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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西域鏖兵 第二十九章 宮變(4) 文 / 黑板

    宮變,永遠是收益率相對最大的奪國方式。直取中樞,控制住少數人,就可以奪取政權。因此帛震就算曾經兵權在握,也完全沒有想過直接兵變的可能。

    可是眼下,自己辛苦拉攏控制的兩名心腹,居然全部背叛了他,在自己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背叛了他,這怎麼能不讓他肝膽俱裂?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背叛我?」雖然刀架在脖子上,帛震動作依然很大,買買提和細封留卻不敢傷了他,只得把刀略微後退。

    「為什麼?」瞬間重新成為勝利者的帛純一臉輕鬆,「你給了他們多少,他們就還你多少,你給他們金銀,姬妾,那是有恩,可是你還做了什麼?你臨發難前握住他們的兒女以當人質,嘿嘿嘿,好弟弟,你總覺得大哥就是靠陰謀詭計坐上椅子的,可是,都到了最節骨眼的時候,就得光明磊落,就得絕對信任,你怎麼能懷疑他們呢?好了,你懷疑他們,他們就一定背叛你嘛。」

    帛純笑瞇瞇的背著手踱步,「而哥哥我,你給他們的,我給的更多,金銀珠寶,你再多能有我多?不論你給多少,我加碼就是。可是你扣住了他們的子女,我卻把他們救出來,你說說,他們在最關鍵時刻,會站在誰的一邊?」

    「啊!」帛震發出了悲鳴,「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這一切,對不對,你挖了個大坑等著你的弟弟跳下去,好!好哥哥,你可真是疼愛自己的弟弟啊!」

    帛純卻也怒了,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帛震的衣服,「不這樣,難道等著你殺我?難道等著我的兒子被你殺掉,我的姬妾被你霸佔?弟弟都對哥哥亮出了獠牙,難道哥哥還要等著他咬上來麼?」

    看了很久好戲的段業,終於等到了一個說話的機會,「段平,《左傳》頭一篇,是什麼來著?」

    「鄭伯克段於鄢。」段平反應很及時。

    「沒錯!」帛純接過話頭,「段大人說得好,帛純卻也是讀過書的,既然我的好弟弟要當共叔段,我不當寤生會是什麼下場,剛才你也看見了,他對我,可曾有一絲兄弟之情?」有些憐憫的看了帛震一眼,帛純說道:「好弟弟,這下子,你相信了吧,,哥哥告訴過你的,既要能殺人,也要會讀書。漢人的詩書裡有無窮的智慧,比流傳在村落裡的寓言和吟遊詩人傳誦的詩篇更加偉大。」

    「阿克江害了我,都是阿克江害了我,要不是他天天蠱惑……」正在絕望裡喃喃的帛震突然仰起臉,死死盯住帛純,「那阿克江在哪裡?好哥哥,不會這個從小跟著我的阿克江,也是你派來的吧。」

    帛純摸摸鼻子,「十五年前我去打獵,看見車臣國的人正在圍攻一對夫妻,丈夫已經身中數箭,我便殺了車臣國的人,救了他們,給他們夫妻治傷,給他們一套宅子,那男子,便是阿克江。至於現在,他應該已經帶著妻兒,到中原去遊歷了,本王答應過他,做完這件事,他欠本王的,就兩清了。」

    帛震頓時覺得萬念俱灰,如果跟了自己十幾年的謀臣,對自己瞭如指掌的心腹,其實居然是王兄的臥底,那一場辛苦為誰忙呢?旋即想到哥哥的性子,不由悻悻道:「哼,恐怕你早就派出了殺。殺人滅口麼。」

    「不!」帛純突然正色道,「好弟弟,單這一點,你便不及我,又如何當得龜茲王,我若答應了他,就一定做到,我絕不會派人殺他,不然以後還有誰願意效死於我?你看,這一點,就是為什麼我是龜茲王,而你將會失敗的原因。」

    聽完這一段,室內幾乎每一個人,背上都涼颼颼的,原來這樣一個一向都有些粗獷的國王,心思居然如此深沉,居然能從那麼多年前就開始佈局,段業於是又學到了一點,任何時刻都應該及時的朝某些地方派出自己的人,就像圍棋一樣,關鍵時刻的一個劫材,就足以救命。

    「好啊,好。」帛震似乎看開了,「好哥哥,你果然是好哥哥,你明知道弟弟本來已經認命了,準備好好過,你派人蠱惑我,你在我面前顯得無能,你故意懲罰將領讓我有機會拉攏,你做的一切都是要等弟弟自己跳出來,然後一網打盡,你可真對得起父王和母后!」

    「不,不光是你。」帛純卻並沒有勝利者的喜悅,「龜茲國內一直有一股勢力,一股強大的勢力,連我也不能徹底瞭解他,這一次,本來想把他們也一網打盡,可是他們現在還那麼沉得住氣。」

    自打局勢逆轉後,就還劍入鞘的絳玉,此時面色蒼白,死死咬住下唇,神色頗為不豫,這次倒是帛震先發現,不由喊道:「小姑姑。」

    帛純也頗為關切問道:「小姑姑,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不管怎麼說,絳玉方才捨身保護他,雖然其實一切盡在掌握,可是還是讓他很感動。無論如何,小姑姑對他的感情,是真的,沒有半分其他緣由。

    「你們兩個,真讓我感到噁心!」絳玉一指他們,頓覺搖搖欲墜,幾乎要站不住了。

    是啊,弟弟處心積慮要奪位,哥哥很早就佈局故意撩撥弟弟,最後一刻才攤牌,這麼看起來,確實很醜陋,絳玉雖然不是不懂政治,可還是不忍看見手足如此相殘。

    「我噁心?」帛震卻像被激怒了,「是,我噁心,我強搶過民女,劫掠過商隊,我還想奪哥哥的江山,還把買買提和細封留這兩個叛徒的兒女請到家裡軟禁起來,除此之外我還做過什麼?你的另一個侄兒,別的腌臢事情我就不說了,你以為,父王英年早逝,是因為什麼?你以為,母后為什麼要殉葬?小姑姑,帛震要奪位,當然是為自己,也是為父王母后,報仇!」

    一言而出,滿座皆驚,段業幾乎一拍大腿高呼「好」了,這可真比看戲精彩多了。

    帛純顯然被說到了痛處,大手一揮,細封留正欲直接砍掉帛震的腦袋,殿內卻第三次響起了「鐺」的兵刃相格之聲!金鐵相交,氣勢逼人。

    一個肥胖的身影突然閃上前來,一直忙著吃的小衍生放下手中的骨頭,幾乎以同樣迅速的出現在段業身前,咕嚕轉的眼睛也瞇了起來。

    「怎麼,大王,這麼急著,就要殺人滅口麼?」

    一直肥胖,滿臉諂媚的猛白,這一刻站在那裡,神色剽悍,氣勢如山,哪裡再有半分萎靡樣子?

    「猛白,孤王等了你十年,終於,你還是站出來了。」帛純抱著手,一步步走上來。

    二人對視一笑,目中俱是冰雪。

    形勢再一次逆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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