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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武揮鞭 第八章 授業 文 / 牧江南

    月色如霜,樹木蔥翠,河水靜靜流淌,草叢中偶爾的蟲鳴讓夜色顯得更加幽靜寂寥。

    雖是盛夏,夜晚的河邊卻甚為涼爽。江風陣陣,吹的岸邊的王詡衣帶飄起,配上他傲世獨立的神姿,竟宛若神仙一般。

    看著遠處走來的趙信,王詡微微一笑,「你到挺守時的。」

    趙信撇了撇嘴,心裡想道;碰到你這個老妖怪我敢不守時嗎?

    心裡雖然這麼想,臉上卻笑嘻嘻的說道:「今日是師傅你給徒兒的第一堂課,徒兒自然不敢大意,等家人一安寢就翻牆出來了,師傅可有什麼獎勵給我嗎?」

    王詡微笑不語,目光落在趙信腰間的佩劍上,問道;「這是你的佩劍?」

    趙信一臉興奮的點頭,得意道;「這是我舅父送我的,可是邗城名匠無迪子打造的寶劍,吹毛利刃,削鐵如泥,嘿嘿,厲害吧……」

    話還沒說完,趙信就覺得眼前一花,待凝神望去,寶劍已經出鞘,王詡正握在手中細細品玩。

    這把寶劍是李兌為趙信量身定做的,所以劍長不過三尺,和沙場上生死相搏的大劍大為不同,顯然是一把供貴族少年子弟佩戴炫耀的武器。

    「錚」。王詡伸指彈劍,劍身顫抖不已,發出恍若龍吟之聲。

    「劍到是好劍,只是可惜了。無迪子一生嗜劍如狂,號為劍癡,只可惜終究不能脫塵這俗世,要為權貴所折腰。」王詡不無惋惜的說道,將劍收鞘,遞還給趙信。

    在他看來,一把寶劍卻淪落到為人飾物的地步,委實可惜。

    趙信接過劍,抬頭問道王詡;「師傅,你身手這麼厲害,劍術也一定很了得吧,怎麼沒看見你佩劍呀。」

    王詡微微一笑,「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用劍了,劍是別人的,只有身體是自己的。只要自己足夠的強,有劍無劍又有何區別。」

    此時天下間的武人多以佩劍為多,劍術更是為各國貴族間相互追捧。王詡這番言論趙信聽著倒是新鮮至極,不由好奇心大起,問道;「那師傅你練的是什麼武功,為何如此厲害。」

    王詡微笑道;「我說過,我說修的不過固本培元的修身之術,我將畢生所修分為七術,謂之『本經陰符七術』,你若想學,我自然教你。」

    趙信大感興趣道;「何為『本經陰符七術』?」

    「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以七獸為學,故一為盛神法五龍,二為養志發靈龜,三為實意法籐蛇,四為分威法伏熊,五為散勢法鷙鳥,六為轉圓法猛獸,七為損悅法靈蓍。故以此七獸,為本經陰符七術。」

    趙信摸了摸腦袋,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卻只聽了個大致明白,便央道;「那你先教我些吧,我好練練身手。」

    王詡點頭答應,便讓趙信雙腿盤膝坐了下來,口述了一些法訣給趙信,然後以身為教,帶著趙信坐下打坐起來。

    起初趙信還能耐著性子認真按照王詡所說的功法修煉了下,半響過去,才隱隱覺得手心有些發熱。便有些沉不住氣說道;「師傅,難不成你就打算讓我在這裡坐一晚上嗎?」

    王詡睜開眼,淡淡的說道;「才半個時辰不到你就坐不住了,你可知道為師坐了多少個春秋寒暑。」

    趙信嘿嘿一笑,道:「那你說煉這個本經陰符七術多久,如今是不是天下無敵了。」

    「也許吧。」

    「也許呀。」趙信不禁咋舌,心想還有人能比你這個活了一百二十多歲的老妖怪厲害,那豈不是人精了。

    王詡面露古怪,沉默了片刻道;「除了一人外,想來這天下已經沒有值得我出手的人了。」

    趙信被勾去了好奇心,急忙問道;「那人是誰呀?」

    王詡橫了他一眼,「與你無關,務須再問。」

    又說道:「你若休此術法,天資高的話三年當可窺徑,可以強筋健骨;六年方可小成,天下能勝你之人並不為多;五十年方可大成,那是縱橫天下,對手也難求。」

    趙信縮了縮腦袋,笑得比哭還難看:「這麼長時間呀,那多沒意思,整天跟木瓜一樣坐著。師父,你這有沒有速成的功法,教教我。」

    王詡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道;「哪有什麼速成的功法,這本經陰符七術是我畢生心血,不知天底下有多人夢寐已求。」

    趙信仰天打了個哈哈,又恬著臉問道;「那師傅你那麼多本事裡,什麼最厲害的,先教教我。」

    王詡瞪了他一眼,「那你想學什麼?」

    趙信想了想,說道:「道術太慢,縱橫術太過沒勁,不如我跟你學兵家之術吧,看我兩位師兄孫臏龐涓都算是一代名將,想來你這個本領最強。」

    「你倒是識貨。」王詡呵呵一笑。「你可讀過什麼兵書?」

    趙信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讀是讀過一些,但一直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很多都不是太懂。」

    「那你認為打仗去勝最重要的是什麼?」

    「這個……」趙信歪著腦袋想了想,試探性的說道:「我覺得是將帥一心,士卒用命,當然最重要的是主將的腦子好不好使,關鍵時候得沉住氣,不能進水,可對否?」

    「不盡其然。」王詡搖了搖頭。

    「兵無常勢,所謂用兵,大致分為三類,是為兵謀、兵勢、兵技,古往今來但凡名將者,無外乎這三類之中。」

    趙信聽著新鮮,奇道:「何謂兵謀、兵勢、兵技?」

    「兵技,著重的是兵家的技巧,如伍子胥的水戰法,墨翟的守城之法,公輸班的攻城之法,但這派更多的注重地域水勢等條件所限,所為的大多為旁門偏枝,善用用兵者可以以之相輔,若以之為主,難免會落了末流。」

    「所謂兵謀,顧名思義,就是以詭謀奇計破敵,孫武、吳起還有我的徒兒孫臏,都是兵謀的代表人物,這也是兵家的主流,為世人所推崇。」

    趙信點了點頭,「這派聽著不錯,那是不是最厲害的就是它了。」

    「這到不是。」王詡搖頭。

    「真正的兵家王道,是為兵勢。」

    趙信一愣,「這麼厲害,我怎麼沒聽說過。」

    王詡微微頷首,「萬物如水,天下莫柔弱於水,一旦借勢而下,則攻堅強者莫之能勝。用兵亦然,若居高得勢而下,則必無堅不摧,天下莫可敵也。」

    趙信撓了撓腦袋,不解道:「師傅,我怎麼聽的不太懂。」

    王詡呵呵一笑,「若你一少年都能這麼容易領悟,那為師一把年紀豈不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善用兵勢者,就是借助各種手段為己方造勢。如兵技伍子胥墨翟等,就是利用天時地利為己方所用,所以伍子胥才能以三萬水軍,大破二十萬楚軍。兵謀之詭謀,就是用奇謀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孫臏圍魏救趙,吳起陰晉大破秦軍,正式用兵家謀略以弱勝強。」

    「說到底兵法雖分三類,但歸根到底為利用各種方法為己方造勢,從而扭轉敵強我弱的實力對比。所以兵勢是為王道,兵謀兵技是為術法,你聽明白了嗎?」

    趙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聽明白了些,意思就是兵法的最高境界就是善造兵勢,而謀略和技巧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而已。」

    王詡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借助兵謀和兵技造勢者,終究只是小成。我再問你,你說戰爭的本質是什麼?」

    趙信側著腦袋嘿嘿一笑道;「打仗嗎,無非就是打群架。一個人打架靠的就力氣和膽量,而一群人打架靠的就是指揮了,所以才會有兵法嘛。」

    王詡哈哈一笑,「你這說法到新鮮,不過倒也說的貼切,確實是如此。」

    「既然打仗需要指揮,那指揮的最高境界是什麼?無非就是將士用命,人人效死,個個不惜為主將赴湯蹈火,則雖百萬大軍,亦可如臂指使。善造兵勢之大成者,追求的就是如此。」

    趙信聽著不禁入神,急忙接話道:「那怎麼樣才能做到這樣。」

    王詡伸出二根手指,「二種方法。一為商鞅之法,即為強兵之法,名將難求,就從強兵做起。利用嚴酷的軍法和豐厚的封賞來束縛整個軍隊,一顆人頭一個爵位,當逃兵則全家連坐。秦法如山,秦卒自然人人拚命,『虎狼之師』便也這麼練成的。」

    「二為勇戰,若統帥有著超凡的武力和勇氣,身先士卒,一騎當千,所向披靡,勇武如神。士卒們自然個個爭先,將生死置之腦後,一支決死之師,自然勇銳不可擋。」

    趙信聽到這裡不由眼中冒出小星星,滿臉的嚮往神情,站起來握著拳頭激動的說道;「太風光了,這種這種,我就要學這種,這種才帶勁。」

    王詡目露笑意,道:「你以為這種容易做到嗎?既為勇戰,就當有超凡的武藝和膽識,但也需要過人的謀略和眼光,這樣才能敏銳的把握住戰機,否則就成了匹夫之勇。同樣在士卒中必須有著極高的威望,這樣才能一呼百應,人人效命,而獲得將士擁護的最好方法無外乎一個個令人炫目的勝利。據我所知,這天底下還未曾有一個人能做到這樣。」

    趙信連連點頭,忙說道;「我學我學,你要教我,我都學。」

    忽然有想到什麼,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傅,既然你精通此道,那為何我那兩個師兄孫臏和龐涓都沒有學到這種本事呢?」

    王詡似乎早料到趙信會問這種問題,便說道;「龐涓出生貧寒,當初我見他性情孤傲,心胸狹隘,本不欲收他為徒,他卻跪在門外五天五夜,我終究心軟被他的執著打動,這才將他收在門下。他雖然即為刻苦勤奮,但終究為天資所限,只能窺門而不得入其中。」

    「至於孫臏。」說道這裡王詡不由頓了頓,神情有些黯淡,許久才說道;「他天資過人,曠世難遇,我所教予他都能迅速的融會貫通,甚至遠遠超出我的預料。我畢生所學兵法,他已深的精髓,所欠缺的唯獨火候而已,若他人生少了那些坎坷荊棘,必然能成就一番曠古朔今的功業。」

    「只可惜……只可惜他最信任的師兄,也是他最好的朋友龐涓卻因為嫉妒而讓他身不如死,身體的殘缺讓他變得孤僻,偏執,他心中只有復仇的怒火,復仇成了他人生中唯一的追究。最後龐涓死了,他也帶著殘缺的身軀隱退山林之中,連我這個師父也再未見過他了。」

    趙信聽完歎了口氣,雙手枕頭順勢倒在了草地上,仰望著滿天星空,忽然開口幽幽道:「師父,你說這天底下最難懂的是什麼,我想應該是人心吧。我雖然年紀還小,可是很多事情我真的看不懂,也想不通,你說以後等我長大了,會不會都想明白了。」

    王詡笑了笑,也順勢倒在了趙信身邊,與他頭並頭靠在了一起,仰天悠悠道;「你師父我活了一百多歲了,也未曾看透人心一物,你個小屁孩竟然想看透人心,你說好笑不好笑。」

    趙信扭過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王詡,說道;「那師父你沒有煩惱嗎?」

    王詡淡然一笑,神色似乎有些惆悵,緩緩說道:「到了我這個年紀,經歷的太多,很多事情也就看的很淡了。人要活下去,就得學著忘記,忘記一些人,忘記一些事。修道者,無外乎修心,你若看淡一切,必然萬物也瞭然於心。」

    趙信從王詡話中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卻又聽著一頭霧水,坐起了身子搖頭道;「師父,你說的這些我真聽不懂。」

    王詡微微一笑,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趙信,「你現在不懂很正常,以後你也許就會懂了。」

    「好了,既然你想學,我就一一教你,你可要用心學習,不得有絲毫懈怠。」

    「徒兒緊記師父教誨。」趙信放下了心中所惑,興奮的跳了起來躬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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