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深藏不露?宋皓這就叫深藏不露,明面裡擺著木佛,木佛裡藏著金佛,這一手實在是高明丫。
何榮這樣的老江湖嘖嘖有聲,而李坤這樣的年輕人更是讚歎不已,今天,對於他們來說,是不折不扣的震撼教育。
已經沒有必要再看下去了,毫無疑問,他們眼中清正廉明的宋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貪官,還有什麼可遲疑的呢?有這樣的貪官,酒泉城怎麼可能不換主人呢?
密室內的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在酒泉傳播著,從小販到躲起來的兵,從叫嚷著要報仇的民壯到居心叵測的投機分子,有眾位豪門大族的人作證,朗朗乾坤下,那是做不了假的!
老百姓不介意你當官的貪污一點摟點黑錢,只要你辦事。
但是老百姓絕對介意你欺騙他的感情!你宋皓這麼多年得了酒泉人這麼多的讚譽,如今居然是這麼個貨色,很多人憤怒了。
憤怒的結果,就是開始反思,開始琢磨,而大部分人琢磨的結果就是接受新生活。
反正這麼一個贓官,死了活該,再說城都已經陷落了,你還能咋地?
根據民間的情況,呂光等人已經掌握到,酒泉的民心,變了。
但是事情沒有完,因為梁胤的援軍,已經快到了,酒泉城會不會再次易手,還很難講。一旦走上了刀兵奪權的路,就只能走下去,走到底!
不過,在酒泉城著力甚多的段業,心情卻甚為糟糕,在當晚簡單的慶功宴上也沒什麼興致,草草喝了幾杯,便跟呂光告了罪,也就回到了住處。呂光大概也是因為王氏的事情,也沒有為難段業。
段業很難受。
第一為了王氏,這且不提,再就是自己制定的計劃,徹底敗壞宋皓的名聲,如今已經成功了,但是段業卻看著自己的手,死死看著自己的手,段業覺得很髒。
無論從哪一個標準來說,宋皓都是毋庸置疑的好官,後世的公僕們根本比不上萬一,可是,段業不但協助大軍攻下了酒泉城,間接造成他家破人亡,更為殘忍的,是段業親自敗壞了他的名聲。
對於讀書人來說,名聲是比生命還重要的。可是昔日在街頭人人說好的宋太守,如今一提起,老百姓根本不願意談,一般都是一口濃痰來宣洩心中的鳥氣。
宋皓暗室裡的陳設已經被公開展出,各大族的人也證實了這個消息,如今宋皓雖然已經被安葬在城郊的墓地,可是天天還是有很多人前去,去了自然不是看望緬懷燒紙祭奠,而是痛罵!
家裡親人去世了,罵宋皓,生活過的困窘,罵宋皓,親人戰死了,罵宋皓,總之只要你心情不爽,就可以罵宋皓。
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宋皓的葬禮從簡,匆匆下葬本就讓段業心裡過意不去,如今這副情景,還是讓段業趕緊進言呂光,調了一支軍隊保護墓地,免得出現惡性事件,呂光倒也允了。
段業知道,自己親手毀了一個好官,尤其是從歷史上毀了他。從今往後,史書裡如果提起宋皓,都離不開一個字,貪!而這本該是和宋皓絕緣的。
毀了人的生命,還要毀了人的名聲,不但毀一時,還要毀千秋,有多少歷史上所謂的貪官污吏,就是這樣造出來的?段業越想越心涼,如果自己一個不慎,會不會也遭到報應?
政治啊,就是這麼骯髒。
不過段業卻沒有時間長吁短歎,因為張猛回來了。而他擔負著一個重要的任務,如今回來,意義重大。
段業披著小衣起身,看見雖然保持平靜,卻依然掩飾不住笑意的張猛,就曉得事情成了大半。
「如何?他答應了?」段業有些緊張。
「幸不辱命。」張猛行禮後壓低聲音說道,「他已經答應,完全按照大人的意思做,到時候舉火為號,鳴笛為訊,我等猝然擊之於前,他發難與後,梁胤必敗。這是他的書信。」
「好!好啊。」段業接過書信,上面火漆完整,小心的打開,彭鳳果然在信裡表示和梁胤不共戴天,一定要做好內應給段業做見面禮,當然也暗示,希望段業遵守承諾。
小心的把信燒掉,段業關切的問道:「那麼他父親彭濟?」
「大人,彭濟此人,不見兔子不撒鷹,此時我們是爭取不來的。」張猛耐心的解釋到。
「嗯,這個也是沒有辦法,無論如何,你做的很好了,下去休息吧,我去見節下。」段業笑吟吟說道。
「大人……」
「嗯?什麼事情?」段業看見張猛欲言又止,不由好奇問道,「你我之間,無話不可說,但講無妨。」
「大人,那彭鳳是和我們合作,節下那邊……」
張猛話沒有說完,不過段業也懂了,他的意思無非是在規勸段業,不如吃獨食。按照他的想法,在擊敗梁胤後,趁機吞下彭鳳,如此則可以迅速壯大勢力,如今的時局下,怎麼算這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有誘惑的提議,段業也不是沒有想過,雖然當時就否決了自己,可是如今,心腹再次提出,卻讓幾乎要動搖了,但是一想到呂光的可怕和無敵的青騎,段業還是深吸口氣,平復了下心情,耐心說道:「張猛,不是我不願意自己吞下,是我吞不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人,吞下去當然有難度,可是機會實在太好,屬下也只是覺得有些可惜罷了。」張猛也不是不明道理的人,一看段業的眼神,就曉得其中的關鍵了。
「唉,都是我們崛起太快啊,沒有辦法,如今我們的實力不足以做這樣的大買賣。」段業搖搖頭,也覺得甚是可惜,「不過,你也不必灰心,買賣嘛,都是從小打小鬧開始的,我們不過幾個月,就有了如今的成就,其實也已經不慢了,至於機會,那更是隨時都有,我們不必太過執拗。」
「大人說的是,是屬下著相了。」張猛又說了幾句,便起身告辭,而段業也匆匆換上衣服,去找呂光,畢竟他和彭鳳的事情,無論如何也得有呂光的配合才有成功的把握,況且,他給彭鳳開的價碼,自己是給不起的,必須呂光背書,才有支付的能力。
給人打工,就是得受制於人吶,段業苦笑著走向了呂光的臨時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