孟嘗君養士三千,以謙恭知禮而著稱,對有一技之長之人無論出身貴賤,皆是給以上賓之禮待之。久而久之,到養成了這些門客們驕縱異常的心態,隨意便對下人和婢女打罵,甚至拔劍相向,事後孟嘗君也從未追究過,反而對下人更加責罰。
這家將自然也知道內中之事,所以只好強壓下怒火,強笑道歉道;「壯士請息怒,君上卻是此事有些不便,不如這樣,待在下稟告下馮先生請他定奪如何?」
家將口中的馮先生是門客之中最得孟嘗君器重的馮驩,平時替孟嘗君掌管府中的大小事務,儼然如同半個主人,那大漢自然也認得。所以只是哼了一聲,也沒有再多說了。
那家將離去片刻,便見他將一清瘦男子帶回,正是馮驩。
馮驩一見大漢不由一怔,奇道;「詹光,你不在邯鄲保護著小姐,來這為何?」
那被喚作詹光的大漢翻了翻眼皮,有些不客氣的說道;「跟你沒啥關係,是小姐讓我回來有急件報於君上的,你快快帶我去見君上就是,問這麼多作甚。」
馮驩素來知道此人的脾氣,倒也不生氣。他知小姐素來心思縝密,這次派詹光親自前來定是有要事要稟告孟嘗君,便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好,你跟我來就是。」
廳堂之中,田文正居於中央,眉頭緊皺,似在思索著問題。
對面則散坐著三人,居中面色有些蒼白的文士是齊國的司空徐然。另外兩人具都是武將打扮,高大清瘦的是齊國宗室田達,在軍中地位頗高,僅次於大將軍田觸;另外一個相貌粗狂的則是田文的心腹愛將,在齊國以勇力著稱的將軍龍章。
田文思慮許久,才看向徐然緩緩說道;「燕王派蘇秦出使我們齊國,這究竟是何意思?蘇秦之於燕國,無異於商鞅之於秦國,我若殺之,他能奈何?」
徐然還未說話,就聽到田觸一聲輕笑說道;「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恐怕兄長你還不知吧。」
田文有些好奇的望向這位族弟道;「什麼原因,說來聽聽。」
田達也不買關子,只是笑瞇瞇的說道;「這些都是坊間流傳開的,兄長你就有說不知了。要說這個蘇秦也是當真膽大包天,燕王那傢伙對他可是禮敬有加,連整個燕國都托付於他了,可這傢伙倒好,竟然色迷心竅,**了燕王小子的後宮。
此話一出,不但田文大為驚訝,其他兩人也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田達為人風流成性,經常出入風月場所,交際極廣,所以若說小道消息,他是耳目最廣的。
龍章大感興趣道;「真的假的,難不成蘇秦動了燕王的妃嬪?」
「比這可嚴重多了。」田達笑瞇瞇的說道;「要說他也真大膽,竟然和易太后勾搭上了,你說厲害不厲害。」
話聲一落,三人借露出不信之色,田文更是嗤之以鼻道;「少在這胡說八道了,燕王都三十多的人了,易太后在怎麼也得四五十了,年老至此還能有什麼,這個蘇秦難不成口味如此獨特。」
田達擺了擺手得意的笑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四十多許的女人最是有風韻,比起青澀少年又有一番風味。況且這個易太后傳聞保養得體,仍然如同三十佳人一般,有何不可的。」
「再說易太后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秦惠王的女兒,當今秦王的親姐姐,姬職能坐上燕王之位,一大半多她的功勞。所以姬職對他母親一直恭敬有加,易太后在燕國之內地位超然,蘇秦為了攬權巴結上她,倒也說得過去。」
田文還是有些不信的搖了搖頭道;「這太過於牽強附會了,想來定是以訛傳訛,一些無稽之談而已。」
田達見孟嘗君不信他,頓時急道;「此事確有其事,在燕國皆已傳遍,宮中對此事更是諱莫如深。我是昨日從燕國富商那索來一名燕女,才從她的口中聽說此事的。而且這姬職也當真了得,在知道這事情後非但不怒火中燒,反而對蘇秦一如既往的信任,你說厲害不厲害!」
田文見他言之鑿鑿的樣子不似作偽,這才將信將疑道;「難不成真有此事?蘇秦這人平素並沒有什麼陋習,這次倒是膽大的可以,連主母都敢勾上。」
田達信誓旦旦的說道;「難道還有假嗎?否則你想,這蘇秦在燕國當相邦當的好好的,為何要跑來出使我們齊國?我估量著他是心中害怕了,想要借此避禍離開燕國。你想你要上了你主人的老娘,你還敢安心的為你主人效命嗎?還不找機會逃之夭夭才怪。」
在一旁未曾說話的徐然則輕捋鬍須道;「這麼說來倒也合乎情理,看來蘇秦來我們齊國,多半是為了避難,而非有所圖謀,我們也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又看向田文道;「君上之賢名天下皆知,今大王年少,齊國之事多半出於君上所令。這蘇秦曾經投入過君上門下卻不顯其名,這才鬱鬱離去。如今再回齊國,但燕相的身份仍然保留,對燕國也有一定的影響,到可以為我們所用。君上若是好言拉攏,蘇秦必能成為我們的一大助力,」
田文會意的點了點頭道;「我正有此意,待他來臨淄後,我好生拉攏一番即可。這個蘇秦,多少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燕國這十餘年間漸漸的恢復了元氣,他功不可沒。燕國去他,則大勢頹已,自取滅亡是早晚的事情。」
望向其他三人,三人具沒提出異議,全當默許了。田文也暗自計較,正想開口說話時,卻聽見門外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頓時皺起眉頭不悅道;「誰?不是說了不准打擾議事。」
「君上,是我,要有事稟告。」馮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田文認出了他的聲音,心中若是沒事他絕不會冒犯自己的,便低聲回道;「進來便是。」
「諾。」
隨即馮驩和那名被喚作詹光的騎士輕聲走了進來。田文的目光落在馮驩身後的詹光,先是一怔,旋即驚訝道;「詹光,你怎麼回來了?」
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一沉,道:「說,是不是瑤兒出事了?」
一旁的徐然聽到他的話心中頓時大急,忙上前抓住詹光的手急忙道;「快說,是不是瑤兒有什麼事情。」
別看徐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儒生,情急之下雙手盡然捏著詹光的手腕有些作痛。忙開口道;「君上,徐司空,你們大可放心,這次小姐派我回來只是為了通傳趙國的最新變數,並無什麼危險,徐司空,你先放下在下的手,容在下一一說來。」
徐然這才醒悟過來,忙將他的手放開,詹光這才得以脫身。看了看孟嘗君臉上也有些焦急之色,便小心翼翼的說道:「小姐讓我轉告君上,如今趙國形勢有變,內亂一觸即發,讓君上早作準備。」
說吧又出懷中掏出一個錦盒,上前遞於田文道;「君上,這是小姐才書信,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