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下台迎了上去,到那華服中年人身前躬身行禮道;「末將趙信,參見燕王。」
姬職微笑著扶起趙信,笑道:「趙都尉不必如此多禮,此處並非朝堂,大家隨意些好。」
姬職雖然貴為燕王,卻並非趙信的君主,所以趙信對他到也沒什麼畏懼之心,見他如此通情達理,便也笑了笑,不再拘禮。
看著燕王身旁不遠處燕國侍衛持劍警惕十足的打量著周邊,幾十名侍衛呈死四散型將姬職圍在中間,若有趙軍士卒不小心靠近,這些虎背熊腰的燕國大漢們則毫不客氣的用身子攔住他們。所以台下雖然人頭湧動,姬職這邊倒是清靜的很,普通的趙卒見這些燕國人服飾華麗,大多也猜到了其大有來頭,都知情識趣的不去招惹這些燕人。
趙信目光望向這些燕國武士,見他們大多目光銳利、身材魁梧,心知這些人恐怕都是燕國的高手,否則也絕對輪不到他們來保護燕王。
姬職目光中頗有興趣的看著趙信道:「沒想到趙都尉小小年紀,武藝竟已如此高強,當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們這些人不服老不行呀。」
趙信笑了笑,拱手對姬職道;「王上,你怎麼有如此閒情雅致來觀看角力呢。」
姬職微微一笑,道;「我是本是打算前往秦國使團拜訪涇陽君的,正好路過此處見這裡熱鬧得很,就意思好奇心起了過來湊個熱鬧,也幸好如此,否則還看見不到趙都尉如此神勇。」
「王上過獎了,這些不過是粗鄙的角力,僅供軍中娛樂所用,上不了場面的。」
姬職卻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語氣中頗有感慨的說道;「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可今日見你們趙軍士卒如此熱衷此道,這才有些領悟其中道理。」
「想我燕國雖是小國,卻也是帶甲五十萬,兵力並不弱於你們趙國多少,但論起戰力,確實相差甚遠。歸根到底,還是我們燕國武風不盛,士卒多慵懶,你說的這些軍中比試雖然上不了的大場面,卻能夠極好的提高軍隊的活力和士氣。」
趙信聽完姬職的一番話,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平時高高在上的燕國之主會跟自己說這麼一番掏心置腹的話,心中倒是有些起疑。當下也不好多問,只是低著眼靜靜的聽著。
姬職一邊說話時一邊注視著趙信,卻並沒有從他臉上看到想要的感動神色,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姬職並沒有騙趙信,他確實是前去拜訪涇陽君時從這裡碰巧路過。無意中望向台上,認出了正在比武的那名少年正是一直跟隨在主父身邊趙信,不由生起了興趣,便停了下來駐足圍觀。
待看見趙信身手如此了得,姬職便動了些念頭,想要將他招攬到燕國中去。雖然他也知道趙信是主父的近臣,但卻堅信憑藉著自己的誠意一定能讓其打動。至於出身與家族的影響,那是完全不用考慮的東西,
要知道在大爭之世的戰國時代,各國的人才流動非常頻繁,正所謂『士無定主』。魏國人在秦國為相,楚國人在齊國為將,這些都是十分平常的事情。即便是公族中人,在外國擔任要職也是尋常之事。遠的不說,就說羋太后和他的兩個弟弟,本身就是楚國公族,但秦國蠶食楚國的國策卻絲毫不受其影響。
所以姬職雖然猜到趙信姓趙,十有**是趙國宗室的旁支子弟,但仍然心存招攬之心。
這便是戰國時代的特殊性,由於長期的戰爭拉鋸,各國的國土疆域變化十分頻繁,昨日還是楚人,今日可能就已經身在秦國的治下了。所以士子之間的國家觀念十分淡薄,魏人在魏國得不到重用,便理所當然的去秦國齊國尋找機會。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能得到君主的賞識,一展才華並引以為知己,遠遠勝於家國帶來的歸屬感。
所以姬職見趙信面色絲毫不為所動,心中不由微微失望。面上卻不露聲色,依然笑吟吟的看著趙信道;「寡人要去秦營,趙都尉若是無事的話,不妨陪寡人走上一段路,可好?」
既然燕王有請,趙信自然不回絕。然心中摸不準姬職突然對自己這麼親熱的願意,但還是微笑著躬身道;「謹遵王命。」
秦國使團駐紮的營地離這裡並不是太遠,所以姬職並未騎馬,而是步行過去。路上姬職親熱的抓著趙信的手臂,兩人並肩而行。
「趙都尉可是公族中人?」路上姬職笑著問道。
趙信猶豫了一下,坦誠道;「算的上是吧,不過因為隔得太遠了,血脈已經單薄。」
「哦?」姬職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笑道;「隔得多遠?」
「末將是襄子七世孫。」
「襄子。」姬職面色一震,驚道;「可是那晉陽之戰水淹智伯的襄子?」
「正是。」聽到祖先的光輝事跡,趙信心中自然得意,咧了咧嘴,笑著點了點頭。
姬職讚道;「原來是襄子之後,難怪你小小年紀,就已如此出眾,這麼說來你的家族在趙國定然人丁興旺了。」
說到這姬職語氣一黯,心知若是趙信家族的勢力在本國龐大的話,那勢必難以勸服他出走燕國。
卻見趙信搖了搖頭道;「我們這支人丁不興,到我祖父那代開始便是一脈單傳,如今也就僅存我一家了。」
姬職聞言心中一動,不露聲色的歎了口氣,唏噓道;「想當年趙襄子何等英明神武,若不是他力挽狂瀾說服韓魏二氏共滅智氏,哪會有如今韓魏趙三家之勢。所以趙國立國稱王,最大的功勞當是襄子。只可惜卻晚年拘泥於小節,讓位於兄長的子嗣,讓自己的子孫趨於消亡,當真可歎呀,否則今日誰為趙王還真不好。」
趙信笑了笑,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目光轉向前專心看路。
姬職這番話中挑撥意味十足,讓趙信心中不由生出警覺。不管出於何種目的,這個燕王屈尊降貴、有意結交自己絕不是偶然,定是有所圖謀。
姬職見趙信非但沒有露出不甘之色,反而閉嘴不再多說,心知此事宜緩不宜急,太過於直接反而可能會適得其反。便也不再說這些了,只是拉著趙信隨意的說笑著,心情到似十分愉悅。
說笑之間,秦國使團的營地便已經到達。在秦人營外守衛的趙軍統領見是都尉趙信親自領人來,便匆匆迎了上來。
「卑職參見都尉。」那趙將微微屈身行禮。他雖不認得姬職,但見姬職衣著不凡,氣質更是讓人折服,便知此人非富即貴,便也躬身行禮,姬職則微笑淺淺回禮。
趙信點了點頭,便問道那統領;「涇陽君在嗎?」
「在,涇陽君午後回營就未再出門,想來此刻定是在帳中。」
「替我傳告涇陽君,就是燕王來訪。」
聽說這中年男人是燕人,那趙軍統領微微一驚,旋即躬身行禮道:「卑職參見燕王,不知燕王駕到,如有得罪,還請見諒。」
姬職到是沒什麼架子,只是微笑著扶起統領,笑道;「寡人事先並未通傳,不知者無罪。」
沒想到堂堂燕王如此和顏悅色,那統領倒是有些驚訝,忍不住多看了姬職幾眼,這才派人回營稟告涇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