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趙信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那刺客,於是挺劍大步上前追趕,想要將那刺客斃命於劍下。那武藝高強的趙軍統領和燕秦二國的武士也蜂擁而至,想要取刺客首級向主上邀功。
那刺客卻是極為機靈,見大批高手湧上,心知若是被纏住肯定是必死無疑,於是轉頭紮向趙軍之中。
這些趙軍都是些普通的士卒,混亂間有展開不了陣勢,單打獨鬥哪裡會是那刺客的對手,頓時被殺的人仰馬翻,慘叫聲不斷響起。那統領最先反應過來,急忙下令屬下後撤,讓開空地放燕秦武士進去。
這招果然見效,趙兵如同潮水般退去,那刺客心知不妙,便要趁亂逃走,卻已經來不及了。泉湧而至的秦燕兩國武士將他團團圍住,左衝右突卻不得其出,反被緊緊纏住。
一旁的陰沉著臉的姬職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走了上前,低聲下令道;「留下活口。」
要知道這名刺客是出自他燕人之中,還是他的貼身侍衛,刺殺的又是秦國身份極為敏感的涇陽君。幸虧萬幸沒有得手,否則燕國的嫌疑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所以姬職才要手下抓住活口,以便拷問元兇究竟是何人,為何要陷害燕國。
姬職的話聲才剛剛落,卻見被圍在人群中的那刺客忽然身軀巨震,渾身痙攣抽動,竟棄劍倒在地上直吐白沫。這時已經有嫻熟此道的人高聲呼道;「不好,他吞毒自盡了。」
一名頭領模樣的燕國侍衛飛快上前蹲下,將那刺客猶在抽動的身軀扶起,緊緊按住其咽喉想讓其吐出,折騰了半天卻仍未見效,只好無奈的將那刺客已經逐漸僵硬的身軀放下,面露歉意的望著姬職道;「王上,這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之藥,這刺客分明是抱著死志前來行此的,所以將毒藥含在嘴裡。卑職無能,已經沒有辦法了。」
這時一名燕國武士悲聲呼道;「老三的武功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高,這根本不像是他。」一旁的數十名燕國武士望著地上那人的屍體,面色大多也有些悲慼,但更多的是不解和困惑。
顯然他們口中的「老三」就是倒在地上那名刺客的屍體,他們平素朝夕相處,自然熟悉無比,卻沒想到這「老三」居然會是名刺客,而且身手高的離奇。
姬職怔怔的望著地上那刺客的屍身,正欲開口說話,卻被身後一聲冷哼打斷了。只見涇陽君滿臉陰沉的帶著秦國武士走了上來,望向姬職的目光中滿是凶光,惡狠狠道;「死了不是正好滅口,現在死無對證了,燕王你到將責任甩的乾淨。」
姬職苦笑道;「涇陽君不會以為是我指示的吧?」
「難道不是嗎?」涇陽君反口相譏,冷笑連連道;「他是你貼身侍衛,又是奉你的命令送上禮品,難道天底下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若是說出來你會信嗎?」
姬職頓時啞口無言,雖是滿肚冤枉,卻不知從何辯解。如今已經死無對證了,秦國若是硬要將屎盆子扣在燕國的頭上,他也是無可奈何。心中最擔心的自然是燕秦聯盟的關係受到影響,若是失去了秦國這個強大的盟友,燕國的處境必然更加不堪,只能完全投入趙國以此抗衡近在咫尺的強齊。
沉吟了許久,姬職只好滿臉苦笑的說道;「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無用了,但請涇陽君你不妨想想,刺殺你對我們燕國有任何好處嗎?就算我想行刺你,也不會蠢到用自己侍衛在趙國的地盤上行刺。」
涇陽君卻又是一哼冷哼,滿臉戾氣道;「我怎知道你是何想法,我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我回國後必然一一稟告母后和王兄,我想他們會為我討回公道的。」
姬職的臉色十分難看。如果涇陽君回國後是如實稟報,那他倒是沒有什麼擔心,因為依照羋太后的精明,必然不難看出此事有詐。可是依照涇陽君的性子定會添油加醋誇大一番,如此羋太后想不相信都很困難了。
就當姬職一籌莫展時,那名趙軍統領卻忽然向他躬身道:「燕王,我看這人可能並非是你手下的那名侍衛。」
姬職一愣,心中雖然有些不信,但卻仍然抱著一線希望問道;「你此話是何意思?」
「卑職從軍前曾遊歷四方,對民間的一些流派多有瞭解,知道有一類人精通易容之道,一旦易容,不論是身形還是言語都是唯妙唯俏,即便是最為親近的妻子也未必能夠分出。如此想來你這名侍衛可能是被人假冒了。」
此話一出,連趙信都興趣十足的望向這名變現不凡的趙軍統領,心想沒想到這種地方居然還會臥虎藏龍藏著如此人才,不但武藝不弱,見識也如此廣泛。想到這裡不由細細的打量了那統領一番,只見他三十歲上下的年紀,面容微黑,相貌尋常,眉目間頗有些風霜之色,唯一出眾些的就是他的目光清明,看上去就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態。
一旁一名燕人已經驚呼道;「定是如此,我說怎麼回事,老三這幾天都不太尋常,話也不多說,每日只是回房睡覺。」
姬職聞言目中閃過一絲喜色,忙問道;「當真?」
那統領如實點頭道;「千真萬確,卻有此事。」
涇陽君卻在一旁冷笑道;「你們演的真像,你以為本君是三歲小孩嗎,會相信如此無稽之事。」
那統領見涇陽君不信,也不以為怒,只是微笑著上前蹲在那刺客的屍身前。細細的打量著刺客的臉,忽然伸手探向那人的臉頰。就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他竟然生生才從刺客臉色撕下來一張面皮,而面皮之下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那統領搖了搖手中的面皮,望向涇陽君道;「君上,易容術是上古流傳的一門秘技,據傳精通者能通過殺死對方撕去其面皮,然後偽裝成那人的模樣。原本我也以為這些是山野村夫的無稽之談,沒想到今日卻機緣巧遇碰到此事,當真難得呀。」
涇陽君望著那面皮,心中倒是信了七八分,可面上仍然做出一幅不屑一顧的樣子,哼了一聲將頭擰了過去。
那統領微微一笑,也不多說,又望向姬職,目露詢問之色。
姬職一直目露驚色的看著這趙軍統領出人意料的舉動,眼神中又是驚愕,又是欣賞。待見他轉頭望向自己,便對之一笑,又上前來到涇陽君面前,正色躬身道:「不管怎麼說,我燕國都有失查之罪,讓刺客混進了使團中,累的涇陽君幾乎為其所害。寡人在這裡代表燕國,向涇陽君謝罪了。」
說完便要躬身行禮,涇陽君終於被燕王的誠意打動,連忙伸手扶起他道;「刺客之道本來就防不勝防,更何況還是如此高明的刺客。錯不在你,燕王不必自責,剛剛本君情急之下說的話有些重了,燕王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姬職微微一笑道;「君上多慮了,燕國和秦國本就是甥舅之國,本就是一家人,哪裡會有什麼間隙可言。」
涇陽君也順勢哈哈一笑,將剛才的不愉快揭了過去,兩人相約進帳把酒言歡。而趙信則帶著那刺客的屍體匆匆前去想主父稟告,臨走前特意叮囑那統領嚴加戒備。
直到月落星沉之時,姬職才醉醺醺的滿身酒氣在侍衛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身後喝的同樣醉態十足的涇陽君強撐著出來相送,一把抓住姬職,嘴裡不停的說著要姬職一定要去咸陽再喝個痛快,姬職則是滿口答應,涇陽君這才肯放手,被嚇人攙扶著走進帳內。
看著涇陽君背影走遠,剛剛還一副醉態可掬的姬職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消退,臉色哪裡還有半分醉意。對身邊扶著自己的侍衛厲聲道;「霍甲,令人立即徹查此事,無比要找出那刺客是何人派進的,竟然想栽贓於我們燕國,我姬職決不能吃這個啞巴虧。」
「諾。」那名被他喚作霍甲的中年人恭聲應道,旋即又想到什麼,連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皮紙遞了上去,道;「王上,已經查明,那名趙軍統領名叫樂毅,職為趙軍曲侯。」
姬職目光中閃過一絲異色,低頭自語道;「年過三旬,卻還是區區曲侯,看來並不怎麼得到重要。」
「樂毅呀樂毅,你可千萬別讓寡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