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年,秋七月,劉平因受封吳王,不宜再以藩王身份兼領衛尉,統率兩宮宮衛。竇太后詔令,甘泉宮衛尉李廣遷未央宮衛尉,長樂宮衛尉由章武侯竇廣國長子,丞相長史竇津徙任。
在領衛尉的這幾年中,劉平已清楚意識到手握中央禁衛軍的重要性。自他為兩宮衛尉以來,日常便與這些宮衛廝混相交,數年下來,積威日深。若非如此,建元二年六月的廢帝也不會如此順利。那時即便他手握虎符,若是沒有平日裡在宮衛當中樹立起相當的威信,培植起眾多的親信,可能仍是要功敗垂成。說到底,符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孝景後三年的長樂之圍,竇嬰率數十兵丁,無節無詔更無虎符,僅以大將軍之威,憑借十幾年前帶兵鎮守滎陽得來的威信和部屬,斬王烈,懾眾軍,成功調動三城門衛戍,緩解了長樂的危局。
因此,掌握親衛軍對於身處高位之人來說,乃是最為重要之事。其餘軍隊皆是鞭長莫及,遠水難解近渴。這一點,劉平自是清楚非常。
此番南軍兵權被收回,由李廣,竇津接任,一方面是因為劉平的身份變化,一方面也是竇太后出於平衡權力的需要。雖然劉發,劉平等人對竇太后十分的尊敬,事事皆都經過東宮,而竇太后也對劉平比較信任。但是出於一個老於宮闈政爭的人與生俱來所有的謹慎與敏感,竇太后還是決定要收回兩宮宮衛的統領權。畢竟一旦有變,反應最迅速的就是未央長樂這兩隻軍隊。
但是,出於自身安全和勢力的考慮,劉平卻不想就此喪失這最重要的一道防線。
建元二年,秋八月,劉平以帝常微行,未央宮衛調動不便,不能機動隨行護衛御駕故,奏請挑選西北六郡良家子弟善騎射者,設期門軍,掌宮廷禁衛,置期門僕射統領,屬郎中令,兵丁五千。
劉發隨即照準,奏表到了竇太后那,竇太后微一猶豫也即予照準。
此時漢廷南北二軍勢力龐大,做為皇帝貼身近衛軍的郎衛所擁有的兵丁與南北軍相比則十分薄弱,既不利於皇帝權力的加強,也不利於皇帝本身的安全。當年若是劉徹能夠早日加強郎中令所屬禁衛人馬的勢力,或許未央宮衛也就不那麼容易能把那場至關重要的朝議給生生阻斷。而且若能壯大皇帝的貼身禁衛軍,也是對南北軍的一種牽制。歷來,政治講究平衡,是以,竇太后也並未阻攔此議。
秋九月,以周姬弟周允為御史中丞,屬御史大夫,領御史員。以梅姬弟梅苞為太中大夫,以許昌為廷尉。
梅姬對這一安排頗有不忿。雖然御史中丞和太中大夫同為秩比千石,但御史中丞為御史大夫屬官,領數十名御史員,接受公卿們的奏事,管理推薦和彈劾官員的奏表,掌有實權,且因其上司是三公之一,所以往往前程也要好一些。而太中大夫卻只掌議論,為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屬官,無論實權還是名分,或是前程上,說出去都不如前者。梅姬不高興也是自然的。
這一日,未央宮後宮
兩個新進得寵的美人正在閒聊。這二人都是拜竇太主所薦,於七月入宮,因為生得年輕美貌,幾個月下來即已十分得寵,封為美人。
這位竇太主在他弟弟孝景皇帝在位的時候,就經常四處去搜羅美貌的年輕女子,送給景帝充實後宮,藉以討好她的弟弟。這次,因為新君即位,她又剛好就是廢帝的丈母娘。當初把阿嬌嫁過去,還以為從此就靠上了撐天大樹,富貴無邊,豈料一夜之間變了天,從此皇帝丈母娘的這個身份非但沒給她帶來什麼好處,反而跟個冤魂似地讓她寢食難安。因此,這些月來,劉嫖心裡一直不得勁,生怕有朝一日皇帝要找她的晦氣,到時候就恐怕富貴不保。
為了在竇太后身後仍能保得富貴和地位,劉嫖便又故技重施,做起了這保媒拉縴的營生。若是這些女子將來能夠後來居上,把梅姬周姬這兩個年老色衰的後宮給比下去,甚至尊為中宮,那自然是最好。即便不能,劉發也應該不會對她竇太主下狠手。所謂吃水不忘挖井人,看著枕邊的妙人,又怎能狠下心去對保媒拉縴之人下手呢。
這兩個美人便是這些女子中的佼佼者,最早承歡,也最受寵愛。
左邊的李美人笑道:「皇上昨日又到姐姐那去了,都連著第四天了,這滿後宮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嫉妒眼紅呢。卻不知姐姐什麼時候能為皇上生下個龍子啊?」
右邊的付美人因笑道:「我把你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小賤婢,皇上去你那還去少了嗎?就光知道說我,也不知道那一群老太婆現在有多恨你呢,卻還有閒心來管我被人嫉妒眼紅。」
李美人咯咯笑著,低聲道:「不瞞姐姐您說,那群鄉土地方來的老婆子,可真是沒有幾個有姿色的,也好意思稱美人。」說著,不禁抖顫著雙肩,捂著嘴笑了起來。
付美人也笑著,卻低聲嗔道:「小心點,不要胡說。被聽去了,有你好受的。別的還好說,左右也不過都是些美人,無子無嗣的,不怕她們。要是被那兩個老婆子聽去了,看不扒了你的皮。」
李美人吐了吐舌頭,道:「哼,怕她們?」嘴上說不怕,聲音卻已經小了下來,頓了一下,李美人又低聲道:「我倒是聽說,那個梅老婆子才是真正凶的。她宮裡的宮女就常來找我殿裡的宮女訴苦,有一回讓我看見了,還罵了她們一通。說是經常摔碗砸案的,活生生一個母老虎。也不知道皇上當年怎麼看上她的。」說著又咯咯笑了起來。
正說得熱鬧間,忽聽後面有些響動,二人轉臉過去看,一看之下,笑容頓斂,面色陡轉煞白。
「皇上當年怎麼看上我的?」梅姬臉色陰沉立在當地,冷然問到。身後跟著幾個宮女,卻都一臉的幸災樂禍,顯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兩位美人嚇得面無人色,哆嗦著跪了下去,道:「賤妾,賤妾,賤妾不是那個意思。」
梅姬冷笑一聲,道:「哦?不是那個意思?母老虎,梅老婆子,原來都不是在說我這個老太婆?那兩位美人在說誰呢?」
兩位美人當下也不敢再抵賴,皆都拜伏在地,泣道:「賤妾無知無心,冒犯了梅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梅姬冷聲道:「中宮位虛,我既然最年長,就要替皇上管家。你們二人,背後妄議後宮,搬弄是非。宮闈之中,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才會整日勾心鬥角,連累皇上不能一心一意治天下。你們二人自己說,該不該當罰?」
兩位美人只顧泣著,道:「請娘娘恕罪。」
梅姬也不理,道:「去把大長秋叫來。」
兩個美人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哀求道:「娘娘恕罪!」說著去抱梅姬的腳,梅姬一腳踹開。
過不多時,大長秋跑來了,道:「娘娘有何示下?」
梅姬道:「你讓永巷丞來,把這兩個搬弄是非,無禮犯上的賤人,囚禁在永巷,等候皇上處理。」大長秋道:「這……」梅姬怒道:「我說的話不作數嗎?趕緊去!」說罷轉身走了,留下兩個美人跪在當地哭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