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強忍著笑意,瞇著眼睛行禮道;「參見舅父,母親。」
李躋則是移開了目光,只是側過頭去隨之道;「姑母。」[.]
一旁的李兌見他非但不和自己打招呼,目光更是直接越過了自己,彷彿自己是透明的一般。待想到前來的目的,便又強壓下了怒火,正欲開口說話,手中卻是一緊。李兌一愣,順勢回頭望去,卻是妹妹正輕輕的拉住了自己,朝自己使了個眼色。
李兌會意,便收回了步子。
原來他這次前來是因為剛剛被迫在父親面前下了保證,承諾盡量改善和李躋父子二人的關係,所以才來勸說李躋住在家中的。既然妹妹願意替自己出頭,李兌索性也就任她前去了。
其實李兌心中也清楚,自己不過就這麼一個成器的兒子。在血親觀念十分濃厚的此時,沒有兒子來繼承自己的事業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後果。若是有了繼承人,即便是他李兌不在了,以李家為首的勢力依然能夠繼續維持下去,他的黨羽們會繼續擁戴者李家新的家主,而新的李家家主同樣也能維護他們的權益;可若是李兌後繼無人,那他故去後必然樹倒猢猻散。
所以即便是出於家族的利益著想,李兌也必須要和他這唯一的兒子和好,李崇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點,便逼著李兌前來,想借這次機會讓父子二人人重歸於好。可是依照李兌的性子,又如何肯向自己兒子低頭,恐怕一開口反而會讓矛盾激化。正是擔心於此,李氏才搶先站了出來。
李氏笑吟吟的走了上前,輕輕的挽住李躋的手臂道;「躋兒,許久不見,想不想姑母。」
見李兌冷著臉在一旁,李躋到似渾身不自在,只是勉強笑了笑道;「自然是想念姑母的。」
李氏點了點頭,用手輕輕拍了拍李躋的頭,笑著說道;「算你小子還有良心,姑母沒有白疼你一場,還以為你真的和說的一樣,要和我們李家斷絕了關係呢。」
李躋笑容有些促狹,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四年前他離家出走時,是曾負氣說過從此和李家再無關係的氣話。如今被姑母翻出來舊話重提,到讓他尷尬十分。
幸好李氏並沒有繼續深究下去,只是笑吟吟的接著說道;「剛剛我和你大父說起,他這些年可想壞了你這個長孫,所以讓我今日不論如何都要將你留在家中歇一晚上。我也是很久沒回家了,今天便隨你一起住家裡吧。」(大父是祖父和外祖父的稱呼)
李躋略一遲疑,道;「這……這恐怕有些不好吧,」說著話的時候,目光飛快的瞥向一旁並未開口的李兌。
「有什麼不好的。」
李氏瞪了他一眼,嗔怒道;「怎麼,連你姑母的話都不聽了嗎?」
李躋頓時語塞。他自幼喪母,這個姑母因為憐惜他這個侄子,所以對他極好,所以李氏說的話他到不好反駁,便只好低著頭不再言語。算是默認了。
李氏見此頓時眉開眼笑,拉著他的手邊走邊說;「這才對嘛,一家人終歸是一家人。來,隨我去見你大父。」
說到這裡時,李氏飛快的朝著李兌使了個眼神,神色有些得意,心想自己出手自然是手到擒來。
李躋神情有些木然,又想到了什麼,便連忙回過頭看著趙信說道;「表弟,你可是隨我一起?」
趙信今晚不用輪值,本是無事的,便笑著點了點頭道;「我也很久沒到你家了,那就留下來陪你吧。」
李躋這才神色稍緩,有趙信做伴,他在家中便也顯得不是那麼尷尬了。便沒了什麼異議,半推半就的任由李氏帶走。趙信和李兌則跟在身後,也沒多說。
見長孫回來了,李崇自然是心情大好,忙拉著李躋說長道短,手更是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彷彿怕一不留神李躋又脫身跑了。
這時前來賀壽的賓客大多已經散去,留下的都是李府至親之人。廳堂上,李崇緊握著李躋的手在說著話,一旁則是趙信母子二人在一旁笑著聽,不時還插著幾句話。李兌則和趙頜在一旁說著朝堂上的一些瑣事,目光卻不時撇向李躋,話語中也有些心不在焉。
趙頜起初還和李兌認真說著話,待看見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心中會意,只是微微一笑。他也是做過父親的人,自然懂得父子之間的骨肉親情,於是便藉著口乾,端起茶盞輕泯幾口,便也不再說了。
看著自己的岳父和晚輩們有說有笑,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趙頜心中頗多感慨。
他雖是宗室出身,出生時卻是家道中落,家境更是一貧如洗。好在他父親雖是窮困潦倒,卻堅持讓自己的兒子拜師求學,這才讓他人窮卻不志短,年少時就心懷抱負。可是即便是這樣的艱苦的生活也沒有持續多久,到了他十五的年紀,父親卻是英年早逝,母親也是受不了打擊也隨之去了,他一人為了生存不得不變賣微薄的一點家業,來到趙國的都城邯鄲碰碰運氣。
只是趙國由士大夫階層把持的格局早已經根深蒂固,下層的寒門士子想要融入其中簡直難上加難。趙頜空懷滿腹才華,求職卻四處碰壁,甚至被人亂棍打出,當真是潦倒至極。
繼承至晉國那套體制的趙國,在主父之前對人才的重視遠遠比不上求賢若渴的秦國和齊國,就連同為三晉的魏國和韓國都強過趙國許多。也正是因此,趙頜才在邯鄲四處碰壁,盤纏很快就花光了,若非自己固執於襄子後人的身份,恐怕他早就放下執著,倣傚商鞅隻身投奔秦國了。
幸虧此時他遇見了同樣有著才華,卻出身極好的李兌。李兌憑著過人的識人本事發現了趙頜身上的潛力,機緣巧合之下又與之成為了好友,更難得的是他竟然肯支持妹妹與一無所有的趙頜相戀。這讓趙頜內心一直感激不已,所以如今雖然位居高位,卻不忘李兌當年對自己的幫助,即便是看不慣李兌為了謀權不擇手段的作法,卻仍然堅定的站在他的一邊、
當初李崇是強烈反對女兒嫁給趙頜的,在得知女兒和她私定終身後更是打分雷霆,將她趕出家門,不准二人回家認親。可隨著趙頜的逐步陞遷,再加上年紀大了心態也平緩了許多,便也漸漸接受了女婿。
所以如今趙頜坐在堂前看著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的樣子,心中著實許多感慨,更有思緒千萬,卻又無所說起,只好輕捋下須,面上微微帶著笑意,側耳專心聽著。
卻聽到李崇正笑著問著李躋可有中意的女子,李躋面色大窘,忙搖頭回道;「大父不要操心,孫兒還年輕,當以事業為重,這等事情緩緩再說。」
李崇瞪了他一樣,道;「什麼年輕不年輕,成家和立業有什麼衝突嗎?你看你表弟,才十五的年紀就已經定親了。你都二十一了還小?你去看看你少年的玩伴,哪家還有男丁到二十了都不提婚嫁的事情。」
李躋到似沒有注意前半句一般,只是大感興趣的看著趙信,目光中有著一絲奚落。
「表弟,你訂婚了?可是誰家的姑娘?長相品行如何?」
這回輪到趙信大窘,勉強笑了笑道:「也就今天的事情,才定下的婚事。她是邯鄲靈冉辨大人的女兒冉敏。」
李躋聞言笑著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說怎麼姑母的心情這般的好,原來是兒子要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