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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武揮鞭 第一章 襄子之後(上) 文 / 牧江南

    烈日當空,盛夏的午後顯得格外的燥熱。已經是一年中最熱的三伏天,除非要要緊的急事,否則誰也不會在這熱死人的天氣出門找罪受。

    大街上空蕩蕩的,家家閉戶顯得安靜十分。暴曬下的柳樹有氣無力的耷拉著柳枝,毫無生氣,只有那不知疲倦的知了仍然在沒完沒了的聒噪,聽著讓人昏昏欲睡。

    趙信趴在案上,手雖然握著竹簡,卻早已經神遊不知何處了,以至於婢女連喊了三聲才回過神來。

    「什麼事?」趙信懶洋洋的支起了身子,睜開了眼,認出了是母親的貼身婢女小蘭,有氣無力的問道。

    「少爺,老爺回來了,正和夫人在廳中等你呢。」大概是天氣太熱,小蘭又是一路小跑過來,額頭已經泌出了一排汗珠,說話間也有些氣喘吁吁。

    一聽到父親回來了,趙信頓時打了個激靈,頭腦立刻清醒了過來,連忙慌慌張張的穿上鞋子,一邊手慌腳亂一邊問道;「父親午後不是應該在府衙辦公的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小蘭在一旁伸了伸舌頭,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我聽說是主父回朝了,晚上要宴請各位士大夫,所以老爺才早早回來洗漱換衣的。」(主父:即為趙武靈王)

    趙信心中暗暗叫苦;「主父這傢伙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現在回來,真是害死我也。我的周禮三篇還沒背全呢,完了完了,這回要完蛋了。」

    也來不及抱怨,趙信穿好鞋便急沖沖的跑出門外,低著頭一路小跑。

    快到廳堂時,趙信卻放緩了腳步,踮著腳小心翼翼的靠近門邊,伸長耳朵聽了好一會。

    待聽到廳中傳來了父親和母親的說笑聲,趙信這才放下心來,心想看來父親今天心情不差,想來應該好應付。便挺直身子走了進去,朝廳中二人規規矩矩的一拜道:「參加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廳中二人,一個是身材高大、美髯垂頸的清瘦中年男子,另一個是笑語嫣然的美貌少婦。正是趙信的父親趙頜、母親李氏。

    趙頜見兒子走了進來,便板起了笑臉,背手冷言道;「喚你這麼半天才來,去做什麼了?」

    趙信在父親面前不敢嬉皮笑臉,便挺直了小身板,一本正經的說道;「回父親大人,吾讀《周禮》,觀其周公所書大至天下九州,天文歷象;小至溝洫道路,草木蟲魚。凡邦國建制,政法文教,禮樂兵刑,賦稅度支,膳食衣飾,寢廟車馬,農商醫卜,工藝製作,各種名物、典章、制度,無所不包。不禁心神所向,夢與周公交,故而來遲,還望父親大人見諒。」

    要知道趙信不過十三頑童,身體形貌尚未成型,卻偏偏板著個臉裝著個大人的樣子,滿口的之乎者也。明明是貪睡來遲,卻胡謅說與周公神交,委實讓人好笑。

    一旁的李氏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的花枝亂顫。趙頜雖然仍板著個臉,卻也不禁莞爾,面色緩和了許多。旋即又板起臉說道;「聽你這麼說來應該對周禮有所通徹了?」

    趙信心中咯登一下,暗叫不妙,卻也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周公所言博大精深,我也不過略知一二,怎及的上父親大人您少年所學。許多地方我仍只是一知半解,還是需要父親大人的教誨。」

    先送上頂高帽子,不把話說的太滿,這麼一來也有個緩和空間,萬一答不上來還有個狡辯的餘地。

    「何謂禮?」

    「禮者,溫文爾雅,舉止合體,為人謙恭,虛心受教,君子風範也。」

    「何為太宰?」

    「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國,一曰治典,以經邦國,以治官府,以紀萬民。」

    趙頜一連問了幾個周禮中的問題,趙信都對答如流。趙頜今日心情倒是不錯,見兒子這幾日讀書也算認真,便也沒過多為難,只是草草的挑了幾個前面的問題,便不再問了。

    趙信心中歡喜,暗自慶幸父親只是抽了前面自己熟記的一篇,若是抽了後面的二篇,那可就要露餡了。

    李氏見趙信答得如此出彩,不由喜上眉梢,揚了揚下頜有些得意的看著丈夫道;「怎樣,我教出的兒子如何?」

    趙頜倒是難得的在趙信面前露出了笑容,微微點頭道:「不錯,信兒如此資質,在同齡人中當屬翹楚,我看再過幾年,我就可以向相國推薦他出任吏目了。」

    李氏倒是老實不客氣的拉過趙信,摸了摸他的頭的得意說道:「何止翹楚,我看人中之龍鳳也不為過,我李郅的兒子,豈會比別人的差。」

    趙信見父親難得如此滿意自己,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便壯著膽子道;「父親,我有一事相求,還望你先答應。」

    趙頜雖然心情大好,卻也知道這個兒子素來古靈精怪,便不上當,只是說道:「說來聽聽,我再決定答應不答應。」

    趙信無奈,只好老老實實說道;「我不想老是學文了,要不您替我找個師傅讓我學習下弓馬騎射。」

    趙頜聽了愣了下,眉頭不由皺起,語氣有些不悅的說道;「我不是讓稽大夫教了你武藝嗎,怎麼還要找師傅?」

    趙信卻搖了搖頭,擠了擠眼道;「那個……那個稽老夫子本事太低了,我跟他學來學去最多也就那個樣子。再說,那傢伙可不會騎射,上次跟我比騎馬還摔了老大一跤呢……」

    說到這裡忽然意思到說漏了嘴,急忙閉口,卻已經來不及了。趙頜狐疑的眼光遞了過來,問道;「什麼比試騎馬,什麼摔跤?」

    趙信支支吾吾了半天,知道父親精明於事,編理由肯定搪塞不過去,只好老老實實交代了。

    「上次我跟稽老夫子聊著聊著,就說我趙國以武立國,弓馬騎射才是最重要的,他卻不以為然,還跟我繞了半天的之乎者也。我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就激他說他不會騎馬,他牛脾氣上來了,非要跟我比試。你說比試就比試,他那麼拚命幹嗎,結果還摔了一跤,門牙都掉了兩個,現在說話都漏著風。」

    趙頜聽罷不禁勃然大怒,「你個逆子,稽大夫可是三朝元老,我趙國的當世大儒,又精通擊劍之術。我好不容易才央得他教你功課的,你卻如此激他,他一把年紀的人如何能忍受被你這個小子輕視。」

    「我說呢,稽大夫怎麼現在看見我就不理不睬,原來是因為你的事情。」

    趙信見父親雷霆大怒的的樣子,嚇得連忙躲到了母親身後,又有些不服氣的探出腦袋說道;「這怎麼能怪我呀,你說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爭強好勝,我不就笑了他幾句不會騎馬,他就激動的跟我踩了他的祖墳一樣。」

    「你還敢說。」趙頜見兒子頂嘴,抄起桌上的戒尺作勢要打,趙信急忙縮回腦袋,躲在了李氏身後。

    李氏見這爺倆在這吹鬍子瞪眼,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上來打圓場拉著丈夫笑道;「好了好了,信兒不就調皮了點,男孩子嘛,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又回頭瞪了眼縮在身後的趙信,佯怒道;「你還不快出來跟你父親道歉。」

    趙信苦著臉鑽了出來,躬身賠罪道;「父親大人在上,小子無知,還望您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趙頜瞪了他一眼,見李氏在場,到也不好發作,只得說道;「明天你給我老老實實的提著肉,登門去給稽大夫道歉,他若不肯原諒你,我非打斷你腿不可。」

    趙信不敢不從,只好滿臉不情願的說了聲「是」。見趙頜面色稍緩,又大著膽子小聲問道:「父親,我還是想學習弓馬騎射,你能不能找個厲害的人教教我。」

    「你要學那做什麼?」

    趙信揚了揚眉,神采飛揚的說道:「如今我大趙崇尚騎射,軍官選拔皆出騎兵中出,我若不精,必被他們恥笑。」

    趙頜重重哼了聲,面色不悅道;「胡說八道,我們乃是堂堂的趙國宗室之後,應該多學些安邦定國的社稷之學,主父所行的胡服騎射不過是為了強兵的權宜之計,治國仍需聖賢們的先王之道。再說胡人所為,自然會為士大夫所不齒,你對你今後的仕途恐怕影響不好。」

    聽到這些話李氏有些不樂意了,叉腰瞪著眼睛說道;「胡人怎麼了,難道你們趙家血液裡沒有胡人的血嗎?據我說知你們祖上可是娶了不少胡女呀。還有,滿朝文武有多少胡人,就連你的頂頭上司相邦肥義不也是胡人,我到沒有看見有誰不齒過他。」

    趙頜這才意思到自己說錯話了,心中不由叫苦連連。他這個妻子雖是出身名門望族李家,母親卻是胡女,自己逞一時嘴快,倒是忘記了這茬。

    要知道他雖然出身宗室,卻是已經落魄的一支。李氏不顧身份的巨大差距堅持下嫁當時還是一貧如洗的自己,十幾年來又是持家有道,在仕途上更是多有相助,讓自己如願坐上了田部吏位子。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所以趙頜雖然為人不苟言笑,對這個妻子卻是又愛又敬,輕易不忤她的意思。久而久之,就被朝中的同僚嘲笑畏妻如虎,他到也不以為意。

    見母親站在了自己一邊,父親一副吃癟的樣子,趙信頓時信心大增,開口附和道;「就是,再說宗室怎麼了,就連堂堂的主父都以胡服騎射為榮,我有何不可?」

    趙頜瞪了兒子一眼,哼道:「你是什麼人,也配和主父相提並論。」

    趙信卻不服氣的說道;「這有什麼不可相提並論的,主父和大王是趙國宗室,父親你和我也是趙國宗室,同樣都是趙氏,不都是一個祖宗生的,能有什麼區別。再說了,我們可是堂堂趙襄子之後,若不是襄子在晉陽城下一把大水淹了智伯,哪有我趙國立國之本……」

    ps典故1:三家分晉。春秋末年,巨無霸晉國君權旁落,國中權利為智家、趙家、韓家、魏家四個大夫把持。智伯本聯合韓魏圍攻趙家的根據地晉陽想滅趙分地,卻被趙襄子成功策反了韓魏,三家共同滅智平分其地。三十年後,韓魏趙三國得到了周天子的承認正式成為諸侯,晉國滅亡,史稱三家分晉。

    典故2:趙武靈王二十七年,經歷了胡服騎射改革迅速強大起來的趙國已經具備了稱霸中原的實力。趙武靈王為了專心趙國的軍事建設和對外戰爭,便傳位於幼子趙何,肥義為相,兼任趙王何的傅,國內政治、經濟事務則全部交由趙何負責。趙武靈王便自稱趙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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